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確認

院子是四合院,他進來的地方是後門,前面還有一道大門。門口栓著兩條大狗,正沖著院子叫著。

“真可惜瞭,一匹錦織瞭一半。”

“可惜什麼?織瞭一半還能給孩子縫件新衣。織瞭一尺半尺的,能裁出來做錦帕。就算隻織瞭幾寸,也能挑揀出來做條抹額鞋面。”

聽到對話,楊靜淵眼睛一亮,從廂房的墻角探頭望去。

這裡地方不小,院子裡堆著一大堆未織完的錦。兩個婦人正提著兩隻麻袋,在錦堆裡挑挑揀揀。

一名管事模樣的人從屋裡走瞭出來,看到兩人婦人蹲在地上挑揀大塊的錦料,上前急聲說道:“嬸娘,趕緊裝瞭就拿走吧。還選什麼呀?平時傢裡能用得上這麼好的錦嗎?東傢運錦的車隊一會兒就到瞭,別給人看見瞭。”

被他一催,兩名婦人哎瞭聲,這才快速地將錦佈直接扒拉進袋子裡。裝瞭滿滿一袋,還意猶未盡:“這裡還有許多……”

“夠啦。全被你們拿走,東傢問起,我也不好交待。”管事的著急地領著兩人往一旁的側門走去,邊走邊叮囑道,“趕緊走吧,從桑山那邊走,別和車隊撞上瞭。有人問起,就說是鋪子裡裁剩下的碎錦,千萬別說出去瞭。”

看三人走過拐角處,楊錦淵奔瞭出去。以他多年穿錦衣的眼光,直接扯瞭一塊趙傢最經典的錦塞進瞭懷裡。他奔到窗戶前一瞧,發現這處地方是織坊的庫房所在。

窗戶上全焊瞭鐵條,入口極小。門鎖著。他想瞭想,退到後面的圍墻處,翻上瞭屋頂。他趴在屋頂,移開瞭一片瓦。庫房修得高,沒有糊頂棚。揭開瓦直接能看到高高的房梁和庫中堆瞭一半的箱子。從敞開的箱蓋中能看到,裡面裝滿瞭著用油佈包著的成匹的錦。

他翻瞭個身,躺在屋頂的背面靜靜地等著。

足足瞭一個時辰,狗叫聲此起彼伏。驚醒瞭楊靜淵。他沒有動,聽著牛車駛進來的聲音。

“趕緊搬!今天要把所有的錦都搬走!”

他偏過頭,從移開的縫隙裡看過去。

一群人走進瞭庫房,抬著裝錦的木箱搬出庫房。來的人多,隻用瞭半個時辰就將全部的箱子都抬走瞭。

沒過多久,車隊慢慢駛出瞭院子。

趙傢取走瞭所有的存貨,要送到哪裡去呢?要不要跟上送貨的牛車?楊靜淵正打算離開時,又有人來瞭。

“二郎君,你們怎麼親自來瞭?”說話的是剛才的管事。

聽到這聲稱呼,楊靜淵豎直瞭耳朵。

趙修緣走進瞭庫房,看瞭眼裡面沒說什麼,掉頭走瞭出去:“未織完的錦隻有院子裡這些?”

“是,小人親自查過瞭,所有織機上沒有一根絲。”管事恭敬地答道。

“東西都備好瞭?”

管事趕緊從屋裡提出一隻罐子來。

“燒。”

管事心疼地看著這堆錦,鼓足勇氣道:“二郎君,最後一批存貨都運走瞭。織這些錦不容易,一月才織得一兩尺,燒瞭是不是太可惜瞭?”

趙修緣冷笑道:“我這個東傢都不心疼,你心疼什麼?燒!”

“是。”

罐子裡裝滿瞭油,全倒在瞭錦堆上。管事拿出火折子吹燃,閉著眼睛往裡面一扔。澆滿油的錦瞬間燃起瞭大火。

望著被燒毀的錦,趙修緣滿意地說道:“打掃幹凈鎖好織坊。留下看守的人,你回傢休息些日子吧。工錢照結。等明年織坊開工你再回來。”

“是。”管事應瞭。

等到趙修緣走後,楊靜淵從來時的路折返瞭回桑山。

桑十四早等得望眼欲穿,見他回來急聲問道:“怎麼去瞭那麼久?”

“我看到聽到瞭一些事。”楊靜淵把織坊裡的所見所聞說瞭,目光犀利地望向飄著濃煙的莊子,“十四,你想到瞭什麼?”

“明年織坊開工你再回來。”桑十四笑道,“這句話有點意思。趙傢今年不收春蠶,也不收夏蠶,不織錦。連織瞭一半的錦都燒瞭。”

兩人目光一撞,異口同聲道:“今年南詔要起兵。”

“趙傢和晟豐澤定有勾結。知曉瞭戰事。這時候買絲織錦隻能白費銀錢。所以趙傢今年不織錦瞭。”楊靜淵說道。

桑十四搖頭嘆息:“何止不織錦。趙傢還運走瞭織坊庫存的錦。定是藏在安全的地方,等戰亂過後,再拿出來賣個高價。證據呢?”

楊靜淵從懷裡拿出從錦堆裡偷出來的殘錦道:“聊勝於無。”

“就憑這塊未織完的錦,你能說服誰呀?”桑十四苦笑不己。

趙傢是商人,今年不想織錦,誰又能說他什麼?就憑這塊還帶著絲線的殘錦,就能和南詔起兵扯上關系?

“十四,你是牛副都督的女婿。我記得你的婚期是在十月吧?”

桑十四和牛七娘自幼定親,牛七娘今年及笄後,兩人就成親。桑十四點頭道:“對,鬥錦賽之後,十月十二成親。”

抖瞭抖手裡的錦,楊靜淵笑得燦爛狡猾:“鐵板釘釘的親事,女婿的話,你嶽飛應該會聽吧?”

桑十四指著自己的鼻子,口吃地說道:“你,你是讓我……去告密?沒證據,事涉兩國邦交,牛副都督絕對不會相信。”

楊靜淵攬住瞭他的肩道:“你想想,牛五娘嫁進瞭趙傢,她是牛副都督的心肝寶貝閨女吧?她毀瞭容,牛副都督和牛夫人一直覺得沒把她照顧好,對她比對七娘還心疼三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牛副都督就不怕被趙傢連累嗎?就算他不相信,也會想辦法先把牛五娘接回傢。今年沒開戰就罷,若開戰,牛副都督還能占個首告之功。牛傢進退有餘。對趙傢,這招就叫打草驚蛇。”

“說的有道理。不需要牛副都督相信,隻要他謹慎一點,接回牛五娘,趙傢一定警覺。說不定慌亂之下,能讓我們拿到證據。”桑十四又想起一事,“我就拿著這塊殘錦去說?我怎麼說?”

楊靜淵笑道:“自然是我和你一起去說。你別忘瞭,我現在是東川節度使大人的親兵。我奉命查證。咱倆的關系不一般,悄悄給牛副都督透個信,他應該謝我才對吧?”

桑十四向他翹起瞭大姆指。

《蜀錦人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