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嵐絕在少君府設宴,飯菜居然十分不錯,就連青葵都忍不住稱贊:“少君府的大廚,真是廚藝瞭得。”
夜曇笑倒:“這可不是他的拿手菜。他最擅長做妖族的特色菜,什麼“鹵人蹄”、“清蒸人頭”、“碳烤人排”……”
她掰著手指頭往下數,果然,一桌人都沒瞭胃口。
倒是玄商君繼續吃著米飯,說:“人、妖兩族多年不睦,人族也時常以獸為食。妖族習俗,並不奇怪。”
他話音剛落,外面突然有人朗聲道:“玄商神君真是通情達理。”
諸人隨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帶著一隊妖兵昂首闊步而來。玄商君皺眉——此人是誰,竟然不顧妖族少君之威,擅自闖入。真是毫無規矩。
嘲風連扒瞭幾口飯——看這架式,估計宴會到此為止瞭。嘖嘖。
少君府驟然安靜,諸人卻是心思各異。
帝嵐絕擰眉,道:“叔父未經通傳,直闖我少君府,似乎不合規矩。”
此人正是他的叔父白虎親王帝爻。帝爻一頭白發,像他的虎毛一樣,白得發光。因正值盛年,他目中神光外露,手臂肌肉條條鼓起,右臂斜披著白虎皮毛,行走之間皆充滿力量。
他掃視席間,冷笑:“少君居然宴請這幾個人。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已經叛出神、魔二族,如今正被天帝和魔尊緝拿嗎?”
帝嵐絕怒道:“我要宴請誰,不需要向你報備。”
帝爻步步緊逼:“我所作所為,都是為瞭妖族安定。來人,將這幾個人趕出妖界,免得少君一時糊塗,受歹人蠱惑,鑄成大錯。”
他一聲令下,身後的妖兵立刻上前,帝嵐絕終於忍不住,怒喝:“誰敢?”
帝爻冷笑:“少君年少,難免思慮不周。我身為你的叔父,當然要時刻提醒。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上。”
一隊妖兵頭生豹耳,獸牙外露,眼看就要上來驅趕眾人。帝嵐絕忍無可忍,手上骨爪迸現,正是法寶焚野。帝爻見狀,不僅不懼,更心生得意——帝嵐絕如果在此時跟自己動手,必敗無疑。屆時他狼狽不堪、威風掃地,還如何服眾?
旁邊,嘲風小聲問:“我記得神、魔兩族與他並無恩怨,這個白虎親王為何咄咄逼人?”
他本是問玄商君,然而夜曇一向嘴快,當下小聲回:“他哪裡是想逼我們?他是想逼帝嵐絕動手。如果他當眾把帝嵐絕打成狗,誰還會擁護這個少君?”
嘲風愕然:“妖族逼宮都是這麼直接的嗎?”
“一群野獸,能高明得到哪裡去?”夜曇翻瞭個白眼。果然,旁邊帝嵐絕雙爪緊握,一字一頓:“帶著你的人,滾出去!”
帝爻怎麼可能“滾”?他還盼著在諸人面前滅瞭帝嵐絕的威風呢。他活動雙手,烏黑的指爪寒光迸現:“看來,你是想跟叔父討教幾招瞭?想想小時候,我便曾教你法術。如今也正好看看你的進展。”
帝嵐絕騎虎難下,青葵小聲說:“要不……我們離開吧?免得少君為難。”
夜曇說:“我們要是走瞭,難道帝嵐絕就面上有光瞭?”
玄商君皺眉,夜曇用胳膊肘捅他:“你快想想辦法啦!”
“無法可想。”玄商君數著自己碗裡的米飯粒,顯然毫無相助的打算。他這個人,一向正直仗義。如今隔岸觀火,顯然不是因為這碗米飯這麼簡單。
夜曇沒辦法,誰讓自己有求於人呢?
她蹭瞭蹭玄商君,聲音柔得都要掐出水來:“有琴,我知道你最正直、最善良、最熱心、最樂於助人瞭!你就幫幫這隻可憐的小老虎吧!”
