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服第六十五章也是個盼頭
第二天一早,任炎帶著楚千淼和秦謙宇到瞭擬被收購的目標公司陶冶院線,正式展開盡職調查工作。
盡調工作隻進行瞭一天,當晚回瞭酒店,楚千淼就接到任炎的電話。
“到我房間來。”
任炎言簡意賅,楚千淼聽得心往上一提,頂到嗓子眼兒。大半夜的
“公事。”任炎的第二句話比剛剛那句還簡潔,卻讓楚千淼的心又落回到瞭胸腔子裡。
她本來已經換上瞭睡衣,當下立刻換回白天的工作裝,想瞭想又把頭發紮成瞭利落的馬尾。她聽谷妙語跟她說過,她如果晚上天黑以後去見沒有男女關系發展可能性的異性,千萬別梳披肩發,因為她撩啊撩的,她自己是看不到所以不知道,但在別人眼裡,夜晚燈光昏黃,她一下一下向後撩著長直的黑發,實在有點騷媚。
把自己整理得一板一眼,楚千淼到瞭任炎房間。出門前她沒忘帶著皮本子和筆。
任炎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地收拾東西。為瞭不打擾到他的行動軌跡,楚千淼站到一旁角落裡。
任炎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她說“本來這麼晚瞭,應該叫你到一樓卡座去談,但我這邊事情比較急,等下我就得帶著秦謙宇去趕飛機到珠海,那邊的項目有點緊急情況需要處理,所以,你隻能到我房間來瞭。”
楚千淼聽到任炎和秦謙宇馬上要走,心下略驚。
“領導,我呢我也和你們一起嗎”她問。
任炎稍停瞭下整理行李箱的動作,轉過來看著靠在墻壁前乖乖站著的楚千淼,給出否定答案。
“不,你留在這。”
楚千淼心裡咯噔一下。她從來沒做過並購項目,她一個人留在這她可以嗎
任炎看到她手裡的記事本,用下巴點點房間裡的那張辦公桌,說“這個項目不難,我現在交代你怎麼應付接下來的盡調工作。”
楚千淼趕緊順著他下巴尖的指點落座在辦公桌前,攤開本子,提口氣做好寫斷手的準備。
“盡調的主要內容,你要放在關註陶冶院線的公司基本情況、資產情況、歷史沿革、基本的財務稅務情況、業務與技術、債權債務、知識產權等。”
楚千淼邊用心聽邊飛速記錄。
“註意公司資產方面,要尤其關註這些資產的所屬權,說白瞭就是這間要賣給上市公司的企業,到底是不是凌五一的,還有要確定陶冶院線的產權是否存在潛在糾紛。”
任炎頓瞭頓,接著說“你以前做律師,法律方面是你的強項,但財務方面是你的缺口,現在既然你進瞭投行,那麼財務方面的東西你要盡快自學補起來。起碼做到就算不精通,也要會讀財務報表,能從幾張表的勾稽關系裡看出點問題才行。”
楚千淼在本子上寫下瞭“學習財務”四個字,然後劃瞭條下劃線,又打瞭個重點號。
記錄完畢,她抬頭問任炎“任總,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任炎停下整理行李箱的動作,轉身面向她,一手叉起腰,挑著眉,問“我剛說瞭這麼點你就不耐煩瞭”
楚千淼“”
她其實是迫不及待想回到房間去,一秒都不想多浪費趕緊把財務知識學習起來。她這人就是這樣,一旦知道自己哪裡有短板,就恨不得在得知這個短板存在的下一秒立刻展開瘋狂學習,立刻把短板彌補好。
“領導我錯瞭,您繼續”楚千淼想去耳朵旁邊掖頭發,但掖瞭個空。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梳瞭馬尾,於是手就順勢向後改去抓馬尾從上到下捋瞭一下。馬尾蕩在她身後。
房間裡燈光柔黃,打在她身上。她面龐白皙娟秀,輕輕悠蕩的馬尾青春俏麗。她捋著馬尾的樣子像個略有無措的小女孩,有點天真也有點嬌憨和薄媚。
任炎看瞭她一瞬,立刻轉開頭。
再開口時,他嗓音裡像摻瞭一條絲般的微啞“記住,除瞭你自己應該做的工作以外,同時你要和律師、會計師、評估師做好及時有效的溝通,律師方面你沒問題,你是做這個出身的。至於會計師和評估師方面,要敦促他們把工作重點放在核查陶冶院線的盈利是否真實,以及他們根據整個行業發展趨勢搭建的估值模型是否準確,再由估值模型判斷院線老板凌五一所承諾的未來三年利潤,他是否真的能做到,利潤指標裡有沒有被他誇大的成分。”
