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隊前兩天。
楊振剛從節目組拿來瞭藝人名單給林陸驍,讓他先收著熟悉熟悉,免得到時候人來瞭,他還叫不上名字。這幾個藝人都不是一線大牌,名氣遠遠及不上當紅的藝人,像林陸驍這種不追星,估計還真認不出來。
六份資料,楊振剛花瞭一個晚上稍稍做瞭些瞭解,在林陸驍耳邊充當起解說員。
林陸驍一頁一頁若無其事地翻著。
楊振剛腦袋趴在他肩上,“鄭平,23歲,功夫小子,五歲上過少林寺,會點兒功夫,拍過挺多武打片的……聽節目組說是挺憨實一小子。”
林陸驍垂眼瞥他,繼續往下翻。
楊振剛喋喋不休:“穆澤,小鮮肉,新人,22歲,電影學院剛畢業,之前做網絡直播圈瞭一批小粉絲……”
林陸驍皺眉,“直播是什麼?”
“你不是吧?!我一老頭都知道啊!就是在網絡上做直播,然後一堆小粉絲給投錢,這種的。”楊振剛一臉不可置信,“你沒聽過?”
“……沒有。”
“你平時休假都幹嘛?不上網?不玩手機?”
前幾年在外縣支援的時候,都住在隊裡,手機也不怎麼用,平日裡除瞭訓練,休假就跟隊友打打球,或者睡覺,他手機連微信都不太用,別說微博這種瞭。
楊振剛表示理解,“也對,畢竟直播是最近才火的,早些年也都沒這些玩意兒。”
林陸驍接著往下翻。
楊振剛決定都給他講講,估計這人真認不全。
“這是劉夏翰,29歲,軍藝出生的,拍過很多抗戰片。”
照片上的男人濃眉,五官周正,稱不上特別帥,但有一種特別的剛毅。
“這是徐亞,21歲,傳媒大學的學生,拍過一部網劇,昨晚我還聽隊裡幾個隊員在討論她,說小姑娘挺漂亮的。”
徐亞的長相,青春又帶點小性感,確實是很多宅男女神。
“這是嚴黛,24歲,從小傢境就不錯,聽說有點嬌氣,經紀公司放這裡也就是想給磨練磨練。”
楊振剛往後翻,“重點來瞭——”
聲音竟然戴上一點神秘色彩。
最後一份資料上,一寸照很清秀,沒有化妝,眉眼清淡,卻很精致。
表格上兩個大字:南初。
“這個就厲害瞭。”
林陸驍盯著照片,點瞭根煙含在嘴邊,淡聲問:“怎麼厲害瞭?”
楊振剛說:“昨天領導給我這沓資料的時候,我看這姑娘挺特別,就多看瞭幾眼,後來一查才知道她就是影後南月如的女兒,小姑娘挺低調的,不過關於她的□□太多,一打開網頁,幾乎都是負面,什麼出生就遭父親拋棄,父親是黑|社|會啦,還有前幾天跟人半夜飆車,緋聞挺多的,說她上這節目也是這節目投資人的關系,不清不楚的。”
林陸驍抽瞭口煙,煙霧四散,默然。
楊振剛搖搖頭,嘆瞭口氣,“合著都把咱這當成改造訓練營瞭,上這兒改造來瞭!”
林陸驍把煙從嘴邊拿下來,低頭撣瞭撣,“紀律部隊你也敢亂八卦,想跑圈瞭?”
楊振剛“嘶——”瞭聲,“你這臭小子,老兵也敢恐嚇?我當年上火場的時候,你丫還在泥巴地裡打滾呢!”
楊振剛入伍早,現今已經三十五歲,後因公受瞭傷,調遣至特勤中隊任指導員。話雖這麼說,職級確實比林陸驍矮一級。
但林陸驍一直都敬他,幾乎不擺上下級關系。
楊振剛把資料往他懷裡一拍,轉身走瞭,林陸驍被塞瞭個滿懷。
走瞭兩步,楊振剛又折回,想起一件事,“還有個事兒,得提醒你,就這個嚴黛和這個南初,倆姑娘是一個公司的,之前因為一個男人鬧過點不愉快,凡事得看著點兒,別讓她倆在部隊裡丟人。”
“你瞭解得還真全面?”嘲諷的口氣。
楊振剛揮揮拳頭,“我這提前做的工作不都是為你好?這段時間出點幺蛾子,對你有好處啊?別忘瞭你月底考試!”
