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詮真的來瞭。
十多分鐘後偶像劇般給唐影回瞭個:“我在你樓下。”
唐影看到信息後愣瞭半秒,心跳漏拍,還好立刻反應過來:十幾分鐘就到,顯然他就在附近。
她在傢居服外面裹瞭一條粗花針織毛衣和厚厚圍巾就往下跑。林心姿詫異,“現在出門?”
“……呃,對,有個朋友剛好在樓下。”她對著門口的鏡子理瞭理頭發,搽一層淡色唇膏,林心姿瞭然:“男的?嘖嘖,你先去,回來審你。”
唐影很自覺,坦白從寬,率先說瞭:“你認識,許子詮。意外變得有點熟,但隻是朋友的!”
看林心姿愣在原地,唐影迅速留下一句:“你先消化消化。”有些心虛扣瞭門,踩著毛拖鞋啪啪跑下樓梯。
樓梯燈光聲控,每到一層都要大聲跺腳或咳嗽,像開啟通關密鑰。許子詮站在樓下靜靜看著,三樓的門響,然後樓道燈亮,再然後是二樓,最後一樓,“啪嗒”,面前破舊的鐵門打開,逆光裡跳出一個裹得無比嚴實的姑娘,像是一場簡陋的魔術,覺得有趣,許子詮微微笑起來。
他一手拎著一袋東西,觸感沉甸甸,另一手揣在大衣口袋,唐影好奇,問他:“怎麼在樓下?”
他說有事經過,晃瞭晃手裡的袋子說:“來投食的。”
“喂我?”唐影愣在那裡。
他奇怪看她一眼,好笑起來,輕輕推她頭,“喂小貓的,你是嗎?”
手上的袋子是貓罐頭。
之前許子詮送林心姿回來時,小區裡好幾隻流浪貓圍著他喵喵叫。野貓敏銳,看人眼光刁鉆,知道他溫柔且不善於拒絕。果然他當下就買瞭罐頭喂它們。今天恰好路過,又想起這幾隻磨人貓咪,加上唐影也住在這裡,幹脆發信息讓她下來一起喂貓。
許子詮在樓下站瞭一會兒,立刻吸引來幾隻貓咪,豎著尾巴喵喵叫著,聲音魅惑,半是勾引半是朝拜。
他的氣質不僅吸引貓一樣的女人,也吸引貓。
她撇嘴,自己在這裡住瞭大半年,流浪貓們見她隻遠遠警惕看一眼,但凡她靠近一小步,撒腿就跑。
這回沾瞭許子詮的光。
兩人蹲在小區角落的路燈下,將罐頭一一打開,分散開放在地面上,貓咪們也守規矩,耐心排隊等候,一個腦袋埋一個罐頭裡,吃地迅速,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愜意聲音,此起彼伏。
唐影托腮看得入神,許子詮推瞭推她,小聲問:“還有一個罐頭,你要不要?”
她瞪他。
“你也像貓啊。”他笑。一邊說著,一邊挪瞭半步,靠近她。
北京的初冬很冷,夜晚常常風大,許子詮挪動位置,剛剛好替唐影擋住側邊撲來的一陣妖風。他的體溫應該比她高,呼吸也是熱的,唐影心裡浮起毛毛躁躁的感覺,像是心被人溫柔熟練地摘下,然後用毛刷子上上下下刷瞭一遍,力度不重不輕,本來抗拒,卻又不願承認有點舒服。
於是她也忍不住朝許子詮的方向挪瞭半步,本就距離一步之遙,如今各自半步靠近,兩人此刻蹲在水泥地板上,他的左手臂貼著她的右手臂,他們的眼睛盯著貓,心裡卻不知盯著哪裡,貓咪咕嚕咕嚕與舌尖舔罐頭的聲音成瞭伴奏。
唐影好玩,伸腦袋在他胳膊上蹭蹭,也學瞭一聲:“喵。”
許子詮噗地笑瞭,抬起胳膊摸瞭摸她頭,手掌很大,配合說:“小影乖。”
距離太近,他如果稍微低一低胳膊,就像將她摟在懷裡。然後唐影聞到他身上飄來若有若無的味道。
陌生的,和上次他喝醉酒時身上的香水味不一樣。
也是熟悉的。女香——解放橘郡的someone like you。小眾香水,醋栗葉綠葉希蒂鶯玫瑰混合中調,聞過一次就不會忘,洛杉磯水泥女郎的氣質。
唐影這才猛然想起他說的“有事經過”,是因為什麼事——又是一個結束瞭的約會,聞香猜女人,這次還是一個時髦女郎。
一下掃興。
許子詮卻還不知道,他更湊近瞭她的發,呼吸噴到她發間,想要更湊近一些的時候,唐影卻猛地站起來瞭。
揉膝蓋踢瞭踢腿,聲音大到不自然:“哎!蹲久瞭我腿都麻瞭。”
許子詮差點被她撞瞭下巴,也趕緊站起來,說:“唔……是有點麻。”
兩人各自默契又站遠瞭半步,專心踢腿、拉衣服,掩蓋片刻前的小小心思。許子詮突然問,“唐影,你怕我嗎?”
