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因為老爺貪杯,沒有證據啊。”楊石氏像是自嘲,又像是在感嘆。她扶著陳嬤嬤的手,朝楊大老爺的靈位喊瞭起來,“老爺,您自作自受,恕妾身沒辦法給你討公道瞭!”
突然高亢的聲音嚇瞭楊二老爺一跳。他一拂衣袖道:“不知所謂!我告訴你,我傢四郎的事沒完!”
“老二想出門哪?是不是想看看院子裡的人是不是都認識啊?”
身後傳來楊石氏悠悠的聲音,讓楊二老爺這才看到院子裡跪著十幾個人。他瞇縫著眼睛一看,心哆嗦瞭下。
楊靜山淡淡說道:“庫房的管事怕擔責跑瞭。這些送貨的閑幫漢子卻還留在城裡。”
“什麼送貨的,我不知道大郎在說什麼。”楊二老爺陰狠地看向楊靜山。
堂外響起瞭閑幫漢子的聲音:“那天是三月初十,楊傢二房的趙大管事找到我們兄弟,讓我們從小東巷楊傢庫房搬一批錦……”
汗沁濕瞭楊二老爺的背心。趙管事是二房的管事,楊傢人都知道。特意沒有用府裡的工人,在外面尋的閑幫漢子。
不等這些漢子說完,楊二老爺惡狠狠地說道:“這些人敢偷運楊傢的錦,大郎,你該把他們送進州府衙門才對!”
楊靜山拍瞭拍手掌。
兩名傢仆將捆成棕子般的趙管事拎瞭進來,他叫瞭聲:“二老爺,小的不招不行啊!”
“你這個背主的****!”楊二老爺上前一腳將他踹倒,大罵道,“陷害主人直接打死你都成!”他回過頭輕蔑地說道,“就憑這些個賤仆的話,就想誣陷我?也太小瞧我瞭吧!”
楊二老爺打死不認,拔腿就想走。
“站住!”楊石氏高聲叫住瞭他。
楊二老爺硬生生地停瞭下來,繃著臉道:“大嫂還有什麼事?”
閃爍的眼神出賣瞭他。他的頭微微低著,再沒瞭剛踏進廳堂時的威風。楊石氏已坐瞭回去,雙手交疊,坐得端莊,笑得大方:“四郎無意中摔傷,我這做嬸娘的也心疼。下瞭貼子去請瞭顧老禦醫。”
顧老禦醫醫術高明。楊二老爺不得不硬邦邦地道瞭聲謝。
“二房男丁少,不像大房。我有兩個嫡親的兒子,有三個嫡親的孫兒。我記得澄玉的年紀比六郎還要兩歲呢。四郎的病好好養著,將來說不定還有能站著娶媳婦的一天。”
“你,你……”轉眼楊石氏就往楊二老爺心窩子戳瞭一刀,疼得他的聲音都顫瞭起來。
楊石氏心頭大快,又往楊二老爺傷口上撒瞭一把鹽:“過瞭今年十月,捧回瞭錦王的匾額,你和老三無話可說,照規矩也該搬出去瞭。還有幾個月,夠你們找宅子瞭。”
不認賬,不認輸,不搬傢!楊二老爺心裡冒出瞭這三句話來。
“楊傢從此再不采買周傢的絲。三弟妹娘傢的織坊永遠不能接楊傢的活。你和老三走得近,今天他沒過來,你轉告他吧。想說理,咱們就開瞭祠堂在祖宗面前一樁樁一件件慢慢講。想安生過日子……就甭再生妖蛾子!”
這是在威脅他和老三。楊石氏敢敞亮瞭說,就已經掌握瞭所有的證據。不安份,開祠堂。這不是要將他們趕出楊傢老宅,是要將他們趕出楊傢,族譜除名。
楊石氏的聲音像一口鐘,震得楊二老爺腦袋嗡嗡作響。他怎麼回去的都記不清楚瞭。大房怎麼知道用的是周傢的絲,在老三媳婦的娘傢織坊織的?
“老爺!”鄒氏醒過來,見到他回去又哭著撲瞭過來,“你給四郎討個公道啊!他這一輩子可怎麼辦哪!”
楊二老爺機靈靈地打瞭個寒戰。四郎就這樣殘瞭。明知和大房有關,他卻沒有證據。連伴當都說是四郎自己摔的。如果不安份,接下來就輪到六郎……“六郎在哪裡?!”
他把鄒氏問懵瞭。
“爹,我去看瞭大哥。”十一歲的六郎從臥室裡走瞭出來。
楊二老爺快步上前,把六郎緊緊抱在瞭懷裡。不,他不認輸,他還有一張底牌。“送六郎去長安!明天一早就上船!”
“老爺,您這是怎麼瞭?”鄒氏完全糊塗瞭。
楊二老爺咬著牙說道:“六郎十一瞭,他舅舅在長安。該送他去見見世面瞭!這事這就麼定瞭!”
送走六郎,他再無後顧之憂。他絕不認輸,他要為自己為四郎討回公道。
清晨,趙傢門房打著呵欠開瞭門,看到一輛馬車停在瞭門口。沒有車夫,馬車安靜地停著。他嘟囔著上前,隨手掀起瞭車簾:“誰把車停傢門口……”
一聲慘叫打破瞭寂靜。門房看清滿滿一車死人,嚇得轉身就跑,一個踉蹌絆倒在門檻上,高聲大叫道:“不好瞭,出人命瞭!”
……
牛五娘的田莊裡,六具屍體整齊地擺在廂房中。
趙修緣瞥瞭眼牛五娘:“這幾人都是你的傢仆吧?號稱一等一的好手,嘁!別把自個兒看得多高。沒得連累瞭趙傢。”
他搖著頭轉身走瞭出去。
明明是求自己出人幫趙傢做事,卻得到這樣的奚落。牛五娘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掐進瞭掌心:“趙傢有本事叫自己的人去啊!”
趙修緣在門口回過瞭頭,清俊的臉上佈滿瞭譏諷的笑:“趙傢沒本事才會讓我娶你。”
趙傢沒本事才會娶她。趙傢有本事,怎麼會看得上自己。
牛五娘被他的話刺激得尖叫瞭聲,沖過去輪起瞭巴掌。
手腕被趙修緣一把攥住。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季福昨兒回季傢報信說,季英英無恙。祖父叫你去殺楊靜巖,你的人卻去殺她。牛五娘,你忘瞭我的話,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我要季英英活著。她是我的。輪不到你去殺她。”
“我要殺瞭你!”牛五娘用力扯著自己的手,恨不得殺瞭趙修緣。
趙修緣目光下移,瞟瞭眼她的肚子:“這麼心急做什麼?好歹也要等你懷上兒子才動手不是?你背著殺夫的罪,你還有機會對付楊靜淵嗎?”
他將牛五娘推瞭出去,大笑著揚長而去。
恨,讓牛五娘瘋狂。她靠著門框,閉上瞭眼睛:“我要毀瞭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