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典遠岫起身,一路穿過樓廊。
粉衣的聞人有琴摟著一個美人的腰,湊在她耳邊低聲說話。少典遠岫隻是看瞭一眼就不由想起兄長的話——這成何體統啊!
唉,兄長啊兄長。你平日都說我荒唐,可沒想到吧,你這三塊隕石,可比我荒唐多瞭!
“兄……”少典遠岫喊出一個字,剩下的卻說不出口瞭。正與美人貼著臉飲酒的聞人有琴回過頭,少典遠岫真是連背脊都麻嗖嗖的。
他面若敷粉,唇若塗丹,一頭黑發用白色的絲帶束起,額前的碎發垂落下來,將原本英挺正氣的眉眼勾勒得陰柔魔魅。他粉色衣袍上繡桃花暗紋,枝枝纏繞、層疊綻放,嫵媚艷麗。
更可怕的是,他看人的時候,眼角微挑,如繁花落碧水,波紋圈圈漾起令人酥麻的戰栗。
少典遠岫被這樣的眼神逼得步步後退,這聞人有琴身上的脂粉香氣,更是令他語不成句。
“你……你……”兄長救我啊!你這塊隕石又是怎麼回事啊!!少典遠岫淚目。
聞人有琴眼波如春水,薄唇輕啟:“公子是在叫我嗎?”
他的聲線也是陰柔的,少典遠岫一個男人聽瞭,也渾身酥軟。他說:“不不不……不是,我找錯人瞭!”
話落,他轉身就要跑。然而跑瞭沒兩步,身後聞人有琴就輕笑:“你既已前來,又何必膽怯?此處喧嘩,不如隨我歸傢,飲上一壺桃花釀,如何?”
既已前來,何必膽怯?
少典遠岫停下腳步,昔日他年幼時,每每術法考試皆怯場。兄長也總是這樣問他。他站定身形,想瞭又想,毅然說:“好!”
聞人有琴唇角揚起,如春日暖陽,催開三月桃花。他向少典遠岫伸出手:“今夜月明如晝,宜與美人夜行。”
話落,他握住少典遠岫的手臂,竟真的與他把臂而行。香風襲來,少典遠岫隻覺得昏頭昏腦,連路途都開始辨不分明。
眼前世界忽明忽暗、忽遠忽近,他拍瞭拍頭,問:“聞人……兄,我們這是去哪兒?”
聞人有琴含笑道:“前面就是瞭。”
少典遠岫抬起頭,隻見眼前一座桃花山。整座山桃花錯落盛開,落紅飄飛。花林間,木屋精舍排得整整齊齊。木屋有小窗,窗前不時可見人影。
本是桃源盛景,然而卻不時有人哀嚎:“你這妖怪,放我出去!”
聲音有男有女,卻都淒厲無比。少典遠岫一凜,想要說話,但鼻端的脂粉香氣仿佛入瞭腦,他驟然意識到不對。
“你……這是什麼毒……”什麼毒竟然對自己也有效?!可少典遠岫來不及問,他神識一昏,向後便倒。聞人有琴笑意盈盈地將他摟在懷裡。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真是絕世美人。隻是如此單純,獨行於世太過危險。還是入我桃夭閣,成為我的珍藏吧。”說完,他將少典遠岫打橫抱起,進瞭一間木屋。
……
一路跟下來的蠻蠻看得想死!
沒一個靠譜的,我還是回去找夜曇吧!!
月窩村。
夜曇吩咐繡娘給少典辣目做手套和鞋子,蠻蠻扇著翅膀跑回來:“曇曇呀,不好瞭!”
“哪就不好瞭?”夜曇拿出天光綾的背心,替它穿上。蠻蠻說:“嵐絕少君和紫蕪上仙被妖皇帝錐捉奸在床,兩個人都被帝錐抓走瞭!”
“……我……”夜曇無語,“這兩個人進展這麼快的嗎?”
蠻蠻說:“不不,這事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要相信少君對你一片癡心,他是不會移情別戀的!我們快去救他吧!”
夜曇說:“他在他爹那兒,頂多被打一頓,沒什麼危險,這件事不是太急。”
蠻蠻用翅膀尖兒搔瞭搔鳥頭:“是嗎?那另一件事就更不著急瞭。”
夜曇幫它把背心穿好,才問:“什麼事啊?”
蠻蠻說:“少典遠岫遇到另一個他哥,他哥把他帶到一座全是桃花的仙山面前,就用迷藥把他迷暈瞭。不過你放心吧,他哥已經一個公主抱,把他抱進瞭小黑屋裡休息瞭。而且他哥挺喜歡他的,還說他什麼‘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什麼啊!!”夜曇幾乎是跳起來,一把揪住蠻蠻的鳥脖子:“他們在哪裡?!”
這還不急,這是十萬火急好嗎?!要是他們兄弟發生瞭點什麼……我的天吶!!
妖族,桃夭閣。
明明此時已入夏,這裡的桃花卻燦燦焦焦,開滿瞭山野。夜曇沒有心情賞花!她也是第一次這麼無奈——就算明知有危險,也顧不得瞭。
少典遠岫雖然在天界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但那是因為他哥光芒太盛。他畢竟是玄商君親手教養長大的,修為可也是不差。
能直接被擄進這裡,可見這塊隕石定有古怪。
但是她沒時間準備瞭。
——這種事情,快的話也就一個眨眼的時間啊!!
她讓蠻蠻在山外等候,自己沖到桃花山前,不顧一切就喊:“有沒有人?快出來!”
這桃花山有法陣保護,但是這些法陣攔不倒她,她沖進去,抽出花刺,將一樹桃花砍得亂七八糟。周遭殘紅如雨,她站在花瓣雨中,生怕主人聽不見:“妖孽,出來受死!!”
這句話落,桃花飄飛,凝成一人。
這是個男人,著一襲粉衣,絲帶束發,肩頭發際,皆是桃花。他自花中翩然現身,眉眼間都帶著妖冶的嫵媚。夜曇一看見他的臉,就想嘆氣。
是少典有琴的臉。
也虧得是他的臉,將如此粉艷之色,也硬生生地配出瞭“春光懶困倚微風”的風流從容,讓人想起“人面桃花”這樣的字句。
美人當前,夜曇卻隻想嘆氣。少典有琴啊少典有琴,我以前真不應該氣你啊。本公主這難道是報應瞭嗎?真是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