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虹殿。
玄商君令碧穹仙子正式拜師之後,便將她打發到文曲星君的天權宮去瞭。
人剛打發走,他殿中的溯源鏡裡,便出現瞭一片藥田,正是玄黃境。玄商君心中一凜,凝目望去,正見乾坤法祖現於鏡中,說:“陛下召見,貧道要暫離玄黃境。這裡先交由君上看管。”
玄商君對他的意圖瞭若指掌:“天尊今日故意讓她聽見談話,是想觀察她的反應?”
乾坤法祖點頭:“如果她真是魔族派來刺探消息的魔女,驚慌、懷疑,甚至是來到這裡的動機,都會讓她露出馬腳。貧道離開之後,玄黃境會容她自由出入。她修為不高,造不成什麼大的破壞。君上觀她行止即可。”
玄商君嗯瞭一聲,卻總覺得哪裡不妥。
果然,乾坤法祖離開之後,玄黃境就隻剩下夜曇和幾個仙童。仙童得瞭主人吩咐,也不跟隨看管。
溯源鏡裡,夜曇先是翻看瞭乾坤法祖拿出來準備給她胡造的丹藥。翻瞭一陣她就不滿:“什麼嘛,全是過期劣質的好吧?還想十倍向垂虹殿索賠,我就知道他沒這麼好心吧!”
玄商君頓時有瞭不祥的預感。
夜曇看不上這些丹藥,她提著方才打麻將贏來的一袋靈珠,東遊西逛,不一會兒就來到煉房。
天界乾坤法祖,煉丹和煉器那可都是首屈一指。
守門的仙童得瞭吩咐,並不攔她。夜曇來到這裡可就到瞭天堂瞭。
“哇!!”她伸手摸那煉爐,煉爐足有六人高,上刻陰陽八卦,如一尊古銅色的巨人,默默俯瞰她。
爐旁邊,整整齊齊地堆滿瞭材料。她打開這個箱子,高喊:“玄武精晶!”再拉開那個抽屜:“哇!寒溟矅石!”再一看旁邊的架子上,更是差點跳起來:“忘川鬼鐵……”
這裡任何一種拿出來,都是四界難求的至寶。
夜曇準確地叫出瞭每一樣材料的名字,抱著忘川鬼鐵不松手。連手裡的蠻蠻扇都拿不穩,高興得都要昏倒瞭。
蠻蠻知道這種情形下,肯定有人監視,也不敢多說話。它從她手裡跳下來,也不偽裝扇子瞭。
這種時候,稍微行差踏錯,就是腦袋搬傢。它幽幽地說:“能不能克制點啊?”
夜曇說:“你懂什麼?這裡才是真正的仙境!啊,既然來瞭這裡,不為自己煉一件法寶,我死不瞑目!”
她左右打量,蠻蠻一哆嗦:“你要幹什麼?”
夜曇直接爬到煉爐上,把爐蓋打開往裡看:“試爐。”她把身上的凝絕珠放進去,再把今天贏來的靈珠全部倒裡邊。
然後直接用乾坤法祖的三昧真火開爐。
玄商君手裡握著鎮守歸墟的天將發回的蟠龍古印實堪圖,本在查看,這時候卻不由自主被鏡中吸引。
夜曇將靈珠的靈力全部註入凝絕珠,測試瞭三昧真火的火候,對煉爐的功效也迅速掌握。隨後,她拿出自己的美人刺,三下五除二畫好圖紙。然後爬到架子上,搬下各種要用的材料,稱好份量,直接調整煉爐,把美人刺和材料都放進去。
然後關爐,開火。
玄商君坐不住瞭——乾坤法祖是真的會向垂虹殿十倍索賠的!他是不是早知道這是隻蝗蟲?!
他拂衣起身,飛池見他行色匆匆,剛叫瞭句:“君上。”
眼前已然蹤影俱無。
玄黃境。
夜曇高高興興地開瞭爐,她是毫不客氣的,立刻叫進來幾個仙童:“都過來。”她拿過法祖的火候牌,把哪個時辰應該用幾分火寫得明明白白,“照這個看火,知道嗎?”
