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服第七十三章融入團隊中
上海的並購項目就這樣結束瞭。董事長很官方很張揚地表揚瞭任炎,說他慧眼如炬,經驗豐富,能從項目上挖出別人都挖不出的潛藏危機,為整個公司規避瞭風險、避免瞭整個公司會遭受處罰的情形。他號召投行一線的各位項目人員都要像任炎學習。
這份表揚看上去很風光,但楚千淼知道,董事長的官方表揚有多張揚,葉浩榮記在任炎頭上那筆賬就有多重多厚,因為這通表揚翻過去看,恰恰是力通對項目承攬人的敲打。
董事長必定知道這個項目是葉浩榮承攬的,而挖出這麼個大問題後,他隻要前後裡外地仔細多想一想,就能想明白葉浩榮和陶冶院線之間必定有點什麼貓膩。所以他是在借著表揚任炎,敲打著葉浩榮。那些表揚任炎的話從敲打葉浩榮的角度翻譯一下其實是這樣的誰也不是瞎子,項目上暗藏的危機總會被人挖出來,想玩心眼兒的人註意點,別拖整個公司下水。
楚千淼有點擔心也有點放心。擔心是因為任炎在上海這個項目上是徹底得罪瞭總部領導葉浩榮瞭。有點放心是她品出董事長似乎對任炎頗有賞識,對葉浩榮頗有微詞。仔細想有這麼個三角關系在,任炎倒也是安全的,畢竟三角形最穩定。
替任炎擔心又放心瞭一回之後,楚千淼給自己在這個項目上的表現做瞭個總結。
她攤開任炎給她的皮本子,翻到最後一頁,開始記錄。
這是她到投行後做的第一個項目,也是她第一次做並購類的項目,雖然沒做到最後,但她學到瞭很多。
她掌握瞭並購項目的盡調重點,負責在現場收集底稿和解決問題。
她學會瞭財務的基本知識,並能夠利用這些知識獨立判斷企業持續盈利能力的情況。
她交下瞭木介這個朋友,也是通過木介的幫助,才最終確定陶冶院線存在很可能會影響到公司正常運營發展的大額對外擔保事項。
合上本子,她想起當初任炎問過她,那麼幫木介是圖什麼。她還真是沒圖過什麼。可是種善因總能得善果,不是所有人都會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木介就是知道心懷感恩的一類人。她想謝謝木介,謝謝她幫自己找回瞭對人情人性的信心。
年底,大傢都從項目上回到瞭北京。任炎在部門郵件裡下發瞭一條通知本周末全部門舉行一次培訓拓展活動,地點在城郊山上某別墅小院。
培訓拓展的“培訓”,楚千淼從字面大致能推導出這倆字是什麼意思,八成像她剛入職時,任炎告訴過她的那樣,他要找幾個法律或者財務方面的專傢來給大傢講講課。至於“拓展”,她有點拿不準,於是問秦謙宇“秦哥,活動當天用帶膠鞋手套什麼的嗎”
秦謙宇愣瞭愣,差點笑岔氣“你當去挖防空洞啊這個拓展聽起來是個體力活動,但其實就是個幌子,它本質上就是大傢一起吃一吃喝一喝玩一玩。這是每年年底任總犒勞大傢的一個福利,費用什麼的都是任總自己出。”
楚千淼真想問問任炎到底是什麼神仙領導,人格怎麼就能高尚成這樣。
一轉眼到瞭周五。任炎從外面搞瞭輛商務車。他自己也開車,車上帶著秦謙宇和楚千淼、劉立峰,其他人坐商務車,整個部門向著城郊山上的別墅小院進發。
秦謙宇坐在副駕,楚千淼和劉立峰坐在車子後座。
別墅小院位置建得刁鉆,得盤著山路上到頂。盤山道繞來繞去,楚千淼坐過山車都沒暈過,盤山道卻把她走得一嘔又一嘔的,嘔得她旁邊座位的劉立峰一臉嫌棄,使勁往一邊躲,生怕被她噴濺到食物殘渣之類的東西。
