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服》第一百三十四章:那我是誰啊
秦謙宇在電話裡告訴楚千淼事情的前後原委。
“今天李思李總部門的顧凱——對瞭你們倆一起做過甜甜食品項目的,這個顧凱給我打電話說,下午的時候闞輕舟去找瞭吳勁吳總,當時他正在幫吳總往電腦上裝程序,正好就聽到闞輕舟跟吳總的對話瞭。闞輕舟那老小子,跟吳總說他的項目二部要做一個上市公司收購教育機構的項目,千淼你說寸不寸,那上市公司就是盒農股份,被收購的教育機構就是興飛教育!”
楚千淼聽到這一皺眉。
她第一感覺是這也太巧瞭。但馬上她就推翻瞭這個感覺。
——這似乎超過巧合的范疇,已經非常傾近人為的瞭。
她讓秦謙宇繼續說:“秦哥,然後呢?”
秦謙宇:“然後吳勁說,咱們部門也有個一模一樣的項目,也是上市公司收購教育機構。但鑒於力通不成文的規定,一般同類項目隻留一個做,所以闞輕舟的項目和我們的項目,隻能留一個立項,另外一個會被斃掉!闞輕舟就說他手裡那個項目收到的財務顧問費更高,他能給公司創收更高,所以應該斃掉我們部門的項目。吳總就說下班時間到瞭,有什麼事明天再繼續討論。”
一口氣說瞭一大串,秦謙宇都快倒不過來氣瞭。狠喘瞭兩口氣之後,他接著對楚千淼說:“然後顧凱剛給吳勁鼓搗完電腦,剛從他那出來,立刻給我打瞭電話給我透口風。他說本來想給你打的,但有點晚瞭,覺得不太好,讓我告訴你一聲!”說到這秦謙宇忽然思維跳躍地話鋒一轉,“哎千淼啊,哥真服你,你和顧凱就一起做瞭一個項目,他就把你當自己人瞭,一有風吹草動趕緊給我們報信!”
楚千淼心裡也對顧凱充滿感謝。掛斷秦謙宇的電話後,她給顧凱發瞭條信息,對他表示感謝,約定等大傢都有空時,她會和秦謙宇一起請顧凱吃飯道謝。
謝過顧凱後,楚千淼想瞭一下。
明天闞輕舟一定會想盡辦法無所不用地阻撓她,以說服吳勁和公司管理層,留下他盒農股份的項目,斃掉她瀚海傢紡的項目。
想到盒農股份,楚千淼打開電腦,找出這傢公司的資料,仔細研究起來。
驀地她視線一頓,腦子裡有根神經鋥的嗡鳴一聲。
盒農股份的股東列表裡,有鷹吉資本的身影。
她心裡那種有人故意為之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明瞭瞭。
她再把公司資料往前面幾年翻瞭翻,看到鷹吉資本在兩年前盒農的股價處於高位時,曾經拋售過一部分盒農的股份套現。後來鷹吉資本又在盒農的股價走低時重新在二級市場掃貨,這次它變成瞭盒農股份的大股東。
楚千淼算著鷹吉資本拋售盒農股份的時間。這麼一算,她發現那正好是她在做力涯制造IPO項目的時候。
這麼一融會貫通,沉沒的記憶一下被排山倒海般重新翻起來。
她想起為什麼覺得盒農股份聽起來特別耳熟瞭——在力涯制造的項目上,錢四季的助理柯明軍曾經堵著她讓她推薦股票,她解釋瞭一下自己不做二級市場,所以推薦不出,因而還落瞭柯明軍的一番埋怨和奚落,覺得她是藏著掖著。
那時還是譚深替她解的圍。他說瞭個股票名字,告訴柯明軍可以關註一下。那隻股票就是盒農股份。(76)
楚千淼又仔細核對瞭一下鷹吉資本減持盒農股份的時間,應該就是譚深告訴柯明軍之後不久。那會兒盒農的股價連續走高,基本是在最高點時,鷹吉資本拋售掉瞭股份。
楚千淼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她思索著。結合譚深提前告訴給柯明軍的炒股建議,她懷疑盒農股份當初的股價拉升應該沒有那麼簡單——興許就是鷹吉資本找瞭莊傢抬瞭股價,趁著高點拋售套現。後來他們又趁著股價走低再次掃貨持有,這一來一回的操作,鷹吉資本不僅還是盒農股份的大股東,並且還通過前後差價套瞭一大筆利。