楚千淼寫得手都要斷瞭,才跟上任炎越來越快的語速。
她都不知道他是緊張瞭還是故意整她,話越說越快
終於記錄完,她抬頭問任炎“任總,估值模型”這東西她還不會看,財務知識不是一天就能補起來的。
任炎不等她說完,告訴她“我會盡快把崔西傑調到這個項目上來,由他帶著你做完這個項目。涉及財務方面不懂的事情,你先問他,以他的水平應該都能幫你解答。”頓瞭頓,他又說,“如果還不懂,可以來問我。”
楚千淼點點頭。
然後她瞪著任炎。任炎一時也瞪著她。
“還不走嗎”任炎忽然說。
“”楚千淼簡直摸不清任炎的套路。
沒交代完的時候像交代完瞭,交代完瞭卻像還有後文的樣子。他怎麼那麼煩啊
楚千淼說瞭聲“領導再見。”夾著本子騰地起身往門口走。
走到門口偏又被任炎再次喊著名字定住。
“楚千淼。”
“到”楚千淼應激答到。
她站定回頭,看著任炎,畢恭畢敬說“任總,又有什麼新的後事,您盡管交代”
任炎看著她,忽然一撇頭挑起一邊嘴角嗤的一笑,然後轉回頭看她“交代後事,故意氣我呢”
楚千淼連忙一臉謙卑“沒有沒有,是中國的漢字文化太博大精深瞭,容易讓人想多不是領導您有什麼吩咐”真有長進瞭,連我故意氣你你都品出來瞭。
任炎像看透瞭她憋在心裡真正吐槽的那句話,微一瞇眼,又瞪視瞭她一下。
最後他說“如果嫌企業的飯菜不好吃,可以到外面吃,記得開發票。平時花銷也都可以開發票,月底回公司貼票,可以走這個項目的額度報銷。”
楚千淼怔瞭怔。
她記得秦謙宇跟她說,新員工在試用期內是沒有報銷額度的。
“任總,我有報銷額度的嗎”
任炎看著她說“嗯,你有。”
“這是特殊優待嗎”楚千淼咬咬嘴唇,沒忍住問出瞭聲。
她不想要特殊優待。
任炎看著她,說“你沒有實習期,你是正式員工。”頓瞭頓,他說,“崔西傑剛到我這裡的時候,也一樣,沒有實習期,直接就是正式員工。”
楚千淼放下心,對他笑“那謝謝領導瞭”柔黃燈光下,她含笑面龐白玉雕出來的一樣,馬尾還在一蕩一蕩。
任炎別開眼神轉身繼續收拾行李。好像不想多看她第二眼似的。
當天晚上,任炎就帶著秦謙宇先飛去廣州,再連夜轉珠海,剩下楚千淼也一個人頂在上海這邊的項目上。
這是楚千淼第一次,自己獨自一人在外地項目上做盡調。
白天她在陶冶院線收集查閱公司底稿、和其他中介機構及時溝通重點事項,晚上回到酒店後她瘋狂地補給財務知識。每一天的時間都被她爭分奪秒地用、極度壓縮地用。她有時甚至覺得她把眼下的日子過得比高考前還高能還緊張。
這樣的每一天過下來,起初任炎走後她心裡那股需要獨立面對一切的彷徨感漸漸消失瞭。她想果然知識就是力量,她越學習就越覺得心裡有底氣,和會計師評估師交談的時候,也不再發慌。
這樣的日子裡,雖然有時有點孤獨,但畢竟充實。
就這樣過瞭一星期。在任炎走後的第七天,崔西傑來到瞭項目上盯瞭個過場。他笑呵呵地告訴楚千淼“任總說以後這項目由我帶著你做,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盡管問我。”
楚千淼一開始還把這話當瞭真,財務上有學不明白的地方她真的向崔西傑請教。崔西傑像個好好先生一樣,有問必答。
但後來她發現,她再問問題時,總能趕上崔西傑有個其他項目上的重要電話要打。她立刻明白,自己之前那些問題怕是也不該問的。
人傢笑呵呵地講句客套話,盡管講得很真誠,但客套話畢竟不能當真。是她沒瞭眼力價瞭。她警誡自己,以後可千萬別再犯這種把客氣當瞭真的蠢毛病。
楚千淼在網校上報瞭學習班,網校課程裡的老師講得挺明白,她的問題數量急劇減少。實在有不會的,她就分散性地問人這個問題問遠在珠海的秦謙宇,那個問題問北京青年譚深。再有其他難題,她直接從微信裡抓出曾經一個寢室住過的三位學姐,那也都是譚深的同班同學,正經的金融學子們。三位學姐要是懶散瞭,不想給她解答問題,她就拿當年她舍生忘死一人分飾三角為她們答到的事擠兌她們。