他問話時,唐影正把地上的罐頭一個個收拾好,貓咪吃飽散去,隻剩下一兩隻膽子大的在原地舔爪。
她聽見許子詮的問題,站起來,“為什麼這麼問?”
“靠你近一點,就覺得你在躲我。”
她在心裡哦瞭一聲,繼續埋著腦袋將未開封的罐頭塞進袋子裡,隨口說,“對啊,怕我自己愛上你咯。某人總是不自覺撩人,芳心殺手,很嚇人的。”
許子詮笑,走上前來接過她手裡的袋子,非常不經意地開口:“嗯,我也怕。唐影,我怕你愛上我。”
唐影抬頭看他,聽他接著說,“那樣我就沒有朋友瞭。”
絕對認真的語氣。
他有一個可以隨意投入的懷抱,歡迎每一個可愛女人。廉租公寓一樣的心,太容易獲得,沒有門檻,人人都住過,可也住不長。
當然有另外一個位置可以為你保留,條件嚴苛一點——不會動心,隻做朋友,永遠無關風月。
他很敏銳,感覺到她先前的動心與親昵,卻不阻止,而是進一步靠近,誘惑她,試探她是否會真的愛上自己,然後搬進廉租公寓。
渣又坦誠,危險也惑人。
隻是此刻許子詮的擔憂,莫名激發起瞭唐影的鬥志,她不願意被看輕。
最後唐影記得自己說的是,“放心。”
她走近他,踮起腳,剛剛洗過的頭發在月光下綢緞一般抖動,很香,斬男香,當然再鋒利的斬男香都隻能在他心裡劈一道小小口子。於是她打算親自把那個口子扯得大一些:她認真理瞭理許子詮的領子,指尖若有若無觸到他頸上肌膚,再貼近他的臉,距離曖昧——
“相比害怕自己愛上你,我更很害怕的是……子詮”,她念他名字,尾音很輕,“你會不小心愛上我呀。”溫柔呼吸噴在他的喉結。
意料之外的動作,許子詮愣在那裡。
月光下她眼睛很亮,她的嘴距離自己隻有幾厘米,她笑起來的時候像他,在嘴角形成兩個鉤子。天生的微笑唇。
他們有一摸一樣的唇形。他收集的唇裡沒有這一款,所以,吻起來是什麼滋味?
等許子詮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唐影已經在幾步之外瞭,拉著門禁樓破舊的鐵門,對他揮瞭揮手,聲音灑脫:“晚安啦,純友誼。”
然後他還是站在原地,看樓道裡的燈光和一個拾級而上的黑影,一層亮、二層亮、三層亮,然後“砰”一聲利落關門聲。
再:一層暗、二層暗、三層暗。
像表演結束,魔術師退場。
小區的路燈不太好,閃瞭閃最終滅瞭。 此刻他的頭頂隻有月光。
唐影回屋的時候林心姿已經睡瞭。在客廳留瞭一盞黃臺燈。
桌上有她走前未喝完的啤酒,她拿起灌瞭一口,一屁股陷進沙發裡,從口袋摸出手機,一條條看未讀消息。
有兩條林心姿的留言,大概是說自己困瞭先睡,抽空再一起八卦許子詮。
渾不在意的樣子,唐影略微放心。
另幾條微信是來自Amy。
她和秘書的私人聯系不多,工作基本都在群裡溝通,私信很少,正好奇她會和自己說什麼,點進對話就是一張照片——
黑色西裝套裝,頭發極短,一隻耳朵卻掛瞭耳釘,表情幾分邪魅狷狂的意思,對著屏幕另一端的人放電。畫風浮誇,像是偶像練習生打算出道。
唐影回過去一個問號:?
Amy有點興奮:“新來的王律師!”
“哈?他叫什麼?”
“王玉玊。”推箱子一樣的名字,唐影百度瞭一下才知道最後一個字讀“素”,哧,故弄玄虛。
又回,“嗯……看著年齡不大……接得瞭大王的班嗎?”
“30歲!比大王小幾歲是啦,但是從法國留學回來的,之前在美國也是藤校畢業,會說法語、會做法餐,好洋氣的有沒有……”絮絮叨叨一堆,意識到話題關鍵:“對瞭,很帥是不是?我們都瘋瞭,老板說下周入職!”
法語、法餐都是和工作沒什麼關系的花把式。騙姑娘的手段。
唐影有點冷淡,“唔,我對這種男人不太感冒。”
“男人?呵!”Amy重重冷笑一聲,發出殺手鐧:
“傻瞭吧?她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