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鎮是個島,所謂的山不過是個小土丘。
任戰在給鄔秀的短信中寫道,說他每天傍晚都會去爬山。
其實,他隻是在山腳下跑一圈,遠遠看一眼山頂的寺廟,然後又回來。
那件事就在山上發生,他每晚噩夢都要夢到這裡,自然是不敢去的。
“鄔秀,我上午在警署當班,現在午休,我去瞭玄月寺。”他寫瞭條短信給鄔秀。
鄔秀很快回復。“任警官現在很自律啊,每個小時都會自動報告行蹤。”
任戰笑,“怕你誤會。”
想瞭想又刪掉重寫,“怕你擔心。”
這句話果然讓鄔秀很高興,“這才對嘛。我阿爸阿媽以為我網戀,都已經緊張得不得瞭瞭,要是知道我和你隔瞭七年,一定打死我。”
任戰哈哈一笑。
在他爬山的時候,鄔秀問道:“任戰,你去玄月寺做什麼?”
“沒什麼,初來乍到,到處走走熟悉下環境。”任戰漫不經心道。
“哇,任警官還真是克己奉公、心系百姓哦!對瞭,我昨晚看瞭個電影。”
“什麼電影?”
“名字我忘瞭,說的是人類未來能預測犯罪的發生,警察總是埋伏在現場,趕在兇案發生之前就制止他們,救瞭很多人。
任戰,我突然有個想法,你想我們相差七年,也該利用這個時差做點有積極意義的事。不如你去看看未來會有什麼案件發生,那我在這個時空裡提醒被害者,也許就能避免慘劇的發生呢?”
任戰心中一動。
他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再怎樣的贖罪也不如罪惡不要發生。
這個誘惑對於任戰來說實在太大瞭。
鄔秀和我要找的人生活在同一時空裡,我隻要請她幫我找到那個吹口笛的姐姐,警告她在那個晚上一定不要去山上,能阻止悲劇發生!
可是鄔秀呢?我不可能告訴她真相,但以她好奇的性格,萬一忍不住想去山上看個究竟,豈不是把她也帶入瞭危險中?很多電影裡便都是這樣的設定,很多你耍瞭小聰明自以為能避免的事,最後往往以更慘烈的形式呈現在你面前。
不,我決不能冒這樣的險!
任戰當機立斷,換一種很平淡的語氣,不以為然道:“那隻是電影裡的事啦。玄月鎮一直都很太平。我翻過案宗,這幾年都沒有什麼重大的案子發生。”
“哦,那好吧。我本來也想協助任警官除暴安良呢,現在看來是沒機會啦!任戰,你會吹口笛是不是?”
“是,但我隻會一首曲子《白月光》。”
“這個難學嗎?”
“還好,個把月就能上手。”任戰笑道,“怎麼瞭,你也想學?”
“不是我想學,是非學不可啦!今年學校的樂器課突然新增加瞭一個口笛,我在想要不我也選修這個吧,以後見面瞭我們就能琴瑟和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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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瞭速的高鐵,時速達到200公裡。
老鄔木然地望著窗外。她透過減速玻璃,看那些風馳電掣而過的景致,目光空洞無物。
袁帥上車前買瞭一斤蓮霧,切瞭半個遞到老鄔跟前,“來,吃點水果。”
老鄔無動於衷,連眼睛都沒眨。
他把另一半放進自己嘴裡,誇張地嚼兩下,又像哄孩子似的大聲道:“哇,好甜啊!老鄔,你快嘗嘗,有一點酸的,再賠你一斤!”
老鄔依舊沒有反應。
袁帥唱瞭半天的獨角戲,最後嘆口氣,收起吃的。“你累瞭,要不趴桌上睡一會兒吧。到瞭我叫你。”
“我不要睡。”她沒有表情道。
“睡一會兒吧,今天起得太早。”
她搖頭,“睡瞭會做噩夢。要醉過去的那種,才不會做噩夢。”
袁帥心裡一酸。
吃瞭太多抗抑鬱的藥,對她的神智還是很有影響。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孩子,如果放任不管,她會整天整天不吃不喝,實在頭疼得不行瞭,就喝酒,把自己灌得爛醉,然後一睡兩三天。
他有時候真怕她就這麼睡過去瞭,再也醒不過來。
“這個月的房租我打在你賬上瞭。”袁帥道,“除瞭日用的開銷,還有點多。一會兒下車,我們去買兩件衣服好不好?難得見你阿爸,也稍微打扮下,他會高興。”
“為什麼要讓他住進來?”老鄔憤怒地望著他。
“什麼?”
“那個人,為什麼要讓他住我傢裡!”
“你說衰仔嗎?你那屋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賺點房貼,還有人能照看你。”
“我不要人照看,我討厭他!”
“衰仔是有點呆,被我剋瞭好幾頓瞭。不過,這也說明他老實。”袁帥勸道,“他被你潑瞭涼水,又喂錯藥,一句怨言也沒有。”
“我討厭他!”老鄔煩躁重復。
“為什麼?”
他試探地抬起手,想替老鄔捋捋頭發,又被她不耐煩地打開。
袁帥尬尬一笑。
他的眼睛始終望著她,可她卻始終望著窗外,大大的眼眶裡徒然乘著一對瞳仁,黑得沒有任何光彩。
又過瞭好幾分鐘,袁帥起身去茶水區給她倒熱水吃藥,她卻獨自低低囈語瞭一句。
“他也會吹《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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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在黑板上各播瞭三段音頻。
三種樂器分別是口笛、口琴和葫蘆絲。讓學生聽完之後在紙上勾選,作為音樂課上選修的樂器。
袁小帥用鉛筆捅捅鄔秀,笑嘻嘻道:“秀秀,你選哪個?”
“口笛,你呢?”
“那我也必須口笛啊。”袁小帥誇張道,朝她擠眉弄眼,“秀,我學好瞭天天吹給你聽啊,剛才那首叫什麼曲子來著,是怪好聽的。”
“《白月光》啦。”鄔秀嗔道,在口笛的選項上打瞭勾,“才不要你吹,我有朋友吹得可比你好多瞭。”
“誰!”
袁帥立刻察覺到威脅,全身都警惕起來,軟趴趴的身子坐得筆挺,又刻意撩瞭下自己劉海才道:“是不是你那網友?秀,那天你們真見面瞭?”
鄔秀抿嘴一笑,咬著唇,得意又害羞。
“沒見過。不過我知道他會吹最好聽的曲子。喏,就是那個《白月光》,他能吹得比錄音裡的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