就這樣學習不僅讓她學會看財務報表,更讓她撿起瞭和學姐們失散多年的真摯感情。
學姐一說“千淼啊,我特碼都改行瞭,我現在的職業是少奶奶你曉得的吧我除瞭上廁所需要自己使力氣,其他都得別人伺候你曉得的吧可你最近老提問題硬是逼著我把當年的專業都撿起來瞭,我特麼都想回學校讀研去瞭,這是鬧哪樣啊”
學姐二說“楚千淼,我如果能重生回到大三,那時候就是你哭著跪著求我想替我去答到,我都把你綁在床頭讓你不許去我看這破事兒你是打算要拿我一輩子瞭蒼天啊”
學姐三,稍顯得比較正常的黃瑩說“千淼,我過段時間可能會到北京長期出差。”但她話鋒一轉,忽然就也不太正常起來,“你等著我去每天掐死你一百遍”
楚千淼覺得她和三位學姐之間的感情真的日漸情深,不知不覺就已經涉及到瞭生死的程度。
崔西傑在項目上待瞭幾天後,有一天傍晚臨下班前,他對楚千淼說“明天一早我就得走,去劉立峰那個項目上看一眼,晚上咱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楚千淼說好的好的,當晚和崔西傑打車到瞭一條弄堂口,又七拐八拐找到一傢飯店。
崔西傑笑呵呵地說“這飯店以前我來過,老板特別熱情。”
楚千淼和他一起吃瞭頓飯。吃完飯崔西傑搶著去櫃臺買單。
剛剛吃肉的時候楚千淼塞瞭牙,找瞭一圈沒看到牙簽,想叫服務員要一根,服務員忙得腳朝天,對她沒大有好氣地甩瞭一句“前面櫃臺有”就端著盤子給別桌上菜去瞭。
楚千淼不計較,幹哪行都不容易。她起身去櫃臺自己拿。
但走到櫃臺前,她發現自己好像出現得有點不是時候。
崔西傑正在跟櫃臺裡的老板買發票。
楚千淼想扭身走已經來不及瞭,隻能笑著說“崔哥,我來拿根牙簽。”
崔西傑倒是沒什麼尷尬反應,反而還笑呵呵地問她“千淼,你也有報銷額度的吧你也買點發票吧,到時候貼完找任總簽字,這算是我們在項目上的福利。這老板人好,肯賣的,去別的地方你可買不到。”
楚千淼趕緊說“謝謝崔哥瞭,我票都一堆瞭,夠用的”
崔西傑笑呵呵地,沒再說什麼,兩個人又打車回瞭酒店。
第二天楚千淼繼續孤軍戰鬥。不過她從秦謙宇那裡收到一個好消息,珠海那邊的情況穩定住瞭,秦謙宇告訴她“我可能還得留守在珠海,但任總過兩天就可以離開瞭,他肯定會到上海的項目上去看看你”
楚千淼對任炎沒什麼其他想法,但他能到項目上來看看,她總覺得這是個盼頭。
晚上回到酒店,她又點開網校課程開始學習。聽課時她有個地方怎麼也掰扯不懂,翻翻微信通訊錄,算一算最近秦謙宇和三位學姐被她提問的頻率有點高,她想瞭想,點開譚深的對話框,向他提問題。
譚深直接把電話打瞭過來。
“我在電話裡給你講吧,打字費勁。”然後他順口問瞭句,“你還在上海出差呢吧”
楚千淼嗯一聲。
譚深又問“還住在之前你跟我說的那傢酒店”
楚千淼又嗯一聲。
譚深兩個問題問完,話鋒一轉,給她講起題來。楚千淼聽著他的講解,亂成毛線團的思路被抽絲剝繭地重新整理,漸漸變得有點清晰起來。
偶爾她能從他的手機中聽到導航指路的聲音。他好像正在路上,好像是坐在出租車裡。
導航裡林志玲的聲音播報瞭一個地名,說前方那裡有個攝像頭,你可不要超速哦。
她聽著那個地名特別耳熟,好像不久前她剛剛聽過。
譚深給她講解瞭一路。她想他現在的耐心可真好,打著車呢,都不嫌煩,她一遍聽不懂,他也沒罵她是豬,就耐心地再給她講一遍。
可有個問題她實在理解不瞭。她自己都有點心虛瞭,弱弱地說“阿深啊你可以再給我講一遍嗎”
譚深嘆口氣“你等我一下。”他聲音變得遠瞭一些弱瞭一些,手機應該是離開瞭他耳畔,他正在和司機繳付車費。看樣子他到達瞭目的地。
然後他的聲音又變得近瞭起來、清亮起來“你怎麼這麼笨當年高考題都是懵對的嗎”他倒不是真的抱怨,他聲音裡甚至還帶著笑意。他說“你住哪個房間來,房號告訴我,我親自登門給你講”
楚千淼“啊”
她忽然想起來剛才聽到的由林志玲播報的那個地名為什麼那麼熟悉瞭。
那是她昨天和崔西傑吃完晚飯打車回酒店時,所走過的必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