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之戰打得如火如荼,春天到的時候,風月看著殷戈止案上送來的戰報,終於有些坐不住瞭:“尹將軍受傷瞭?”
“傷在左手,問題不大。”殷戈止皺眉看著她那碩大的肚子:“你小心些。”
“您不是說,等玉山關拿下來,就啟程準備去接他們回來嗎?”懷著身孕的人容易焦躁,風月已經焦得要燒起來瞭:“怎麼還不動身?”
殷戈止垂眸,心想你肚子都這麼大瞭,誰敢在這時候動身走啊?
他是一早就該帶著人去接應的,不然萬一路上耽誤,時間就會來不及。可……
“哎呀,都這個時候瞭,還有什麼好想的?”風月推瞭他一把,跺腳道:“齊國那邊都談妥瞭,您的計劃一向靠譜,可不能被您自己壞瞭事啊。”
“你就這麼不想讓我陪著?”斜她一眼,皇帝陛下不太高興:“旁人都說女人生孩子最想要丈夫在身邊,你怎麼反而把我往外趕?”
“國傢國傢,國大於傢啊!”風月皺眉:“別以為我吃宮裡的飯吃多瞭,就沒有一個將士該有的風骨瞭!”
皺眉看瞭她一會兒,殷戈止道:“你半夜會失眠,沒我在,誰給你肚子下頭墊小枕頭?誰給你倒水?”
“有靈殊哇!”
“那你散步的時候走不動瞭,靈殊抱得動你?”
“有轎輦啊!”
瞇瞭瞇眼,皇帝陛下當真是生氣瞭,敢情有他沒他都可以啊?
冷哼一聲,殷戈止拂袖就踏出瞭中宮,頭一次與風月賭瞭氣。眼下這形勢,誰不著急啊?他也著急!可現在不是兩難麼?她不寬慰他就算瞭,還一個勁讓他走,好像他這麼在意她都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似的。
四周的宮人瞧著,都是一臉震驚。
皇帝和皇後吵架瞭!皇帝拂袖出瞭中宮!
這消息很快傳遍皇宮,飛到瞭澧都各處。於是,很多想把女兒送進宮去的大臣們就樂瞭。雖然他們簽瞭字說是不插手帝王後宮,可帝王要是突然想納個妃什麼的呢?他們也是樂見其成的啊。
於是,百花齊放的禦花園裡,突然就多瞭各式各樣的姑娘,牽手堵在帝王必經的道路上,挨個兒問安。
“娘娘——”靈殊提著裙子慌忙沖進瞭中宮,抓著風月就吼:“出大事瞭啊!”
風月茫然地看著她:“怎麼?”
“今日喬大人帶瞭好多姑娘進宮,現在全在禦花園裡呢,看樣子是想讓皇上立妃!”氣得跺腳,靈殊道:“這個喬大人上次惹惱陛下,還是娘娘您去攔著沒讓陛下罰他的,現在怎麼還恩將仇報啊?”
挑瞭挑眉,風月道:“喬大人傢的女兒已經嫁出去瞭,孫女才六歲呢,不至於送進宮來。他帶頭,多半是被人逼的,你不用怪他。”
“可是……”看瞭看她大大的肚子,靈殊道:“您還懷著身子呢,陛下也是許久沒碰別人瞭,又才與您鬧瞭別扭,這個時候送人來,簡直是不要臉!”
掐瞭掐她氣得圓鼓鼓的臉蛋,風月笑道:“咱
們陛下本也不是專情的人,憋瞭他這麼久,也夠過分的。現在他要是想納妃……我也不攔著。”
說是這麼說,心裡還是不舒坦得很的。自從她懷孕封後,殷戈止愣是沒有碰過她一下。都說男人在妻子懷孕的時候最易有別的心思,殷戈止能堅持這麼多個月,她已經覺得他很瞭不起瞭。當真要強求什麼,也強求不來。
不強求,真的,就算他哪天真的變心瞭,打算寵著別人瞭,她也……
她也會給他下毒,讓自己兒子直接繼位!
上一瞬還苦情的臉,下一瞬立馬變得兇惡,嚇得靈殊往旁邊小跳瞭一步:“主……主子?”
“他們在哪兒呢?”站起身子捏瞭捏拳頭,風月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們去看看熱鬧啊!”
背脊發涼,靈殊小心地扶著她:“就在禦花園。”
“走!”
帶瞭三個宮女八個太監,皇後娘娘氣勢洶洶地直奔禦花園。可到瞭地方進去一瞧,嘿,怎麼人都跪著呢?
姹紫嫣紅的衣裳跪瞭一地,風月掃瞭一眼,都是水靈靈的小姑娘,年歲正好,身段也不錯。再往前掃掃,面無表情的魏孝帝坐在椅子上,神色很是嚴肅。
“這是……怎麼回事啊?”有點茫然,風月乖乖將袖子放瞭下來,小心翼翼地跨過這一群姑娘,走到殷戈止身邊:“她們犯錯瞭?”
