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道。
魔後正命人準備酒宴,魔將燭九陰說:“母後為何要請雪傾心赴宴?這樣一來,她豈不是解除瞭諸位長老立下的禁足令?”
魔後輕聲說:“嘲風立下如此大功,本宮就算是不提,她早晚也能出來。還不如做瞭這順水人情,顯得本宮大度。”
燭九陰說:“近日,嘲風一直住在濁心島,由那個凡人公主親自照顧。宮裡人人都在議論,如今這個女人若是出來,隻怕嘲風更要如虎添翼瞭。”
魔後說:“要摔碎一件東西,總要高高舉起,才好用力。”
眼看時間到瞭傍晚,諸魔紛紛前來赴宴。
青葵扶著嘲風,也進到席間。為瞭就近照顧嘲風,魔後很是貼心地安排她與嘲風同席。二人入座,但這次卻與以往不同,老遠已經有魔族上前,幫忙攙扶嘲風。魔後臉上帶著笑,親自斟瞭一杯酒:“風兒還傷著,先喝杯酒暖一暖,可別再受瞭寒。”
嘲風雙手接過酒盞,仰頭飲盡。二人一副母慈子孝。
不一會兒,外面一靜。魔尊炎方攜著雪傾心,緩步入席。
這次的席位安排也很有趣,以往魔妃隻能坐在魔後身邊,但這次,魔後英招和魔妃分坐於魔尊左右。炎方直到落座,方才松開雪傾心的手。
諸魔起身參拜,夜曇偷瞟瞭一眼,但見這位曾經的天界上神,她雲鬢高綰,烏發間插瞭一支白色的硨磲發簪,一身黑色的魔妃服飾,紗衣上以珍珠點綴成雪。她臂間挽瞭白色的披帛。披帛如花,長長拖曳,飄逸從容。一如它的主人一樣,絕無久困的落魄,也無得勢的張揚,自有一番嫻靜雍容。
她與魔尊落座,諸魔也紛紛回席。
魔尊炎方顯然心情不錯,他看向嘲風,問:“這幾日傷勢恢復如何?”
嘲風起身,微鞠一躬:“回父尊,近日……多虧夜曇公主照撫,兒臣傷勢已然好轉。”他剛說罷,立刻就一陣疾咳。
炎方見狀,說:“坐下吧,身子不好,便莫再費神說話。”
嘲風再度向他施禮方才坐下。青葵把他面前對傷勢不利的吃食全部拿遠。
魔後微笑著說:“今日此宴,乃為風兒慶功。但本宮首先還要是敬雪妹妹一杯。”她舉杯站起來,說,“恭喜雪妹妹在落微洞養病多年,今日終於病愈,可以四下行走瞭。”
雪傾心站起身來,舉起酒盞,淡淡道:“我在落微洞多年,修身養性,倒是習慣瞭。若真是讓妹妹出來,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她淺飲杯中酒,炎方立刻說:“這些年,宮內頗添瞭一些景致。待閑暇時,本尊陪你走走。”
雪傾心擱瞭杯盞,向他行禮謝恩。炎方將她拉起來,仍是坐在自己身邊。雖然隻是短短幾句話,但其中恩愛之意,卻溢於言表。
魔後英招暗暗磨牙,幾乎要端不住她的賢淑大度。她說:“尊上莫忘瞭,這些日子,離光氏的夜曇公主一直在照顧風兒。風兒能夠這麼快恢復,她可是功不可沒啊。”
“嗯!”炎方說,“這些日子,夜曇也辛苦瞭。”
青葵起身謝恩,魔後笑道:“說起來,我們風兒跟鱗族的璇淵魔姬早有婚約。這聲謝,著實應該由璇淵來講才是。”
青葵背脊微僵,下意識看向嘲風。
——他有婚約?為什麼自己從未聽說?
不,不對。就算他有婚約,自己又在驚慌什麼?
青葵一時失措,璇淵魔姬站起身,恭敬地道:“魔後說得是。”她緩緩行至嘲風面前,替他斟上酒,然後與嘲風站到一處:“我與嘲風敬公主一杯,感謝公主這些日子的精心照料。”
嘲風盯著矮幾上的那杯酒——不能不敬。否則殿中諸魔就會認定他肖想未來儲妃,覬覦儲君之位。剛剛消除的猜忌,又將再度死灰復燃。
他微笑,緩緩握住淡金色的杯盞,說:“母後說得對。這些日子一直打擾公主,嘲風實在愧疚。我……”奇怪,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也能字字錐心,一筆一畫地疼。他深吸一口氣,笑容不變,說:“我與璇淵,敬公主。”
“啊。”青葵用瞭很長時間,才能緩解自己的尷尬難堪。她同樣舉杯,輕聲說:“殿下客氣瞭。殿下為瞭四界,以身犯險。能夠照顧殿下,是……我的榮幸。”
她仰頭把酒飲盡,烈酒入喉,辛辣而苦澀,讓人有一種,想要流淚的錯覺。
多麼荒唐。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對著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形容狼狽?
她坐回桌前,殿上,魔後的聲音忽遠忽近,朦朦朧朧:“說起來,風兒也到瞭成婚的年紀。如今又立此大功,不如來個喜上加喜,成全瞭他與璇淵的親事。尊上以為呢?”
嘲風與璇淵並肩而立,魔後的話,他自然聽在耳裡,他跪在地下,說:“謝母後……”說話之間,他掌心微握,內力直震自己心脈。
“噗——”他一口血噴出來,黑玉般光潔的魔殿,頓時斑斑腥紅。
他以手按地,喘息不已。魔尊趕緊站起身來:“這是怎麼瞭?來人,趕緊將三殿下扶進後殿!”
自有魔兵上前,攙扶著嘲風進到後殿。青葵自然也取瞭丹藥,端瞭水過來,璇淵魔姬微笑著說:“夜曇公主,我來吧。”
青葵於是把丹藥和水都遞給她。
嘲風榻前,有他的父母、兄弟以及未過門的妻子。
並沒有她的位置。
這魔族要迎娶的,原就是夜曇。自己早晚要回天界去。哪有資格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