仙童互相看看,反正主人讓不要管她,那就不管吧。大傢躬身應是。
夜曇搭瞭個凳子,還打算爬到架子最高處看看有什麼。
玄商君飛身趕至,一聲喝止還未出口,突然夜曇小腳一掂,落在瞭他肩上。她裙踞掃過他側臉,仙童一臉驚懼,蠻蠻也張大瞭鳥嘴。
夜曇用力踩瞭踩腳下,覺得很穩,就放心大膽地去取箱子瞭:“這裡一定有寶貝,才值得乾坤法祖藏得這麼好……”
然後玄商君就退後瞭一步。
“啊——”夜曇啪地一聲摔地上,隨之而來的是被她雙手扒拉下來的各種材料。隻聽嘩啦咣當一陣亂響,煉房裡頓裡亂成瞭垃圾堆。
蠻蠻從翅膀的羽毛縫裡往外看,一臉慘不忍睹的模樣:“不對啊,這難道不應該是他接住她,來個溫香軟玉抱滿懷,然後兩個人深情對視嗎?”
“少、典、有、琴!!”夜曇從爐灰堆裡爬起來,這下子說是狼狽都是極盡美化。她五指梳理著頭發,後面的話還沒罵出口,就覺身體一輕。
好吧,玄商君手裡又多瞭兩個滑溜溜的核桃。一顆核桃上滿是爐灰,玄商君掐瞭個引水訣一通清洗。
甘甜的瑤池凈水順著他的掌紋涓涓而下,夜曇在他指根處亂蹭一通,用他的掌紋把核桃殼每道凹紋都蹭得幹幹凈凈,權當搓澡瞭。他掌中繭厚,搓起來還挺舒服。
“唉。”蠻蠻牌核桃嘆瞭一口氣。
玄商君把兩個“核桃”洗幹凈。仙童進去收拾煉房。玄商君隨手翻看夜曇畫的圖紙以及火候牌,若有所思。
夜曇在他掌心滾來滾去,玄商君突然將她壓在圖紙上,說:“第二片花葉,青雷佛沙加得略重。”
夜曇滾到青雷佛沙那一處,說:“鑄煉美人刺的時候我經驗不夠,材料也不多,就加瞭一錢邪心魔巖。加重青雷佛沙是為瞭把邪心魔巖的邪氣抵消。不然如果修為催到極至,兵器的殺意可能會影響主人神智。”
玄商君五指微頓,思慮半晌,居然嗯瞭一聲。隨後,他問:“鑄器之術因所涉學識廣闊,少年有所成者極為稀少。你師從何人?為何年紀輕輕,竟然有此建樹?”
夜曇突然想起自己在跟誰說話,頓時滴溜溜滾到一邊:“要你管!哼!”核桃轉瞭個身,背對著他。可惜核桃就是核桃,背對他,也還是個核桃。
玄商君伸手,偏要將她轉過來。夜曇氣得再扭過身去。
這遊戲玩瞭四五次,這老男人真是又無聊又執拗!看來她不說話,他能玩她一晚上。她終於說:“我從小就是離光氏培養的天妃呀。父王怕神族不滿意,天天逼著我刻苦攻書。什麼名師都請。我知道得多,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字字坦然,卻也是字字謊言。
玄商君聽在耳中,卻覺得這也說得通。以至於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真有可能是離光氏用心栽培的天妃。起碼單就煉器與對法陣的理解來看,她稱得上是離光氏給神族的驚喜。
唯一的弱點,隻在於年紀太輕,修為低微。
他問:“離光暘既然命你攻書,難道沒有教你禮數?”
夜曇翻瞭個白眼:“教啦。但是我憑什麼要學啊?你們神族天妃瞭不起嗎?我才不在乎。”
活脫脫一個叛逆少女的模樣。玄商君越發覺得可信,是否離光氏管束過嚴,以致她性情逆反?
看來是自己多疑瞭。
他說:“既然乾坤法祖一時半刻回不來,你便隨我回垂虹殿,繼續背誦天規吧。”——畢竟玄黃境諸物貴重,你這破壞能力……實在不宜久住。
夜曇不理他,他看瞭一眼沙漏,難得好心提醒道:“距離你將天規倒背如流,僅剩六個時辰瞭。”
他掌中,夜曇牌核桃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