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還剩下小半瓶。
她被許子詮掐著臉,這個表情實在不方便勾引。唐影想瞭想,回答他:“這個問題,似乎不夠嚴……是要縱向對比,還是橫向對比?”
她也想用知識點糊弄過去。
卻沒想到許子詮不吃這一套,指下更用力掐瞭掐她,挑瞭眉毛:“哦?看來兩個答案還不一樣的?”
她趕緊搖頭,“如果你問的是‘縱觀我的人生,我最喜歡的是他還是你?’,這就涉及到縱向對比。相對復雜,需要選取不同時段對你們的喜歡程度的最高點,再換算成數值,然後比較誰的數值高。但如果你問的是‘我現在是更喜歡他,還是喜歡你?’,這就是橫向對比瞭。”
她嘰裡呱啦一大串,趕緊一臉狗腿得出結論:“橫向對比的結論很簡單,現在當然是你!”
許子詮哼瞭兩聲,松開手,算是勉強滿意。揉瞭揉她臉上被自己捏紅的地方。想到什麼,又問:“那你這縱向對比的結果,什麼時候能出?”
“……向對比有一個難點,我需要找到人生中最喜歡你的那一刻才…… 她撕下一片火腿,又分給他一半,語氣為難。
“現在還沒有找到?!”他眼神又變危險。
“當然沒有!”唐影拍瞭拍吃過火腿的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貼近瞭他一點點,眼睛在燈下閃閃發亮,她對他說:
“顯而易見啊,我在之後的每一天裡,都隻會越來越喜歡你。”
這番表白用足瞭鋪墊,許大渣男顯然滿意,勾著嘴角沒說話,手攬上她的腰。
就在唐影以為成功蒙混過關的同時,忽然被人從懷裡扯瞭出來——
咂摸出不對勁的許子詮皺眉:“等等,你別扯這些有的沒的。縱向對比的結果現在還不能告訴我……” 他手指扣瞭扣她的腦門, “是因為此時此刻對我的喜歡,還不及曾經對他的喜歡吧?”
唐影被噎住。
許子詮涼涼看她一眼,拿著酒轉身坐回沙發。他一手拿酒瓶,另一手扶著沙發靠墊,仰頭“噸噸”喝著,喉結上下滾動,頗有幾分喝悶酒的豪情萬丈。
唐影趕緊捧著火腿跟瞭過去。
“許子……她窩在與他一側的沙發上,試圖解釋:“那是初戀。初戀嘛,最年少無知,而且愛而不……論上來說,肯定投入最多感情。我剛剛試瞭一下,百度搜索‘初戀為什麼刻骨銘心’”有足足889萬個結果,足以證明這件事情就是常態,你不要掛心。”
“哦。”渣男又喝瞭一口酒,得出結論:“所以你對他刻骨銘心。”
……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許子詮隻盯著屏幕,電視裡放完瞭創造營正片,開始播放各種花絮。他面無表情看著,吝嗇留給唐影半張冷硬側面。
唐影忽然忘記自己有沒有對他說過——她一直覺得許子詮的側臉也生得好看。從額頭到鼻梁到唇到下巴,連著喉結,是一條曲折分明的線,他臉本小,更顯立體。他的五官不算完美,可就連缺點都撩撥人心弦。此刻因為不悅,唇抿地緊緊,唇角形狀是一彎精密的小勾子,讓人想把指尖觸及勾尖。他的嘴沾瞭紅酒,染上車厘子色,模糊暈開瞭邊界。
她沒忍住直勾勾看著,目光灼灼燎到許子詮,他也不自在起來。想問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但苦於包袱太重,按捺著不肯開口。
於是他繼續嚴肅冷漠盯著屏幕,而她繼續看他。半晌,唐影才怔怔說瞭一句:
“許子詮……你不說話的樣子,好像爛俗言情小說裡的霸道總裁哦!”
“哈?!”
“真的。”她點頭,又湊近瞭一點點,“尤其手上還拿著一瓶紅酒。像是那種因為情場失意,所以不得不深夜買……盡手段傷害自己的悲情總裁……”
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瞟瞭她一眼,想到什麼,問:“那麼這種戲,一般接下來會怎麼發展?”他側過頭,傾過身子在她耳邊猜測:“是不是霸道總裁氣急攻心,然後把女主角在城墻上掛個三天三夜?問她認錯瞭沒?”
“不不不不。這是最低端的總裁!”唐影連忙搖頭,眼珠子轉轉,誘導:“高端一些的霸道總裁不喜歡折磨女主角……小說裡,他們,一般,都喜歡——強吻。”
“唷?這個劇情?”他笑起來,挑瞭眉毛看她。
“嗯嗯。”唐影又往他身旁湊瞭湊,看瞭一眼他手上抓著的紅酒瓶,擺弄領口,確保多露出一些色誘的資本,滔滔不絕:“男主角正在喝悶酒,女主角破門而入,於是男主角就會緊緊抱住女主角,霸道用自己的嘴撬開她的嘴,接著就是小說裡寫的,帶瞭酒精的欲望的憤怒以及血腥味的吻……”
“……許子詮也貼近瞭她,鼻尖距離她的鼻尖不過幾厘米,他低聲重復:“帶瞭酒精的欲望的憤怒的以及血腥味的吻?”
