過瞭幾天,徐知遙上學時,康老師又給瞭他一張試卷,讓他自己琢磨著做,不懂的再問。康老師這幾天深思熟慮瞭很久,各種培養徐知遙的方法都在腦內演繹瞭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孩子不需要方法。
徐知遙性格散漫,懶惰成性,牛不吃水強按頭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不如現在先利用他的興趣,讓他自己做題。以後看情況再適當加以引導。
以他的天賦,自己在興趣的支撐下悶頭做題,從試題中體會快樂,最好不過。
奧林匹克學科競賽設立的最初目的就是為瞭挖掘這些對各學科有著天分和興趣的孩子,而並非為瞭保送。隻不過現在許多人為瞭保送名牌大學而學習奧賽,上輔導班,用題海戰術尋找答題規律,甚至為瞭獎項弄虛作假……把這件事情弄得完全走瞭樣。
天賦和興趣,這兩樣徐知遙都不缺。
不過,現在徐知遙的興趣暫時被別的吸引走瞭。
——11月上旬要舉辦全市運動會。網球項目分三個年齡組:u14,u18,和成年組。徐知遙和陸笙都在u18組,他們不僅能夠報名各自的單打,還可以一起打雙打。
“終於可以和師妹組隊雙打瞭!”徐知遙很開心,抬起巴掌,朝著陸笙擠眉弄眼,“陸笙,等師哥帶著你橫掃市運會!”
陸笙也是躊躇滿志的樣子,抿嘴笑瞭一下,和他碰瞭碰手掌。徐知遙的手掌比她大瞭兩號,兩人手掌相觸的瞬間,他感覺掌心一片柔軟,收回手時,那觸感似乎留存下來,很久沒有散去。
t市的市運會比較特別,雖然名字是“市”運動會,但其實有著“省”運會的規格,因為t市本身是個直轄市。
不過呢,雖然是省級的,但畢竟是綜合性運動會,並沒有專業項目比賽那麼強的對抗性。網球的專業比賽有很多,比較有實力的運動員,並沒有精力來區區一個省級運動會找存在感。
對運動員來說,16-18歲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年紀。這個年齡的孩子學習負擔很重,如果不是走上專業運動員之路,多半就完全放棄練體育瞭。而成為專業運動員的前提之一就是已經在賽場上有瞭不俗的表現,證明自己確實在這方面有潛力可挖。
許多父母都比較功利,小孩學什麼,做什麼,先決條件往往不是興趣,而是以後能找到什麼樣的工作、賺多少錢、能不能出人頭地。“興趣”總被排在最後。
所以現在丁小小看到陸笙和徐知遙為瞭一場省級運動會摩拳擦掌,她覺得很奇怪,“你們倆至於嘛?沒打過比賽?”
“打過,不過是四年前瞭。”
丁小小瞪著眼睛,一臉被shock到的表情,有些不確信地問南風,“我勞駕問一下,您就是這麼帶學生的?四年不比賽?”
“閉嘴。”
“喂……”
“抱歉,條件反射。”
“……”她好委屈。
接著南風簡單解釋瞭一下陸笙和徐知遙四年多沒比賽的原因。
陸笙真正開始學網球隻是在四年半以前,她唯一的一次比賽經歷是在學習網球四個月之後,在市青年網球比賽中的一輪遊,當時被比她小一歲的南歌打得抬不起頭,氣勢全無。那次比賽之後南風發現自己還是太著急瞭,陸笙在技術水平達標之前完全不需要參加任何對抗性比賽,否則一直輸輸輸,隻會對她幼小的心靈造成毀滅性打擊。使她在之後的比賽生涯中無法形成自信。
所以他從那之後就沒讓陸笙參加任何比賽。
至於徐知遙為什麼也沒有參加,嗯,這貨不想參加,南風就隨他瞭。
聽完南風的講述,丁小小問道,“南歌是你妹妹嗎?”
陸笙和徐知遙都用膜拜的眼神看著她。這位姐姐雖然腦子不太正常,不過她看問題的角度好刁鉆,她的直覺好犀利!
