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穹好不容易將步青瓷拉上來,步青瓷身上已經結滿瞭鹽霜。
“你……你怎麼樣?”碧穹聲音裡帶著哭腔,面前的步青瓷一身鹽霜,觸目驚心。當初……天葩院的胡荽也曾經這樣過。碧穹吃力地抱起她,說:“我帶你去找微月上仙。”
步青瓷已經雙目失明,氣息也格外微弱,她輕聲說:“你……還願意救我。”
碧穹沉默瞭片刻,說:“我很失望,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朋友……”步青瓷虛弱地笑笑,“你真是傻得可憐。”
碧穹氣道:“你騙我,難道還是我的錯嗎?我帶你回天界,以後就再不理你瞭。”
步青瓷說:“我身上有水仙令。”她的手在自己腰間摸索,碧穹隻得將她放下來,幫她尋找。果然,她腰間有一朵玉一般溫潤的水仙花。碧穹把花遞到她手上。步青瓷割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入花蕊。水仙令光芒閃動,她說:“要不瞭多久,水仙花殿就會來人救我。”
碧穹到底還是生氣,說:“那我不管你瞭!”
步青瓷再開口時已是字字艱難:“你走吧。”
碧穹自行下山,真是越想越氣,但行到半山腰,她又停下腳步——她終是不夠狠心。從小被寵大的天界貴女,不能把一個瀕死的人孤伶伶地丟在山裡。
哪怕這個人曾經害她被所有仙僚孤立。
碧穹坐在山窩窩裡,氣瞭半天,終於忍不住,又返身回去。
過瞭沒多久,她就聽見有人說話。
是步微月。
碧穹躲在鹽石後面看瞭一眼——果然見步微月已經趕到瞭。她不看也罷瞭,一看見這師徒二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步青瓷不是好人,微月上仙也不管管她!
她懶得再出面,正要退走,隻聽步微月說:“你是說,離光青葵將你推落鹽池?”
步青瓷的聲音太過微弱,碧穹探出頭來,仔細去聽。
“是離光青葵指使東丘樞加害於我……”步青瓷呼吸急促,聲音焦急,“師尊一定要小心東丘樞!”
步微月的目光落在步青瓷手腕纏繞的絲帶上,這樣的紫色……她若有所思,說:“這衣帶……是離光青葵所有。”她撿起這根絲帶,細細打量。
她怎麼還不救人?碧穹知道步青瓷快要撐不住瞭——她見過胡荽飲下鹽茶時的情形。她剛要出聲提醒步微月,突然,隻見步微月輕輕將絲帶繞到步青瓷脖子上,然後驟然用力,死死勒住。
她動作實在太快,步青瓷瞬間睜大眼睛,可是她雙目被鹽霜所傷,早已是什麼都看不見瞭。她雙手虛無地揮動,嘴唇開合,卻說不出一個字。
“青瓷,你知道師尊一向是最疼你的。”步微月的聲音竟然溫和如常,她輕聲說,“你現在修為盡毀,本就沒用瞭。不如瞭斷得幹凈些,把花令使的位置歸還給師尊。也讓我在天界不那麼尷尬。”
步青瓷難掩震驚,大滴大滴的眼淚湧出眼眶。她輕聲喊:“師尊……”
“乖徒兒。”步微月溫柔地說,“你安心上路,師尊一定會殺瞭離光青葵那個賤婢,為你報仇。”
話落,她舉起步青瓷,擲入鹽池之中。
步青瓷用盡全力握住步微月的手,在無盡的虛空中,仿佛又是那一年水仙花開的時節。那草長鶯飛、天藍如水啊。她於淺溪之畔睜開眼,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一個人輕輕撫摸她的頭頂,溫柔地說:“咦,這麼快就可以化形瞭呀?真乖。”
她抬起頭,看見那個人無比溫柔的眉眼。
往事寸寸碎裂,她緩緩松手,向著鹽池墜落。雪白的鹽粒吞沒她,隻有紫色的衣帶纏繞在她頸項上,輕輕顫動。
碧穹如同被人捅瞭一刀,全身冰涼,僵在鹽石之後。
步微月拍拍雙手的鹽粒,拾起地上的水仙令,向水仙花殿傳達消息:“水仙花令使在鹽山失蹤,立刻派人搜救。”
碧穹咬緊牙關,隻怕牙齒嗑出聲響,驚動瞭步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