不能更近,他幹脆伸手撈過她的腰,將她直接橫抱起,“想試試?”
唐影雀躍,摟住他脖子,忍住欣喜:“那再好不過。”
許子詮笑瞭笑,抱著她大步走進瞭唐影房間。孤男寡女的夜半私語時,加上溫香軟玉在懷,他即將做一件所有直男都會做的事情——
他將這個女人重重的扔到瞭床上,然後拍瞭拍手,關瞭臥室燈,在一片黑暗裡,一臉矜貴開口:
“你想得倒美。”
轉身,關瞭房門。
唐影在第二天上午將近10點才看到程恪的微信。
這幾日確實太累,她又喝瞭酒,昨晚憤怒抱著手機刷瞭兩集韓劇才迷迷糊糊睡著。周六上午的陽光從窗簾縫隙見透出,曬到枕頭上。她揉瞭揉眼睛,打開兩人的對話框。
程恪轉發瞭一則他們公司總部的招聘啟事,目標崗位是法務總監,要求從業5年以上,待遇算是優厚。他配瞭一句話:“如果你周圍有小夥伴想要換工作,我可以幫忙內推。”
似乎見她沒回,10分鐘後又加瞭一句:“畢竟混瞭這麼多年,我在公司裡多多少少還說得上話的。讓你們占點便宜哈哈哈。”外加憨笑表情。
程恪的公司總部在廣東,哪怕條件再好,也不太能吸引北京的律師。更何況,唐影才畢業2年不到,周圍的小夥伴大多是相同級別,基本難以符合其中從業5年的要求。
這是一條對於唐影而言毫無參考價值的招聘啟事。
唐影幹幹回瞭一句:“厲害瞭。但我周圍都是小朋友,從業5年以上這條要求太高瞭。實在遺憾。”
沒想到程恪秒回:“你畢業多久瞭?”
“兩年。”
程恪接著說:“差不多!你如果想來,我可以安排你來的。你們可能覺得不可思議,但對我來說,就是幾句話的事兒 [機智] 。”
腦內久別重逢的裝腔警鈴總算響起。唐影搖瞭搖腦袋,確定結論——沒有人會在周六的早上無緣無故替公司的招聘操心。他不過想借一條招聘啟事,簡簡單單對自己展示他的人脈與資歷而已。
形式主義的話題沒有意義。唐影沒回瞭,她扔瞭手機推開房門去洗手間。客廳安安靜靜沐浴在陽光下。除瞭她,隻有植物在呼吸。陽光將房間充滿,許子詮並不在傢。她正疑惑人哪兒去瞭,程恪的電話又追來。
“怎麼不回信息瞭?”
唐影說我剛洗臉刷牙呢。
程恪笑瞭聲:“這麼遲才起來呀,小懶蟲。”唐影沒應。他又問,“要不要一起吃個brunch?我剛好請教你幾個法律問題。”
唐影頓瞭幾秒,正找借口拒絕,程恪又說:“我已經在你小區樓下瞭。”
她沒想到。
電話那頭接著傳來程恪輕笑:“是不是有點熟悉?十年前,你也曾經這麼在樓下堵過我。”
回憶是程恪手中緊握著的武器,刀刀割向自己。她忽然意識到不是所有的久別重逢都有必要。深埋的不見天日的記憶一旦重新被挖掘,就像剛剛出圖的文物,無論多麼美好,都會在陽光下迅速氧化枯萎。時間是濾鏡,總有一些人經不起第二次審視。白玫瑰,終究不免凝成瞭剩飯粒。
最後伴隨著“嗑噠”一聲開門聲的,是唐影對著電話那頭不甘不願的一句:“行……我現在下來。你等我十分……”
門被從外拉開,許子詮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把,一手拎著一袋早餐。他隻穿著黑色運動背心,寬松運動短褲,脖子上掛一條白色毛巾。整個人熱氣騰騰站在面前。
唐影睜大眼睛看著他。差點丟瞭手機:“你回來瞭?!”
“你又要去哪兒?”他屈身脫瞭鞋,將早餐袋子遞給她。順帶掃過她一身裝扮,嘖瞭一聲,補一句:“ 紅杏出墻? ”
唐影撥浪鼓一般搖頭,“沒沒沒,程恪說要找我吃brunch順便咨詢我幾個法律問題,還說人已經到樓下瞭!”認真看許子詮一眼,鄭重聲明:“我真的特特特特特特特煩!”
“噢。”許子詮點點頭,“反正我給你買瞭早餐。是吃完瞭再走,還是直接下去找他,你自己看著辦?”
唐影怔在那裡。
“又或者……”許子詮忽然脫瞭上衣,看向唐影:“你把他叫上來,我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