楚千淼想起來瞭,這人有潔癖,每天到瞭公司後,桌子都要用幹濕抹佈各擦一次後才肯放下公文包。誰要是不小心踩他鞋一腳,他能恨不得把鞋皮擦漏。
楚千淼其實隻是幹嘔,沒有真的想吐。但她看瞭劉立峰的樣子,心裡想使壞,就一個勁地往劉立峰那邊作勢欲嘔。
劉立峰一臉要命的表情,整個人都縮得緊貼在車門上,避著楚千淼,聲兒都顫瞭“你能不能往那邊嘔你那邊多大地方呢,你往我這擠什麼,我說你成心的吧會吐瞭不起啊”
楚千淼不理他,就是往他那邊嘔,一路上嚇得劉立峰一直一驚一乍地,不停喊著任炎“領導,你管管她啊啊老秦,你死過來,我要給你換地方啊要吐你離我遠點吐啊你”
秦謙宇才不跟他換地方,他時不時回頭看戲,開心得不行。
任炎偶爾抬眼從後視鏡裡看過去,趁著誰都不註意時,嘴角會輕輕挑一挑。
部門裡從來沒有人能坐他的車坐出這麼熱鬧的動靜來。挺好的。
他一臉冷漠地開著車,像什麼也聽不見似的。
一路上劉立峰差點讓楚千淼逼瘋。
車子終於到達別墅小院,一下車楚千淼就變瞭個人,剛才暈車快要嘔死的形象徹底不見,她仰著脖子深呼吸山間的新鮮空氣,一臉的陶醉。
劉立峰在旁邊被她氣得臉都綠瞭,指出去的手指尖都在抖“你剛才就是故意裝的吧你你看你現在精神成什麼樣瞭,你像暈車嗎你”
楚千淼呼吸夠瞭一扭頭,沖他使勁一笑,笑容燦爛得怎麼看怎麼能氣死人“我不暈車,我暈人,我總有幾個一看見就想吐的人,沒辦法啊”
劉立峰看著她的笑容,臉都氣紅瞭,“你”瞭半天也你不出一個完整句子。
楚千淼就是想氣他,作勢又朝著他要嘔,劉立峰簡直是跳著腳地跑一邊去瞭。
秦謙宇看著他們這出戲,笑得直不起腰,扶著一株樹前仰後合。
“領導你看,劉立峰有克星瞭哈哈哈”
任炎站在他身後,沒應他的話。
腦海裡還是她剛才燦爛至極的一副笑容。她上次這麼笑,是他拒絕她的告白後,她燦爛地笑著對他說學長,以後你別對我太好,那種很特別的好。
想一想,原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她再叫他學長瞭。
大傢到瞭別墅小院,第一項活動是到會議室裡接受培訓。
任炎從會計師事務所請瞭一位專傢過來,給大傢講授項目實務中的一些財務問題。
楚千淼剛到力通那會兒,開例會的時候大傢討論財務問題,她基本上聽得一頭霧水。但現在聽著這位專傢的授課,她發現自己居然能聽懂瞭。
在上海項目上拋頭顱灑熱血地學習財務課程真是沒白費力氣。
財務專傢用投影儀講著t,他的語調有點催眠,好多人被他催得有點昏昏欲睡,但楚千淼卻精神百倍地邊聽邊記筆記。
“下面我給大傢講講上市公司財務造假的方法,有的人啊是真不怕麻煩,為瞭做高利潤,都不惜費力跑到國外去,比如跑出去,搞個空殼公司什麼的,然後讓國內公司和國外空殼公司自買自賣,一進一出就把利潤做出來瞭。這怎麼說還算用瞭腦子使瞭力氣的,有的老板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好,直接刻蘿卜章,造假銷售合同做高利潤”
楚千淼認真記著筆記。寫完筆記一抬頭,她發現隔壁位的劉立峰正滿臉蔑視地看著她。
“這也用記這不是常識嗎”
楚千淼想瞭想,小聲說瞭一條法規“企業債券的轉讓,應當在經批準的可以進行債券交易的場所進行。”
劉立峰一臉的“這我也知道”。
楚千淼話鋒一轉問“知道這是什麼法規的第幾條嗎”
劉一峰“”
楚千淼做出和他剛才一模一樣的輕蔑表情“這是企業債券管理條例第二十二條。”
劉立峰“”他憤憤地漲紅臉,轉過頭。