丁小小掩著嘴唇,笑得那個花枝亂顫啊,“別迷戀我,我是聽我爸說的。”
陸笙徐知遙:-_-#
***
市運動會的網球賽事,是南風為陸笙的“復出之戰”精心挑選的。這個級別的賽事,選手水平稀松平常,適合初出茅廬的陸笙,既可以感受比賽氛圍,積累比賽經驗,又不會被一棒子打蒙。
事實也正如南風所料,陸笙單打一路順利晉級,經過四場奮戰,殺入半決賽。
唯一不太順利的一點,南風總感覺陸笙並沒有發揮出她應有的水平……她應該打得更好的。
連腦子有問題的丁小小都發現瞭這一點,她感嘆道:“笙笙好像打得有點猶豫誒?”不等南風回答,她又自言自語,“不過她比賽經驗不足,賽場上放不開手腳也算正常。”
南風安穩地坐在觀眾席,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視線始終停留在賽場上,目光沉靜,像深不見底的海。
這一場比賽,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技術條件,陸笙都占優,最後她戰瞭三盤,拿下瞭比賽,打入決賽。
出來時,陸笙臉上運動的潮紅尚未退卻,額前細碎的頭發濕噠噠的,貼在皮膚上,越發顯得濃黑如墨。她的眼瞼輕輕掀動瞭幾下,清澈的眼睛左顧右盼,見到南風時,突然低下頭,不敢看他。
她也知道自己打得不太好。
因為運動量太大,短袖運動服都被汗水浸濕瞭,純白色的衣料表面出現一片水浸的暗色。
南風想說“你打那個人隻需要兩盤”,可是看著她汗水裡撈出來的樣子,他突然有些不忍心。畢竟還是個孩子,心態不穩定。
也許,他的要求真的有點高。
於是他隻是淡淡地問道,“冷不冷?”
陸笙搖瞭搖頭,“不冷。”
“快去換衣服吧,不要感冒。”
“嗯。”
就這樣不咸不淡地交流兩句,陸笙去換好瞭衣服,然後和南風丁小小一起去另外的場地看徐知遙比賽。
徐知遙和陸笙截然相反,他的狀態很放松,幾乎和訓練時沒什麼區別。小小年紀,打球已經初具風格,球路有點……猥瑣。他的力量並不占優,隻好用技術彌補。發球帶切壓著中線跑,對角互抽的時候突然放個直線球讓對手踩著風火輪都趕不及救,跑到網前放小球,還特別喜歡用假動作幹擾對手預判。
丁小小由衷地感嘆:“好同情那個小胖子啊!”
“小胖子”指的是徐知遙的對手。其實人傢並不“小”,也不算“胖”,隻是相對徐知遙而言,個子稍矮,身材稍顯粗壯。
陸笙有點羨慕,“徐知遙的假動作做得真好。”所以,他才是完美繼承南教練的人啊……
南風突然叫她,“陸笙。”
“嗯?”陸笙側頭看他。
南風望著她的眼睛。他的目光那樣平靜,似乎隔絕瞭周圍的喧嘩。他抿瞭抿嘴,說道,“我是第一次做教練。”
“啊?”陸笙歪瞭歪頭,不解這是何意。
“所以,”他繼續說道,“我也是一個新手,並沒有經驗。我說的,不一定是絕對正確的。如果你發覺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及時和我溝通。”
“嗯。”陸笙又低下瞭頭。他……還是有些不高興吧?因為今天她的表現。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情有點低落,神色暗淡瞭一些。
丁小小攬著陸笙的肩膀,滿不在乎地說,“小孩子都要經過磨礪才能成長,南教練你看開點。”
然後是繼續看比賽。徐知遙打瞭兩盤,輕松淘汰掉對手。小胖子後來拒絕和徐知遙握手,哭著走下瞭場。
徐知遙背著球拍走下來,見到陸笙時,搖頭嘆氣,“唉,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群炮灰在默默地付出。”
一句話,讓陸笙話到嘴邊的“恭喜”生生給咽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