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墨臺,院外的小竹林下。
飛池正在替碧穹煎藥。這要是在以前,這些小事怎麼也不敢勞他大駕。但是如今,玄商君下瞭界,少典宵衣隻得將他的職權移交給別的神官。
垂虹殿有名無實,飛池的地位自然也不樂觀。
但他自己還挺樂觀的。他一邊以修為控火,一邊教碧穹熬藥:“你這劑藥,要先煮沸,然後文火慢熬……”
碧穹對煉制丹藥並不感興趣,說:“你就不能直接給我丹藥嗎?”
飛池微滯,說:“自從君上離開之後,垂虹殿不再掌管靈丹法器。我們要申領,可沒有以前那般容易瞭。”
碧穹這才想起來,說:“也對。以前垂虹殿,單是君上自己煉制的丹藥就不計其數,根本不用向天界申令。而且整個天界,誰都會看他的面子。”
飛池倒不喜歡憶從前,他說:“所以,你要學會自己煉制丹藥和法寶。否則君上和丹霞上神不在,以後天界,誰來照顧你?”
碧穹單手托腮,頗為苦惱:“可是我入門不久,好多東西還沒學會呀。文曲師兄最近忙著協助太陽星君,也沒時間管我。”
飛池說:“若有不會的地方,你可前來垂虹殿找我。”
碧穹很是稀奇:“你都會嗎?”
飛池將煎好的湯藥端給她,說:“我跟著君上這麼多年,好歹也都學瞭些。”
碧穹說:“可是你是仙侍啊,平時要侍奉君上,也不能去上書囊讀書。你怎麼學會的?”
飛池唔瞭一聲,說:“我本是凡間一隻白兔,因為誤陷沼澤,機緣巧合被君上所救。這才得瞭造化開啟靈智。像我這樣的平凡俗物,想要侍奉君上,總得更努力一些。”
老實說,碧穹不太相信,她說:“那先生講的術法,我有幾個不懂的地方。”她轉身,自桌上取瞭上書囊的法卷遞給飛池,“你給我講講。”
飛池很熟練地翻開法卷,問:“是蠹眾木折吧?”
碧穹吃驚:“你怎麼知道?”他明明沒有上過學啊。
飛池說:“我當初也在這裡犯過難。這是專門破木系法術的招式,需要將法力化整為零,擊碎對手的防禦法陣……”他講得細致,法咒和招式的演練也細致清楚。
碧穹驚嘆:“你比我們副執教講得可好多瞭。這些法訣,是君上教過你嗎?”
飛池笑著道:“哪裡敢勞動君上。上書囊每年的法卷,都會承報給垂虹殿,由君上提前過目。君上恩準,我能夠在他過目前翻看所有法卷。這些招式,法卷上其實已經講解得十分清楚。平時隻要多琢磨演練,自然就會瞭。”
碧穹以前,隻當他是一個普通仙侍。隻是因為跟在玄商君身邊,所以被眾人奉承著罷瞭。
如今她卻大為改觀:“你真的好厲害。”她想瞭想,說,“垂虹殿現在失勢,君上都不知道還回不回來。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去琉璃洲巴結清衡君嘛?以你的才華,去到琉璃洲肯定也會被委以重任的。”
“清衡君?”飛池微怔,說,“我受君上大恩,自當粉身碎骨報效。如今不能跟著他下凡已是忠不義,當然不會另投門庭。”
碧穹嗯瞭一聲,對這隻兔子更生好感,說:“那你最近肯定很閑。母神以前給過我好多法卷,我也有好些不明白的地方,我都拿過來問你好不好?”
飛池倒是無所謂,反正垂虹殿現在沒什麼人登門。他確實清閑。他說:“好。”
碧穹果然從桌案的抽屜裡翻出一大摞法卷,全部抱到飛池面前。竹葉飄飄落落,飛池就在竹下席地而坐。法卷上標出的地方,他細細講解。
碧穹卻聽得頭暈,過瞭一會兒,她打瞭個哈欠,說:“我好困,你這樣講解太無聊啦!”
飛池啼笑皆非:“那你喝過藥就休息,我先走瞭。”
碧穹急忙拉住他,說:“你變成兔子給我講。”
“這……”飛池驚住,“這如何使得?”
“怎麼使不得啦?”碧穹扯住他的衣衫,說,“你快變,我看著兔子,肯定就不困瞭嘛!”
飛池沒辦法,隻好法力一收,變成原形。
果然,竹下隻見一陣清煙,先時的清秀仙侍,已經變成瞭一隻白兔。碧穹歡呼一聲,將他抱在懷裡,一手替他翻動法卷,一邊說:“好瞭,你可以講課啦!”
兔子飛池無奈地張合著三瓣嘴,說:“這個法術是霞族的霧鎖煙迷。是幻陣,以法力制造大片煙霧,遮擋敵方視線……不許捋我耳朵!”
碧穹吃吃發笑,她病瞭這麼多天,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笑容。
她抱著飛池化身的白兔,那兔子毛絨絨的,又幹凈又柔軟,又……溫暖。他不願再追隨清衡君,真好。碧穹輕輕撫摸著他的長耳朵,這天界權勢的爭鬥,讓神魔混淆。步青瓷的死時不時出現在她腦海,她怕瞭。
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聊天學法,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