林陸驍叼著煙,扯扯嘴角,“知道瞭,她倆要鬧事,我就打報告,把她倆驅逐離隊!”
楊振剛瞪著他,“你就折騰!”
……
操場異常炎熱,萬裡無雲,天邊一輪炙日,曬得人滾燙,無風,悶得人差點兒喘不上氣兒。
林陸驍的聲音在悶熱的空氣中顯得特別沉。
“我對你們隻有兩個要求,第一、服從命令,第二,遵守軍紀。違反以上兩點的,立即驅逐離隊。”
“啊……”
有人小小地嘆瞭聲。
是徐亞,小姑娘已經熱得一頭汗。
成功引起林陸驍的註意。
他掃一眼,“我剛剛說瞭兩點是什麼?”
六人寂靜,鴉雀無聲。
……
楊振剛在一旁擦汗,一個個都不省心,果然都是上這兒改造來瞭。
“服從命令,遵守軍紀。”
一道清朗的聲音,林陸驍看過去,是劉夏翰。
“立正。”
六人站直。
林陸驍說:“除瞭劉夏翰,其餘人繞操場五圈,排頭帶隊。”
……
六人在烈日下曬瞭半小時,已經有點兒蔫兒瞭,一聽在這天氣下,還要跑步,男生倒還好,女生這邊除瞭南初都已經有點怨聲載道瞭。
南初站排頭,半天沒動靜。
林陸驍冷眼看她,聲音沒溫度:“聾瞭?”
從林陸驍下來那刻,兩人視線就沒交匯過,直到現在,南初才用正眼瞥瞭他一眼,懶洋洋地口氣,“往哪邊跑?”
楊指導提醒:“跟長官說話要打報告。”
南初恍然大悟地點頭,“報告!請問要往哪邊跑?”
“那邊?”
“還是這邊?”她用手指瞭指兩個方向。
“隨你喜歡。”林陸驍倒沉得住氣,似笑非笑。
五圈,兩千米,這裡除瞭鄭平和劉夏翰有武術和當兵的功底,其他人的體能分分鐘被秒殺,穆澤的體能比徐亞還不如,徐亞倒是有點出人意料的,宅男女神體能居然相當好。
緊接著就是穆澤,南初,和墊底的嚴黛。
嚴黛跑到終點時差點暈倒,整個人栽在林陸驍的身邊,林陸驍正在跟楊振剛和班長說話,一個人影就直直沖他撲過來,他掃一眼,長手一伸,將她扶住,交給班長帶去休息。
班長叫邵一九,北山人,二十五歲,已經在特勤中隊四年,方臉,五官周正,皮膚喲嘿,小眼睛,笑起來有顆尖尖的虎牙。
他把嚴黛扶過去,小心翼翼地扶到樹根下,有點窘迫問她:“要不要幫你拿瓶水?”
嚴黛沒理她,捂著胸口開始吐。
南初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氣兒,臉蛋跟脖頸鎖骨位置都紅撲撲的,南初一出汗就會整個人發漲發紅,幾人都沒換迷彩服,身上穿的還是自己的衣服,短袖領口微微往下垂,林陸驍看她一眼,“站起來。”
南初喘著氣兒,揮揮手:“累。”
“我剛說的兩點又忘瞭?”他挑眉。
南初彎腰抬眼盯著他看瞭會兒,長吐一口氣,才慢慢直起身來,聲音虛弱:“是,長官。”
“教官。”他糾正她。
“是,教官。”
翻白眼,翻白眼。
林陸驍盯著她:“不服氣,再跑五圈。”
“……”
媽的,跟她幹上瞭是不是?
南初順瞭口氣,站得筆直,眼神清淡地望過去,“報告!教官!服瞭!”
心卻道:很好,這個下馬威有意思,很硬氣。
……
林陸驍訓完話走瞭,楊振剛跟邵一九帶著新兵回宿舍,分配完統一服裝之後,給瞭一個小時的休息調整時間,徐亞拉住楊振剛跟邵一九閑聊。
徐亞套近乎:“指導員,班長,你們在這兒幹瞭多久瞭?”
楊振剛說:“我八年,一九四年。怎麼瞭?”
“林隊長呢?他幾年瞭?”
“之前幹瞭一年,後來被調到其他縣區支援瞭三年,今年初才回來。”
徐亞縮縮脖子:“林隊長有點兇誒。”
楊振剛拍拍她的肩,笑說:“他人就這樣,不太會交流,對你們算客氣瞭,他以前帶新兵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樣子,這幾年脾氣好多瞭。”
徐亞又問:“那他有女朋友嗎?”
