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典宵衣素來威重如山,如今雖然事實清楚,但被人當殿反駁,仍有幾分不悅。他說:“明鑒?你是說,你的父神處事不公瞭?”
玄商君說:“父神並非不公,隻是不知實情。此事兒臣處置欠妥,願意領罰。但公主並無錯處,慶忌理應向她賠罪。”
一旁,元沼上仙忙以額觸地,重重一磕:“陛下,元沼教導無方,以至子孫失德。元沼願意領罰。”
夜曇跪在殿中,身邊是繚繞的祥雲。她抬起頭,隻見雲霧之中,玄商君堅定如磐石。
多少年來,她慣受委屈,早已經不怒,不爭。
辯解的話,她說得太多,乃至於漸漸無話可說。可現在,第一次有人擋在她身前,偉岸、從容。面前威嚴的君父,他據理力爭、擲地有聲,他告訴所有人,她沒有錯。遲來的公正,已經不算公正,卻依然令人眼眶溫熱。
少典宵衣面沉如水,說:“少典有琴,擅闖蓬萊絳闕,頂撞君父,因私報復,欺凌下僚,罰以冰牢之刑。上仙元沼,管教子孫不當,罰俸半年。慶忌,無端挑釁同窗,罰向青葵公主當面道歉,抄寫天規禁令一百遍。”
他這一番處置,自然無人再有異議。少典宵衣起身,離開前,看瞭夜曇一眼。
——此女才來天界多久,竟已引得有琴如此相護。他甩袖而去。
步微月先前的考量,當然不是空穴來風。夜曇下界,頂著魔族的追擊,哄騙三塊隕石融合。少典宵衣這樣的人,雖然會念及她搭救之功,卻也同樣會覺得她心機深沉。
但夜曇哪管他在想什麼?
她轉過頭,看玄商君。玄商君向她伸出手,夜曇鬼使神差地搭手上去。玄商君將她扶起來,旁邊,元沼上仙也揪著慶忌過來。他算是揍死這不孝子孫的心思都有瞭。
慶忌再次當面向夜曇道歉,想想自己竟惹得陛下動怒、君上和老祖受罰,他悔恨難當,這次道歉倒確實是誠意十足瞭。
夜曇也沒跟他計較,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玄商君帶著她,一同離開蓬萊絳闕。
腳下天階延綿,雲層浮彩。夜曇小聲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玄商君雙手微握,又緩緩松開。他目光低垂,許久才說:“我……我不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什麼。我從來沒有追求過任何女子,我不能沉默……卻又怕答錯。”
夜曇回過頭,這一刻,眼前的少典有琴和當初的少典辣目無限重合。
他也是這樣真摯而不擅言辭的。無論她做什麼,都溫柔包容。而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也是這樣讓人心中悸動。
“可……”夜曇開口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慌亂的。他說追求。
原來這些天,他是在追求嗎?
夜曇小臉低垂,悄聲說:“可我是離光夜曇啊,我又不是神族的天妃。”
玄商君像是松瞭一口氣,說:“這麼說,你……是同意我的追求瞭嗎?”這話一出口,他又後悔,忙更正道,“我是說,你對我是不是也有……不不,我……”
他焦急地翻遍天地四界、上古至今的漫長歲月,再深奧的法卷,也尋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匯。
夜曇面若紅霞——還真有人直愣愣地這樣問啊!
“我哪有!”她快速丟下一句話,一轉身跑瞭。宇宙深處的風迎面而來,掃來七月的芳菲和四界的色彩。她提著裙角跑瞭好一陣才用雙手捂住臉頰。可就算是被風吹瞭這麼久,她雙頰依舊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