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夏澤,夜曇教訓完姬瑯,心情上佳。她哼著小曲兒,一路東遊西逛,終於來到雷夏澤以北。雷夏澤是人間和妖族的交界處,中間僅隔一條深谷,名為鬼嬰谷。
夜曇就站在深谷邊,地面浮草翻滾,偶爾可見森森白骨。妖風斜來,如同惡魔低語。可鎮守邊界的妖族士兵卻像是看見瞭真正的惡魔,正在步步後退。
“嗯哼!”夜曇清瞭清嗓子,不緊不慢地從腰間掏出一塊古銅色的令牌,上面“少君府”三個字熠熠生輝。
“看清這是什麼瞭嗎?”她一臉邪笑,妖兵們手持長戟,連尖耳朵都耷拉下來。終於為首的妖將顫抖著說:“回姑娘,這……是少君府的令牌。見它如見咱們少君。”
“這就對瞭!”夜曇趾高氣揚,在一群妖兵中轉來轉去,看瞭半天,她怒瞭:“你們以前的狐貍將軍呢?!”
這次為首的將軍是個狼妖,它結結巴巴地說:“老、老胡,它回傢瞭,不幹瞭。”
夜曇氣得:“它好好的怎麼就不幹瞭?難道它不知道我還差一雙狐貍毛的手套嗎?!”
——就是因為它知道……
狼妖低著頭,雙眼盯著自己長長的嘴筒子,裝聾。夜曇指著它的鼻子:“就算是它不幹瞭,你們換個雪貂來也行啊!再不濟,來隻象妖本姑娘也還能做個象牙墜子。為什麼要換頭狼?狼毛又糙又醜,能用來幹什麼?!”
狼妖這回不裝聾瞭,它直接裝死。
夜曇不甘心地又看瞭一圈,發現這群妖兵,盡是什麼豬妖、牛妖的。是真的半點毛都用不上。
她嘟著嘴,問:“帝嵐絕還好嗎?”
狼妖不裝死瞭,它趕緊說:“少君上次出來見您,被離光氏的國師抓住。好傢夥,我們妖皇大怒,把它揍得起不瞭床。估計現在還躺著呢。”它一邊說話一邊上下打量夜曇——你倒是一點事沒有哈。
夜曇說:“我就知道。”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這是我從我姐姐那裡偷的藥,本來想再給他弄個伽藍佛果的,但是有賤人搗亂,沒贏到。所以就隻有這些瞭,你讓他省著點用啊。”
狼妖把包裹接過來,抖瞭抖狼耳朵:“知、知道瞭。”
夜曇轉身走瞭,身後,一眾妖兵這才敢探出頭來,小妖甲小聲說:“看見沒,這就是我們傢少君那個人族相好的。”
妖兵乙說:“可不是,這小丫頭對我們傢少君還挺癡情的。經常來給少君送藥。”
終於小妖丙說瞭句公道話:“得瞭吧,癡情?我們少君哪次挨打不是因為她?我看吶,咱們少君早晚栽她手上……”
“噓……”狼妖將軍終於聽不下去瞭,“萬一什麼時候老天爺瞎瞭眼,她真成瞭咱們妖後……”
諸妖齊齊閉嘴。
夜曇沒有回頭,唉,一群山野小妖,智力低下,不用一般計較。
她把藥送到瞭,倒是難得聽瞭玄商君一回話,直接返回離光氏。天邊雲彩聚集,清光遠播。夜曇抬頭看瞭一眼,知道是神族下凡。至於來意嘛,她倒也清楚——通知離光氏,十日後接青葵去天界小住。
玄商君說過這事兒。
這事兒跟她沒關系,她哼著歌跳進朝露殿,突然就覺額頭一痛!像是被人當頭敲瞭一棒,她差點整個人撲地上。
“啊?”她捂住額頭,很快反應過來——青葵磕到頭瞭?
她跟青葵自出生以來,一直疼痛共通。這是連離光暘都很愁苦的事。畢竟要罰夜曇,青葵就免不瞭受苦。
夜曇揉著額頭——不對啊,今天是青葵的生辰,每年這時候,日晞宮都是賀客雲集的。
她是離光氏的心肝寶貝,大傢捧著她都來不及,怎麼會讓她撞到頭?
夜曇左右觀望,朝露殿有人來過。不僅殿門開著,通往殿後的草徑也十分凌亂,顯然不久前曾有人進出。
這條草徑,原本並不荒涼。它通往殿後的飲月湖。那湖原是離光氏特地為青葵公主所建的納涼散心之所,亭臺水榭十分精致。
可後來,夜曇撒嬌賣癡,央著青葵令兵士在朝露殿也修條小徑,可以入湖遊玩。
青葵憐她孤苦,對她素來寵愛,自然應允。
夜曇極為喜歡這湖中美景,時常前往。然沒過幾天,她的隨侍宮女就失足落水,淹死在湖裡。據說死狀十分恐怖。文武朝臣皆擔心沖撞瞭青葵,便砌下高墻,封禁瞭日晞宮通向湖邊的路途。
後來也有人指出,是夜曇為瞭獨占這片湖,這才推宮女入水,致人身死。
這事一度激起眾怒,文武朝臣皆驚駭恚怒。畢竟當時她年僅五歲,一個五歲女童,若有如此歹毒的心腸和這般深沉的心機,豈不令人驚懼?
諸人再次請求處死夜曇,然而案子查來查去,苦於沒有任何證據,諸人也隻得作罷。隻有這湖算是徹底廢棄瞭。
日晞宮是無法直通飲月湖瞭,但朝露殿卻是沒人管的。夜曇可不避諱這個,於是十年裡,這湖都專屬於她。今天是誰入內?
青葵在裡面跌倒瞭?這倒是有可能。畢竟飲月湖荒廢多年,早已青苔叢生、濕滑無比。自己那個天妃姐姐養尊處優的,估計是行走不便。
夜曇貓腰進去,撥開亂草,但見潮濕的青苔上,一行腳印清晰可見。這纖纖玉足,一看就知道是青葵,而且有進無出。
這麼晚瞭,她在裡面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