而譚深知道鷹吉資本會在短時間內拉升盒農的股價,所以他才那麼自信地給柯明軍推薦股票。
楚千淼用拳頭一下一下抵著下巴輕輕敲,心跳在不自覺地微微加快。離真相越近,她的神經越緊繃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譚深和鷹吉資本就都涉嫌違規瞭。
這麼一理順,楚千淼想,這次盒農股份收購興飛教育,應該就是譚深的主意。他現在在鷹吉資本是副總,有這個決策權。他又和闞輕舟合作過項目——她當時還好心提醒譚深來著,闞輕舟不是規矩人,可他並沒聽。(100)
而譚深最初被鷹吉資本派駐到海外,也正是因為和闞輕舟合作的那個借殼上市項目的借殼方在海外有業務。
所以他和闞輕舟這對合作過的人,現在又綁在一起想要對付任炎,這完全說得通,一點都不叫人意外。
楚千淼站在窗口前又想瞭一會後,撈起手機。她拉著任炎和周瀚海一起開瞭個小型的電話會。
第二天一早她就趕到力通。過瞭上班時間,她敲開力通北京投行部負責人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裡,不隻吳勁在,闞輕舟也在。
闞輕舟扭頭看瞭楚千淼一眼,對她的出現時若不見,又轉回頭和吳勁說話。
吳勁一抬手打斷他,對楚千淼招呼瞭一聲:“千淼,你來的正好,有點事我正好跟你們倆說一下。”
他把楚千淼和闞輕舟都讓到沙發上,他自己也從辦公桌前起身,坐到楚千淼和闞輕舟旁邊。
“是這樣的,你們倆都跟我打過招呼,說你們各自部門都有一個上市公司收購的項目,又正好都是收購教育機構,而這兩個教育機構還正好全都是行業前三的。”
基本情況被吳勁這麼一兩句話的描述完,他頓瞭頓,緊跟著說:“我昨晚把這事也跟總部管理層的領導們說瞭,領導們的意思呢,還是老樣子,同類項目做一個就可以瞭。所以你們倆的項目,最後隻能留下一個立項,至於留下哪一個,我們會根據你們對項目盡調的情況進行評估再決定。”
楚千淼表示接受領導們的安排。闞輕舟卻直接炸起瞭刺:“吳總,要我說這項目您根本不用費評估那事,您就應該現在就把楚千淼他們的項目斃掉!”
他瞥楚千淼一眼,又轉回去對吳勁說:“吳總您不知道吧?任炎現在到瀚海傢紡做副總去瞭!您說,原來瀚海傢紡的項目是他簽字的,他現在又到人那兒做副總去瞭,這顯得多沒獨立性、多關聯關系啊!吳總,您知道證監會對關聯關系這些問題有多重視瞭!”
楚千淼冷冷打斷他:“力通對瀚海傢紡的持續督導期已經過瞭,任總就算跳到瀚海傢紡去也沒什麼不可以。”
闞輕舟回她一聲冷嘲熱諷的笑:“那行,這點我先不跟你糾纏,我們換個別的理由,好吧!楚千淼,任炎他和你有戀愛關系對吧?現在他從力通跳到瀚海傢紡,立馬就把項目拉給你做,你們又有戀人關系,你告訴我現在你們這項目還撇得請關聯關系嗎?!”
楚千淼冷瞥他一眼:“別說我跟任總現在還不是戀人關系,就算我們是戀人,關聯關系限定的也是法律上的夫妻,我們沒有法律上的關系,有什麼問題?”
她不再搭理闞輕舟,轉頭去對吳勁說:“吳總,是這樣的,任總在瀚海傢紡其實並沒有職務,他也不在那裡領工資以及交社保,他其實算是周瀚海的一個私人顧問身份,所以不管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都項目都不會構成關聯關系之類的影響。”
頓瞭頓她拿起手機,撥瞭個號,點瞭外放。
瀚海傢紡的總機接通電話,楚千淼麻煩她轉人事部。
楚千淼當著吳勁和闞輕舟的面,問瀚海傢紡人事部負責人:“請問任炎在貴公司是什麼職務?”