邵一九頓瞭下:“沒有吧,不過我前陣看他一直用手機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情況瞭。”
“林隊長多大瞭?”
“二十九生日剛過。”
徐亞笑得乖巧:“那有情況也正常嘛,畢竟林隊長又帥又man。”
兩人點頭,表示同意,邵一九說:“確實,隊長就是脾氣臭瞭點,其他都挺好的。”
“你們也是蠻辛苦的,我才這麼半天就吃不消瞭,有點想回傢瞭。”
邵一九安慰她:“習慣,習慣就好瞭,就半個月,挺挺就過去瞭。”
徐亞寬慰的笑,這才想起似的屋裡還有倆人,轉頭看南初,詢問她:“南初,你還好嗎?”
坐一邊兀自出神的南初被拉回思緒,看徐亞一眼,點點頭:“還行。”
徐亞又轉另一邊去問趴在一旁跟條死魚似的嚴黛,“嚴黛姐,你沒事吧?”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理都懶得理她。
一陣尷尬。
邵一九瞬間想起剛剛跑圈時徐亞的狀態,忍不住打圓場:“你體能很不錯啊。”
徐亞笑笑,“平時偶爾會鍛煉。”
楊振剛也難得接瞭一句,“你確實挺不錯的,剛林隊也說幾個女孩裡就你的體能還行。”
南初:……
嚴黛:……
徐亞不好意思笑笑。
楊振鋼說:“我們得走瞭,你們先休息一會兒,等會你們就穿迷彩短袖就可以瞭,今天暫時沒有訓練瞭,晚上在禮堂會有電影,吃完飯帶你們過去看。”
“好。”
……
晚上在食堂列隊吃飯,是個大圓桌,十人一桌,十幾個菜色,還挺豐富。
南初一走進去,就看見食堂櫥窗上方的一排大字。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幾人剛坐下,林陸驍從門外進來,走到他們這桌,在南初身旁的空位坐下,摘瞭帽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端起面前的碗,頭也沒抬,說:“吃吧。”
所有人簌簌簌拿起碗筷。
三姑娘吃得都不多,南初扒瞭兩口就飽瞭,按照她平時的飯量,這點都算多瞭。剛要把碗放下,旁邊伸出一雙筷子,筷中間擋著她的碗,南初轉過頭去,林陸驍那雙眼睛漆黑深沉,沒情緒地望著她,“不許浪費。”
說完,又揚著下巴指瞭指食堂櫥窗上的那句話。
南初默瞭一陣:“我食量小。”
林陸驍略嫌棄地看著她的碗,“你是麻雀麼?”
“吃多瞭,上鏡容易胖,不好看。”
“要命還是要好看?”
南初:“好看。”
林陸驍懶得再理她,收回視線,把話一丟,“要麼把飯吃完,要麼出去跑五圈。”
“……”
南初的身材一直都是靠節食控制的,她是屬於喝水都會胖的體質,如果這一大碗飯下去,半個月後回公司保準沈光宗韓北堯都認不出她。
還被會沈光宗追著給打死,因為半個月後,她還有一場秀。
這桌子有種死一般的寂靜。
林陸驍嚴肅時那眉毛擰的,大傢都不敢插話。
徐亞跟嚴黛雖然面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倒是給南初助威吶喊,堅持堅持,一定要堅持,這樣她們也不用吃剩下的半碗飯瞭。
然後……
南初瞥瞭眼林陸驍,坐下,端起碗,啪啦啪啦兩口把碗裡的飯全部塞進嘴裡去,幾口就嚼下去。
徐亞跟嚴黛也隻能默默拿起碗,含著淚,一口一口往嘴裡塞。
南初吃完,把碗底翻給林陸驍看,然後啪往桌上一擺。
林陸驍剛吃完,抱著胸靠在椅子上監督他們吃,嘴裡叼著根牙簽,斜著眼睛看她。
嗬,這丫頭片子有情緒瞭?
他頂瞭頂,嘴裡的牙簽跟著一上一下晃著,眼神詐著精光,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其實你胖點會更好看。”
等所有人吃完,站起來收拾面前的碗筷時,南初聽見耳邊傳來很低沉的一句,可等她在轉過去時,那人已經戴上軍帽,正在扣軍襯的兩顆扣子,神色坦然,仿佛剛才那話是她的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