離他們的位子不遠的任炎不動聲色地撩著眼皮看瞭他們一眼,嘴角無聲一抬。
在怎麼給自己找回場子這方面,她已經不用他擔心。
培訓結束是晚飯聚餐。因為有任炎在,大傢都顯得有點拘謹。聚餐結束後,天已經發黑瞭。任炎說要走,大傢知道他不愛參加聚會,也就不多挽留。
秦謙宇提出去活動室,那裡可以打牌也可以唱卡拉ok。大傢於是對任炎人人奉獻一句“任總再見”就魚貫尾隨秦謙宇移動到瞭活動室去。
任炎看著他的那些手下就這麼頭也不回地再見瞭,站在原地一時有點哭笑不得。
他走到車邊,解鎖車門。拉開車門又關上,他人還在車外。
他轉身,靠在車前,掏出煙盒彈出一支煙。
點燃,慢慢吸,抬頭看看天,好像還沒有黑透,好像時間還早。
一支煙吸完,他從車身前站直,把車重新鎖好。
他打算過去活動室看一眼。
任炎站在活動室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裡面的人分成兩夥。一夥在唱卡拉ok,代表人物是崔西傑。一夥人在打牌,核心人物是劉立峰。秦謙宇是個牌迷,正在和劉立峰紅眼廝殺。
楚千淼遊離在兩夥人之外,坐在沙發上,一副從容樣子,但她不斷抬手向耳後掖著頭發的動作出賣瞭她。
她不安緊張或者無措的時候,總會那樣掖頭發。
任炎無聲嘆口氣,推門進瞭屋。
面朝門口的秦謙宇最先發現任炎的降臨,他手裡捏著撲克牌,一抬頭,嘴巴張得下巴能直接砸在桌面上。
“領導領導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是來和我們一起玩耍的嗎”
大傢都回頭,唱k的也停瞭,全是一副掉下巴的表情。
坐在沙發上的楚千淼仰頭看著任炎從自己面前走過去,看著他把大衣脫掉,搭在沙發上,又走去牌桌前,往秦謙宇給他狗腿兮兮拉開的椅子上,一坐。
“紮金花吧。”他說,“陪你們玩幾把我再走。”
立馬所有人都雀躍起來,唱歌的不唱歌瞭,打牌的不打牌瞭,所有人圍攏上來,準備紮金花。
任炎扒拉開擋住他視線的秦謙宇,用手指輕敲桌面,吸引瞭楚千淼的註意力。他看向她,很隨意般地問瞭句“紮金花會嗎會就一起來。”
他坐在牌桌前,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他挑著一邊嘴角,似笑似不笑地,似有意似無意地,又雅又痞。
楚千淼向耳後掖瞭下頭發,笑著一起身。
“我會”
正式進入紮金花流程後,楚千淼發現任炎實在是適合玩這個遊戲。他能把面無表情的表情拿捏得爐火純青,讓所有人都猜不透他手裡到底是什麼牌,自己的牌到底要不要和他剛到底。
他靠著他的面無表情,把大傢贏得底朝天嗷嗷叫。
楚千淼和秦謙宇他們把頭聚在一起商量瞭一下,決定大傢聯合起來一起對付任扒皮。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連劉立峰也暫時忘記瞭對楚千淼的種種不待見,和她達成瞭短暫的統一戰線,共同展開討任大計。
楚千淼負責擾亂軍心,胡說八道刺探任炎的情緒,秦謙宇負責從這些情緒裡讀任炎的微表情,一旁孫伊還用手機上網找瞭本微表情對應圖譜用來給秦謙宇臨陣磨槍。
一輪發牌完畢,楚千淼對任炎胡說八道“任總,您今天的領帶超級贊,沒有一對的好牌都配不上您這條好領帶”
任炎面無表情“想詐我的牌”
楚千淼一臉謙卑“不敢詐不敢詐,純粹地敬仰您的領帶”頓一頓,她話鋒一轉,突然改瞭稱謂,“學長,所以你手裡有一對是不是”