對方禮貌地回答她:“您好,任先生是我們董事長的朋友,他在本公司並無職務。”
楚千淼說聲謝謝,掛斷電話。
“吳總您看,闞總所說的兩點,都構不成直接斃掉我們項目的原因。”她對吳勁說。
吳勁點點頭,告訴她和闞輕舟:“你們還是各自去做盡調吧,到時候哪個項目能立項留下來,我和質控部以及立項審查小組會做評估。”
闞輕舟又瞥楚千淼一眼,先起身離開。
楚千淼也跟著要出去,吳勁卻出聲叫住瞭她。
屋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吳勁的表情從官方變得真實起來。
“千淼,”吳勁對楚千淼說,“闞輕舟他們的項目,收到的財務顧問費確實比你的項目高出一大截,那項目背後又有實力雄厚的鷹吉資本做背書,所以你的項目的確不太占優勢。至於總部的寧總,他這次也不太好幫任總的忙,因為容易被闞輕舟說成是他接受瞭現在是項目方身份的任總的好處,他們之間有利益輸送他才幫任總說話。所以這麼看下來,現在的情況對你不太有利,很可能最後你的項目要被斃掉。任總以前明著暗著都沒少幫我,所以我私下跟你說一聲,交個底,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其實我私心上是希望你的項目能留下來的。”
楚千淼點點頭,說瞭聲謝謝吳總。
她回到辦公室後,靠進椅子裡,想著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讓瀚海傢紡也提高支付給力通證券的財務顧問費,這點是不太可行的。他們這邊提高,她敢保證,鷹吉資本那邊也會立刻再提高。所以想從這點上解決問題,是不大可能瞭。
辦公室門口傳來敲門聲。楚千淼說聲“進”,扭頭去看。
秦謙宇推門進來,坐到她對面的椅子裡,神色間有點凝重和氣憤,對她說:“闞輕舟好像在聯系質控部的人和立項審查小組成員,他應該是想讓這些人在立項會上給他的項目過、把我們的項目斃掉!”
他用拳頭一捶桌子,問楚千淼:“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楚千淼想瞭想,對他說:“秦哥,這樣,你帶著孫伊他們該去兆寰教育做盡調就繼續去做盡調,咱們的項目還是按照原計劃往下進行。至於闞輕舟這根攪屎棍,我來解決他。”
或者說,闞輕舟這根攪屎棍背後跟她打擂臺的真正對象——鷹吉資本和譚深,由她來想辦法攻克掉好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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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楚千淼和秦謙宇兵分兩路。秦謙宇帶著項目組成員啟程進駐兆寰教育,展開盡職調查。
楚千淼趕去瞭瀚海傢紡。她先去跟周瀚海打瞭個招呼聊瞭一會,周瀚海有點忙,很抱歉地對她說,收購方面的一切事宜還有勞她和任炎進行對接,反正資本市場的事,他現在是全權交給瞭任炎去管。
楚千淼於是和周瀚海告辭,自行轉移到任炎辦公室去。
說起任炎的辦公室,其實就是他們從前給瀚海傢紡做上市時的盡調辦公室。
她還記得周瀚海的秘書當時把他們領到盡調辦公室時對他們說:“這屋子其實是預留出來的,我們周總一直想招聘一位專門負責資本運作的高管的,但一直沒遇到可心的,就空著瞭。”(7)
楚千淼站在辦公室門口,忽然就有點感慨萬千。一切像冥冥中有註定似的,現在回頭看,這屋子仿佛從一開始就是在給任炎預留的。
她抬手敲門,聽到“請進”的允許後,轉動門把手,推門進屋。
任炎坐在辦公桌前,一抬頭見是她,立刻站起來。
他站得有點快,椅子都被他猛地繃直的腿彈出好一段距離去。
他繞過辦公桌直接迎向楚千淼,把她迎到沙發裡坐。
昨天下過雨,今天外面的太陽格外大,溫度一下攀升得老高。楚千淼一路趕過來,被悶熱的風揉得渾身上下哪裡都熱。她陷在皮沙發裡,享受著任炎辦公室裡的空調冷氣,一下舒適得整個人都犯瞭懶,窩在那幾乎想睡覺。
她努力撐大眼皮打量這間辦公室。以前盡調時擺的許多張辦公桌早就被抬走,現在這裡空曠闊大,書櫃辦公桌皮椅子,全都氣派得很。這裡是個高管辦公室該有的樣子瞭,周瀚海一點沒委屈任炎。
不知怎麼,楚千淼在心裡松瞭口氣。
任炎給她倒瞭杯水端過來,放在她面前。猶豫瞭一下後,沒選她旁邊的沙發,他挨著她坐下來。
楚千淼端著水杯捧在手裡,一邊喝水一邊扭頭看他。
這個角度顯得她的眼睛特別大和亮,她滿眼都是對他的審視提問:你坐得離我這麼近幹什麼?
任炎忽略掉她眼睛裡傳導過來信息,一派正經又公事化地問:“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楚千淼放下水杯,先把盒農股份背後是鷹吉資本、鷹吉資本背後是譚深這條對抗鏈講給任炎聽。
任炎淡淡一挑眉梢,一臉平靜:“我查過盒農股份的資料,已經想到瞭。”
楚千淼點點頭:“所以你覺不覺得,這是譚深在向你宣戰?”
