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2)

☆、第二天,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招財貓寫瞭一首詩,裡面有兩句:“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①本就很引人遐想瞭,更讓人跌破眼鏡的是詩後的小註:“憶東朝門外庭湖雨景。”這“東朝門”便是東宮大門淘.書.客-www.taoshuke.Cn,而詩句中的一個“香”字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很快,一個更具爆炸性的緋聞誕生瞭——那日太子和王爺爭的宮女其實就是那“香草美人”,“香草美人”喬裝成宮女出宮私會玉靜王,不想卻在宮門口被太子逮個正著。太子急火攻心,一回去便病倒在榻。這謠言傳得繪聲繪色,一下便鬧遍整個京城,甚至有人說二人奪王位是假,為美人才是真。茶餘飯後討論的盡是這三人的香艷緋聞。

北街菜市一角,賣豬肉的王二蹺著二郎腿往地上啐瞭口唾沫,一邊剔牙一邊與那賣豆腐腦兒的李四攀談:“那王位誰坐咱是看不清,不管誰坐,俺就賭那皇後定是那香草小妞占瞭去!格老子的,要是老子也能見見這小妞,別說殺豬,就是殺人俺他媽的也去。”

“你說這話就不怕被你們傢二娘聽瞭去?”李四麻利地抹瞭把桌子,油手蹭瞭蹭圍裙,開始搗鼓手上的豆腐腦兒。

“格老子的,別跟我提那臭婆娘!——”還未說完,一聲殺豬般的嚎叫便淹沒瞭未盡的話語。

“說誰臭婆娘?什麼小妞?今天你這死鬼不跟我說清楚就別想跑!”李四賊笑著看那二娘拎著王二的耳朵傢去。

雪碧婉轉地把宮內外的傳聞告訴瞭我,小心地盯著我的臉,生怕我有什麼過激反應。

我困倦得很,不耐煩地隨意擺瞭擺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說得雪碧一愣一愣。

這幾天貍貓染病住回麒麟居,我終於不用再見到他,開心還來不及,哪管那些無聊的緋聞,誰愛傳誰傳去。

貍貓跟我隔離開的☆、第四天,七喜那丫頭終於忍不住,跟我念叨起來:“殿下生病瞭,您也好歹去看看,這成日裡連面都不露一下算怎麼回事!王老吉說每日殿下一醒來便問娘娘是否來過,奴婢聽瞭心裡都不忍,您怎麼就這麼狠心!這事兒萬一傳到有心人耳裡還不知要怎麼誹謗娘娘。奴婢還聽說那側妃娘娘日日端茶遞水候在殿下榻前,伺候得妥妥帖帖。”

一通話下來,無非就是怕我沒有把那爺伺候好,日後會失寵。我心下想:若貍貓永生不來找我,才是我最開心的事情。當然不便明說,經不住兩個丫頭緊箍咒一樣嗡嗡嗡地念叨,我決定去看看他。

撩開霧簾,麒麟居平時繚繞的麝香味此刻被濃重的中草藥味所掩蓋,重重帷幔斜掩的花梨木床榻前,姬娥正輕擰棉帕為倚床之人拭去額間薄汗。

那人揮瞭揮手,姬娥一怔,回瞭一句:“是。”便起身退出,一步三回首,眼裡有掩飾不住的失望和關切,到瞭門口看見我有些意外,隨之幽怨地欲向我作揖,我朝她擺瞭擺手,便踏瞭進去。

幾天不見,臉龐消瘦瞭,兩頰微微凹陷,眼裡有幾分血絲,皮膚更是蒼白得連皮膚下細細的靜脈都可以看得清,披著半透紗衣倚在床前,頸間鎖骨若隱若現地浮著,下半身蓋著錦被,被子滑落瞭一半在床側,手裡拿瞭一本折子,不時咳嗽兩聲。

“妾身參見殿下。”

“雲兒!你終於來瞭!快平身……”他激動地起身欲攙我,還未說完,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咳嗽生生將他後面的話截斷,他輕輕將臉別過去怕傳染瞭我。

不知為何,大概是平日裡看慣瞭他的囂張跋扈,☆、第一次見到他這樣脆弱,有些於心不忍,一時竟忘瞭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走瞭上去,坐在床沿,輕輕地一下一下撫拍他的背部,幫他順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殿下還是多註意休息。”我拿去他手中的折子放在一邊。

貍貓突然轉過身,將我摟在懷裡,“雲兒,你不生為夫的氣瞭?”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眼睛彎彎的像月牙,月華如流水般四射。

原來是假裝的,卑鄙!居然利用我的同情心,我生氣地要掙脫開他的懷抱離開。哪知他力道大得不像病人,根本動彈不得。

“你!你居然騙我!”我憤恨地轉過臉去,不看他。

“雲兒不生氣,我……我不這樣,雲兒如何肯過來。”語氣裡竟有一絲靦腆,“雲兒,你還是關心我的是吧?”小心翼翼,又有幾分忐忑。

“你又沒生病!我關心你做什麼!”

“那我生病瞭雲兒就會關心我是吧!”開心得像偷瞭糖的小孩。氣死我瞭,又被他繞進去瞭。

“為夫確是生病,沒有騙雲兒。隻是這兩日好瞭些。雲兒剛才不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還有另一句要告訴你:春蠶到死‘絲’方盡!”掙不開,逃不掉,被硬摟著,我氣炸瞭,開始詛咒他。

貍貓聽我咒他,反倒哈哈大笑,開心地抱著我左右搖晃,胸膛震動得嗡嗡作響。“若能和雲兒這樣相依偎,便是死也值瞭。”

真是變態!自己要死還要帶上我,心裡暗罵:滾一邊去!

今日就不該來看他,我後悔瞭。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

紅紫萬千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蔡雲

《薄荷荼靡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