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的話卻讓阿寧臉色蒼白如紙。主子這樣說另有目的,可她卻知道,不管是否說她是國主的人。她傷瞭季英英,他真的會殺瞭自己。
她還能感覺到手被主子握住的溫度。幾個時辰前,她耳邊還回響著他的話,做著美夢。阿寧低著頭,眼淚洶湧滑落。
赤虎不忍心,低聲說道:“阿寧,聽主子的話,為季娘子解瞭蠱蟲。看在國主面上,主子不會太為難你。”
晟豐澤的目光冷冷從他臉上掃過。赤虎心頭微凜,閉上瞭嘴。
“是,我會給季英英解蠱。”阿寧顫聲應瞭,走到瞭榻前。
她拔出瞭小刀。背對著眾人,阿寧盯著季英英的睡顏想放聲痛哭。她真的很想一刀下去劃花這張臉,讓主子子永遠不想再看到。她閉上瞭眼睛,指頭從刀鋒上掠過。
一串鮮紅的血珠從傷口湧瞭出來。她將手指放進瞭季英英嘴裡。
晟豐澤解釋道:“一般蠱蟲都是伺主自幼養大的,以血喂食。嗅到伺主的鮮血,蠱蟲會自動出來。”
隔瞭盞茶工夫,阿寧臉色驀然變白,用手捏開季英英的嘴,飛快地將手指收瞭回來。
一隻寸許長,遍體通紅的細長蜈蚣咬著她的手指被釣瞭出來。阿寧從懷裡拿出隻玉盒,手指在盒邊敲瞭敲。蜈蚣落在瞭玉盒裡。她托在手裡給兩人看:“蠱蟲已經釣出來瞭。她睡一覺就無事瞭。”
想著這條活蜈蚣鉆進瞭季英英的身體,楊靜淵胳膊上激起瞭一層雞皮疙瘩。他劈手將盒子奪過摔在地上,用腳將那隻蜈蚣碾得粉碎。
“你做什麼?!”阿寧心疼地叫瞭起來。
“我沒有對付你,是看在白王殿下的面上。”楊靜淵毫不客氣地說道,“如果她醒來有事,你休想生離益州城。”
她養瞭這麼多年的蠱啊!阿寧忿忿地咬住瞭嘴唇。
晟豐澤冷冷說道:“是否真的無事,還需等她醒來。赤虎,先把阿寧關起來。”
阿寧垂下瞭頭,乖乖跟著赤虎離開瞭房間。
晟豐澤對楊靜淵道:“等她醒瞭,確認無礙,再送她回去吧。我會囑人送信給季傢,不會讓她傢人擔心。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之過。你若不放心,可以在這裡陪著她。”
不給楊靜淵拒絕的機會,晟豐澤便轉身離開。
屋裡隻剩下楊靜淵與季英英兩人。楊靜淵坐在榻旁,撐著臉看她。確信屋外沒有人,他實在沒忍住,一把捏住瞭季英英的臉頰:“趙修緣就罷瞭,瞧上瞭你的技藝。朱二郎也算瞭,怎麼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瞧瞧你,就這張蠢得出奇的臉還能讓堂堂南詔白王一見傾心?少逗我瞭。”
被他捏變形的臉瞧著肉嘟嘟的,很可愛。楊靜淵又忍不住嘆氣:“說你呢。蠢得要死。如果今晚我沒來,天知道晟豐澤是來殺你滅口還是真要救你。”
各種疑問慢慢浮上瞭他的心頭。
“晟豐澤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楊靜淵扭頭看向窗戶,想起瞭小時侯的事,賊賊地笑瞭。
屋裡的燈一直沒有熄滅。楊靜淵的身影一直印在窗戶上。赤虎聽瞭手下的稟報道:“繼續盯著。”
他順著回廊走進瞭晟豐澤的房間。
昏暗的燈光下,晟豐澤一手支著下頜,手指習慣性地敲打著案幾。赤虎知道,主子在思考問題。會和如何處置阿寧有關嗎?赤虎單膝跪瞭下來:“主子。是赤虎的錯。誤解瞭主子的意思,以為……以為您要納瞭她。”
晟豐澤停瞭下來。他的眼眸裡醞釀著風暴。忍瞭多時,被赤虎一語觸到,晟豐澤驀然爆發:“所以她就可以跟蹤本王,擅作主張給季英英下蠱?”
“主子!”赤虎深吸口氣道,“阿寧從十歲被選進白崖王宮,心裡就愛慕著主子。她也是一時糊塗,求主子從輕發落!”
“我若不是念舊,我早殺瞭她!”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阿寧偏要給季英英下南詔特有的蠱。
南詔人性情率直的居多,赤虎也不例外。他倔強地望著晟豐澤道:“主子從前在季傢人面前暴露過意圖。阿寧想殺瞭季傢滿門也是替主子著想。主子為何一定要救季英英?主子喜歡上瞭她對嗎?”
晟豐澤一掌拍在瞭案幾上:“放肆!”他深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留她性命,是因為她有用。本王會因為一個女人置大局不顧?”
赤虎慚愧地低下瞭頭。
晟豐澤緩瞭緩問道:“楊靜淵還在房間裡嗎?”
赤虎低聲回道:“屋裡沒有熄燈。屬下令人盯著,他的身影一直印在窗戶上。”
“溫柔鄉是英雄塚。否則留他在院子裡,本王也不放心。傳令下去,所有人謹言慎行。楊靜淵會盯著我們,大唐的官員都會盯著咱們。”晟豐澤說話隨意瞭一些,“回來的路上本王發現楊靜淵起瞭疑心,失去瞭下手的機會。他的馬甚是醒目。如今不能再動楊靜淵和季英英。多做多錯。明天楊靜淵要帶季英英走,直接送他們離開。不必來向本王辭行。”
赤虎猶豫瞭下道:“主子說楊靜淵起瞭疑心。會不會他已經察覺到咱們的意圖?”
“使團帶著貢品正要啟程去長安。有誰會相信南詔會準備起兵攻打益州?本王會承認喜歡季英英。楊靜淵?一個爭風吃醋的紈絝少年罷瞭。”晟豐澤冷冷說道,“明天一早就送阿寧回南詔。告訴她,本王身邊不需要擅作主張的人。”
“是。屬下這就去告訴她。主子早點休息。”
赤虎退出來,拉上瞭房門。叮囑門外守衛註意警戒,赤虎左右看瞭眼,沒有發現異樣,轉身朝後院走去。
楊靜淵貓腰坐在屋脊防風墻的陰影處,狠狠掐瞭一把大腿,瞬間的疼痛讓他齜牙咧嘴。他剛才偷聽到的話,真不是在做夢。
他小心地離開,從廂房的後窗翻進瞭房間。榻前的高背椅罩著他的衣袍,偽裝成的影子騙過瞭南詔的侍衛。這是小時候他偷溜出府時經常玩的把戲。
他靠著墻角站著,遠遠看著仍在睡熟中的季英英喃喃說道:“他以前在季傢人面前暴露過意圖?難不成季傢那些官司債務都是晟豐澤搞的鬼?傻丫頭,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