任炎看她一眼:“不隻是宣戰,他是想不管我在哪裡、我做什麼,都想把我弄到走投無路。”
楚千淼一笑:“這不可能。你是誰啊?怎麼可能被人弄到走投無路。”
任炎看著她,目光灼灼地問:“那我是誰啊?”
楚千淼被他看得心跳莫名快瞭一拍,她兇巴巴地說:“你是個壞人!”
他挑著一邊嘴角笑起來。好像這答案讓他很受用。
他讓楚千淼把上午發生在吳勁那裡的事仔細復述一遍。
聽完整個過程,任炎對楚千淼由衷地說:“你現在越來越能統籌全局瞭,秦謙宇昨晚給你打電話通完氣,你立刻能算到闞輕舟打算攻擊我們項目的角度會是關聯關系,並且能迅速聯系我和周總進行破解。千淼,你現在很棒,很有領導者的樣子。”
他一臉欣慰,簡直像個老父親。楚千淼差點就想張嘴叫他一聲爸爸。
昨晚她掛斷秦謙宇的電話,想著闞輕舟今天會從什麼角度攻擊她的項目。想來想去,應該是關聯關系這個問題瞭。她立刻拉著任炎和周瀚海開瞭個電話會,三個人就此敲定瞭任炎在瀚海傢紡的身份定位是無職務顧問。他們打瞭一場有準備的仗,上午時讓闞輕舟的發難成功落瞭空。
楚千淼靠在沙發裡,抬眼看任炎,假模假式地對他說:“我這麼優秀,這都是因為任總您教導得好。”
任炎挑著一邊嘴角,沖她一笑。
他這笑有點犯規瞭啊。楚千淼在心裡想。
她睨著任炎,打量他。她覺得這個老男人好像吃瞭防腐劑,算起來也有三十四歲瞭,可臉上一絲褶子一道細紋都沒有;並且最近因為他落瞭地有瞭人氣,變得還越來越帥越來越有味道瞭。
她瞇起眼看他。不是說好追她嗎,行動呢???
任炎在她的瞇視中,對她說:“你特意來找我一趟,除瞭告訴我上午發生的事以外,是不是還有別的打算?”
楚千淼眼一瞪。
他是狐貍精嗎?!
“嗯。”她做出一臉平靜的樣子點點頭,“闞輕舟肯定要無所不用地想攪和黃我們的項目瞭。那接下來該怎麼對付他呢?”
任炎看著她:“來找我,商量對策?”
楚千淼學他的樣子,挑著一邊嘴角笑:“是你的話,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任炎看著她故意學自己,那副樣子明媚又俏麗,看得人心都發癢。
他聲音帶瞭絲啞:“先找到他的弱點,讓他自顧不暇,破掉他立項的可能性。”像當初他弄掉夏風永那樣。
楚千淼直起身,眨著眼睛看他。
任炎瞧著她的樣子,挑挑眉梢:“你好像有不同的打算?”
楚千淼抬手到耳畔,向後一撩頭發:“任總,任老師,請問您現在變得是不是太仁慈瞭?”她又眨眨眼,眼神裡有種慧黠和果決,“隻找闞輕舟弱點多不過癮,我打算直接一棒子捶死他!我要抓出他的把柄和痛腳,徹底搞掉他,把他趕出力通!留著他天天看,太鬧心瞭。”
任炎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她像一隻貓舔著探出瞭尖刺的爪子,舔得慵懶性感又漫不經心,無比迷人間卻有著十足的殺傷力。
他眼神暗沉下來。
“那你打算怎麼搞掉他?”
楚千淼向前微一探身:“你跟他打交道這麼多年,你最瞭解他,我想聽聽你的思路。”
“所以,”任炎看著她,好笑但忍笑地一挑眉,聲音戲謔“你其實沒什麼搞掉他的思路,隻有搞掉他的目標?你來套我的思路,卻又嘲諷我仁慈?”
楚千淼:“……”聽起來好像是這麼回事呢。
“啊,差不多是下班時間瞭,告辭瞭任總。”
楚千淼翻著手腕看一看表,作勢起身要走。
但剛站起來她的手腕就被人握住,那人用力用得溫柔,卻也把她拉得一下坐回到沙發上,坐得離旁邊那人還更近瞭些,幾乎貼上。
楚千淼扭頭看向任炎。
“任總,男女授受不親啊。”
任炎挑挑眉,有點無奈和縱容地松瞭手。
他看著她的眼睛,有點啞聲地說:“還記得我帶著你們在別墅小院那次的拓展活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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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楚千淼回到力通。上班時間一到,她就去找瞭保管項目底稿的行政部同事,跟她要瞭資料室的門卡,說要去查下項目一部之前一個項目的材料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