任炎心裡震驚在那聲“學長”裡,他看著楚千淼眼睛裡的狡黠,心頭一震,下意識地答應著“嗯。”
秦謙宇立馬喊話“任總手裡肯定有一對沒有一對的不要跟瞭哈”
楚千淼繼續胡說八道“任總,要是把帥分為三個等級,一對10以下那麼帥,一對10那麼帥,一對10以上那麼帥,我覺得您起碼是一對10那麼帥”
任炎眼神冷颼颼。
秦謙宇立刻說“我覺得領導是一對10以上”
任炎瞥他一眼。
孫伊“起碼一對j”
任炎又瞥他一眼。
劉立峰“我賭一對q”
任炎呵地冷笑一聲“套牌也套得掩飾一點。楚千淼,”他突然點名,“你給他們打個樣兒。”
楚千淼用拳頭輕輕一敲桌“我們任總必須是頂天帥必須是最大值一對k那麼帥”
其他人被她花樣拍馬屁洗刷瞭眼界。
任炎看著她一瞇眼“我要是手裡不是一對k,你怎麼圓這個話”
大傢都看著楚千淼。
楚千淼眼珠一轉“您要是一對q,我就把k的牌都吃瞭。反正您手裡的一對得是最大的一對,您必須是一對最大牌的帥”
劉立峰在一旁都聽驚瞭。
任炎沒忍住笑瞭一聲,搖搖頭“準備吃牌吧。”
秦謙宇立刻對大傢宣佈說“任總手裡八成一對q,手裡牌比這小的撤,比這大的沖鴨”
其他人不跟瞭,劉立峰激動地要求看任炎的牌。
任炎果然一對q,劉立峰是三個五,他贏瞭任炎。秦謙宇和楚千淼一擊掌,劉立峰和秦謙宇興奮地一擊掌,之後又下意識地和楚千淼一擊掌,擊完一臉後悔,但看著捧回的一把錢,轉臉也就把這後悔忘瞭。
這麼玩瞭幾把,任炎寡不敵眾,輸給瞭大傢的眾志成城一條心,把之前贏的又都慢慢吐瞭回去。
玩到輸贏打平,氣氛已經非常和諧融洽,楚千淼已經融入到人群裡,她說話逗趣有意思,人聰明反應快,會和人互動,拍馬屁也拍得大大方方不扭捏,拍得大傢都愛聽。連劉立峰也暫時收起對她的成見,搭配她的一唱一和,猜任炎手裡的牌。
又輸掉一局後,任炎起瞭身。
“你們玩吧,我累瞭,先走瞭。”
差不多瞭,再繼續輸下去,就太明顯瞭。
秦謙宇起身要送他,還拉著楚千淼。但被任炎制止。
“誰也別送,你們繼續玩。”
他自己走出去,上瞭車。
坐在車上他發現,他的兵還真是聽話,他不讓送,還真的沒有一個人出來送送。
他簡直氣笑瞭。這一晚上的處心積慮,也就聽到一聲“學長”,連送都沒人送一下。
月色如水,他發動車子,開進月光中。
楚千淼又玩瞭一會,走出活動室接電話。電話是譚深打來的,他說自己剛出差回來,剛下飛機,非常想念她。他問她在哪,在幹什麼。她一一回答。掛斷電話後,她沒有回屋去。裡面的煙味都快濃成瞭固體,她還不如在外走一走透透風。
秦謙宇忽然招呼她一聲。
他也被屋裡的煙味兒給熏出來瞭。
他們並著排,在月光下的空地上走著圈聊著天。
東聊西聊聊瞭好一會兒,秦謙宇忽然一聲感嘆“任總也是用心良苦瞭,知道老劉他們對你有成見,玩不到一起去,就叫著大傢一起紮金花,還故意先可勁地贏,好激大傢一起對付他。”
楚千淼盡量不做作地叫瞭一聲“哇,居然是這樣”
秦謙宇瞪她一眼“可不是唉,我就怕你沒品出來這事兒,跑出來特意跟你說一聲。千淼你得長點心,得知道任總待你很好,知道不”
楚千淼輕聲地說“得嘞”
她當然知道。
楚千淼和秦謙宇正說著話,一輛保時捷炸街似的開過來,一下剎停在他們身邊。
譚深從車上下來,月光下長身玉立地站著,笑容燦爛,風塵仆仆。
他聲音中飽含思念“千淼,阿深老師想學生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