玄商君繼續數米粒般吃飯,夜曇湊到他耳邊,紅唇微張,對著他耳垂輕輕一吹氣。玄商君瞬間人如過電,骨軟筋酥。夜曇搖著他的胳膊:“有琴……”尾音還轉瞭好幾個花腔。
嘲風抖落瞭一地的雞皮疙瘩。
玄商君這才不緊不慢地擱下筷子,用絲帛輕按嘴角。面前,帝嵐絕與白虎親王帝爻對恃,他朗聲說:“妖族少君設宴款待天界公主少典紫蕪。白虎親王不僅帶兵前來,甚至口口聲聲,要將紫蕪公主驅逐出界。妖族真是不把神族放在眼裡瞭。”
對呀,我們不是還有紫蕪嗎?!夜曇如夢初醒——拿著雞毛當令箭這事兒,她最擅長瞭。
果然,玄商君一說話,帝爻本是想嘲諷幾句,然而一聽這話,他卻愣住。
——什麼?宴請少典紫蕪?
席上,少典紫蕪也愣住:“啊?”她看向自己兄長,半晌反應過來,連忙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對!他就是宴請本仙君!帝爻親王,你今日如此無禮,我回去之後,定然稟報父神!”
她下巴抬得老高,努力裝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帝爻看看她,又看看玄商君,心裡頓時有點發虛。
妖族雖然是四界攪屎棍,但若論實力,比神、魔兩族可差太遠瞭。若真得罪神族,不僅對妖族,對他自己更是不利。他隻能硬著頭皮,強詞奪理:“這……紫蕪公主是妖族貴客,自然可以留下。其他人等,總是應該驅離的吧?”
紫蕪怒道:“其餘人是本仙君的客人!你對本仙君的客人無禮,我、我……”她看看少典有琴,顯然不知道此時應該如何應對。
玄商君冷冷道:“好一個驅離。”
他一開口,自有威壓。帝爻忍不住後退一步,但發覺自己露怯,忙又上得前來。玄商君字字冷淡,卻透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清傲:“我們由紫蕪公主帶來,自然也是來使。妖族驅離來使,需要妖皇親自禦準。幾時輪到你帶人直闖少君府?”
夜曇立刻幫腔:“對啊!你有妖皇禦批的文書嗎?還是妖皇禪位給你瞭?”
“這……”帝爻被問瞭個啞口無言。
座上,玄商君仍然端坐未起,似乎白虎親王的到來,並不值得他起身相迎。他無視這位親王,轉而對帝嵐絕道:“嵐絕少君,此人言語莽撞、僭越至此,不如我等替你拿下他,交由妖皇處置,如何?”
其實,眼下他和嘲風都是兩個空架子。若真打起來,就算他倆綁一塊,估計也不是這位白虎親王的對手。但是他居高臨下、沉穩自信,篤定瞭帝爻不敢冒犯。
帝嵐絕極其不願領他這個情。但是此時此地,他沒有選擇。他說:“帝爻,本少君念你是我長輩,今日不同你計較。但你身為臣子,當守本分。再有失儀,休怪我不念親情。還不退下!”
帝爻虎牙都要咬碎。但是他確實不敢賭。
天界玄商神君和魔族三殿下嘲風在這裡,傳聞神、魔兩界封鎖瞭清、濁二氣。但他們現在還有多少戰力,卻難以估計。若他二人聯手,自己恐怕會當場出醜。
他心裡迅速權衡,嘲風卻已經不緊不慢地抽出戰鐮貪念。那鐮上寒光,不知飲瞭多少鮮血,懾人魂魄一般。他輕拭鐮鋒,說:“妖族做事,就是廢話多,不如魔族利落。”
魔族一向嗜血狂妄,更沒什麼耐性。帝爻掃瞭一眼,肝膽生寒,雖然滿心不甘,卻隻能向帝嵐絕草草行禮,帶著一隊豹妖,灰頭土臉地離開瞭少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