“她們沒錯。”殷戈止淡淡開口:“錯的是送她們進來的人。”
風月眨眼,那人傢沒錯,你讓人傢一群姑娘都跪著幹啥啊?
“朕很痛心。”抬頭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冷著聲音道:“皇後,她們不知道朕為何發怒,你可知道?”
啥?風月茫然,很想搖頭,但還沒搖呢,腦袋就被這人給定住瞭,然後就見他站起來,感嘆地看著她道:“還是你懂朕心。”
風月:“……”不好意思,她真的不是很懂。
“當初登基,眾位愛卿與朕有約,說隻要朕繼位,他們絕不插手後宮。”語氣沉痛,殷戈止臉上的表情很是受傷:“可現在,朕信賴的愛卿們,食言瞭。”
“陛下。”有膽子大的姑娘皺眉開口:“各傢小姐今日都是自發入宮,並非傢裡長輩指使,還望陛下明察。”
“自發入宮?”
“是。”前頭那穿著翠綠色裙子的姑娘挺直瞭背:“臣女等人仰慕陛下天姿聖風,求瞭傢人讓臣女等人進來見陛下一面的。不求什麼位份,但求能得陛下垂憐!”
說著,一個頭就磕瞭下去。
風月瞧著,覺得這姑娘還挺會說話,等她抬頭的時候看看,嘿,長得也不錯。這樣的人,殷戈止說不定當真會有興……
最後一個字還沒想出來,殷戈止清冷的聲音就打斷瞭她的想法:“求朕垂憐?”
帶瞭些嘲諷的四個字砸下去,一眾姑娘都低瞭頭,為首的那人更是嚇得一哆嗦。
轉身走到那姑娘面前,殷戈止半蹲下來,道:“抬頭。”
心裡一喜,綠衣姑娘覺得自
己有希望瞭,連忙抬頭看向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長得太難看瞭。”眼裡半點波瀾也不起,殷戈止搖頭,站起來伸手指著旁邊的風月,淡淡地道:“能得朕垂憐的,除非你們姿色在皇後之上,否則別想瞭。”
這話說得半點情面也不留,聽得一眾姑娘都是一噎。
風月失笑,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吳國練兵場,當時也有人面無表情地指著她,淡淡地道:“此女相貌平平,下頭各位若是在容貌上能勝過她,在下也當收為徒。”
彼時下頭站著的不是鶯鶯燕燕,都是穿著盔甲想拜他為師的吳國姑娘。時光荏苒啊,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她和他,殷戈止卻已經把當時的利用算計,化成瞭這般溫柔的相護。
命運真是個有趣的東西。
不經意地側頭,就瞧見風月臉上甚為動人的笑意,殷戈止眼眸深深,微微頷首:“還是你這張臉看起來最順眼。”
說罷,拉過她就往龍涎宮走。
“哎?”回過神,風月挑眉:“那麼多人呢,放著不管瞭?”
“不管瞭。”殷戈止道:“等會回去發個火,明兒滿朝文武都得給朕跪下認錯。”
他這種借題發揮小題大做的本事,有精湛的演技做支撐,朝中那群老骨頭,哪裡是他的對手?
笑著搖頭,風月跟著他的步子走,戲謔地問:“不生我的氣瞭?”
“本來還生著。”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頭的路,殷戈止道:“現在不瞭。”
他生她的氣,那是夫妻內部問題,一旦有人想趁虛而入,那他還是心疼自己的皇後的。她還懷著孩子呢,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豈不就是夫人孩子?
不氣瞭,該上戰場上戰場,大不瞭把觀止留下來守著她好瞭。
想通瞭的皇帝陛下神色柔和瞭不少,拎著人回龍涎宮,把瞭平安脈就給她喂吃的。
“此次朕禦駕親征,是機密。”
晚上的禦書房,殷戈止招來瞭所有的心腹,嚴肅地吩咐:“消息封鎖,一定不能傳出去。宮裡就當朕是一直在陪皇後,皇後也會配合演戲,幫朕處理一些公務。但她已經經不起勞累瞭,所以主要的折子,還是交給三公商量處理,明白嗎?”
“明白!”眾人紛紛應瞭,魏孝帝便又囑咐瞭一些雜事。等眾人要退下去的時候,才看著觀止道:“朕身邊的人,不用武功太高的,多留些在宮裡。”
埋著頭,觀止低低地應瞭一聲。
旌旗烈烈,轉眼就是皇帝要出發的時候。名義上是某將軍支援邊境,但這某將軍其實就是魏孝帝,穿著銀甲舉著偃月長刀,威風凜凜地站在隊伍最前頭。
不放心地看瞭一眼皇宮的方向,殷戈止道:“觀止,你一定要好生照顧皇後,出瞭半點差錯,朕拿你問罪!”
身子抖瞭抖,觀止咽瞭口唾沫:“……是。”
想起風月早上給自己更衣的時候臉上那不舍的表情,殷戈止心裡有些難受,調轉馬頭,幹脆走快些,早些離開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