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戰把袁帥的音響接上自己的手機,挑瞭幾首治愈系的曲子播放,接著便開始打掃。
一圈地剛掃完,桌上電話鈴響,是外面窗口的同志告訴他說,有人要報案。
“袁警官不在,不過帶進來吧,我先給他們做記錄。”任戰想瞭想道。
窗口同志把兩人帶進來的時候,兩個當事人還在不停扭打,窗口同志不得不一人拷住一個,把他們強行分開。但那兩人都極是兇悍,手被拷住瞭,腳還不停踢打對方,口裡更是臟話不斷。
這兩人,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任戰都認識——
鄔秀和泥鰍!
任戰驚訝得臉色都變瞭,疾步上前,替鄔秀解開手銬。
“小心點,這兩個都跟瘋狗一樣,真的會咬人!”同事出去前好心關照他。
任戰急急忙忙關瞭門,壓低聲音道:“鄔秀你怎麼樣,他們沒弄痛你吧?好好的,怎麼跟泥鰍起瞭沖突呢?”
鄔秀看也不看他,手剛一自由,拎起桌上的玻璃煙缸“呼”的就朝泥鰍砸過去,被任戰眼明手快接在手裡。
她動作極快,沒等任戰把煙缸放下,又去拿袁帥放在地上健身用的啞鈴,無奈太重舉不起來。但她並不放棄,啞鈴不成,隨手抄起拖把朝泥鰍劈頭蓋腦打去。
“殺人啦,殺人啦!警察慫恿他老婆一起殺小孩啦!”泥鰍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被任戰拷在沙發扶手上,一邊左躲右藏,一邊扯著嗓子殺豬般的嚎。
任戰在場,又怎麼可能讓鄔秀拿拖把砸到他?泥鰍虛張聲勢,隻為能引起更大動靜,刺激鄔秀發狂。
“我打死你,打死你個壞人!你們全傢都該死,下十八層地獄!”
鄔秀果然上當,眼神又逐漸異樣。她一步步朝泥鰍走去,通紅的眸死盯著眼前這個和父親一樣長著三角眼的孩子,陷入自己混亂的臆想裡。
“打死你!打死你!”
她的話語含混不清,喉嚨發出野獸般嗬嗬的吼聲。任戰擋在泥鰍面前,她六親不認朝著任戰就打。
“鄔秀,鄔秀你清醒一點!你看著我,我是任戰!”
“你們都是壞人,都該打!打死瞭才好!”
她狠狠道,眼神完全是混沌的,就像被抽取瞭靈魂,隻剩麻木的軀殼。她的力氣竟也比往常要大瞭好幾倍,揮舞著沉重的拖把亂揮亂砸,恨得紅瞭眼。
辦公室地方本來就小,鄔秀沒打幾下,桌上的水杯電腦就都被她帶到地上,乒鈴乓啷砸瞭個粉碎。瓷片朝四處飛濺,任戰怕她弄傷自己,急忙把她拉到自己懷裡,右手卻一陣劇痛——被她用棍子重重敲瞭一記。
任戰臉色一白。手上動作卻沒停,瞬間換瞭左手,往她手腕上輕輕一敲,她反射性松手,棍子就被任戰接在手裡。往膝上一頂,咔哧拗成兩截。
“瘋女人,連自己老公都打!”泥鰍從任戰背後探出個頭,幸災樂禍道。
“你給我閉嘴!”任戰大怒,隨手從撿起個空的紙箱子,啪的一下套在泥鰍頭上。
“鄔秀,沒事瞭。來,你到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倒杯水,你喝瞭慢慢說。”任戰用身體擋著她的視線,不讓她去看縮在地上的泥鰍。
鄔秀被他連哄帶騙拖到沙發上坐下,喘著粗氣四下尋找,“壞人呢?壞人去哪裡?”
“這裡是警局,壞人自然是被我們抓起來啦。”任戰怕她情緒失控再扔東西,特地找瞭個紙質的一次性杯子,倒瞭半杯溫水哄她喝下。
他右手傷得不輕,鄔秀那癲狂的一棍子恰好砸在人最脆弱的指骨上,三根手指現在除瞭痛之外沒有任何感覺,也完全抬不起來。
他擔心會骨折,但令他自己也吃瞭一驚的是,當他想到這個時,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下再沒法給鄔秀做飯瞭。
緊接著他又有點小小的激動,不可名狀地祈盼著鄔秀能因為打傷自己而產生慚愧,從而學會控制自己情緒。
“我才出來半天,怎麼就把自己弄到警署來瞭?”他摟著她柔聲安慰。
她的眼神茫然而乖戾,已經忘瞭自己剛才做過什麼,也不知道眼下到瞭什麼地方。她兇狠地瞪著任戰,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呼喝聲,像在示威,直到確定任戰沒有任何惡意後才肯伏在他懷裡,呼哧呼哧喘氣。
“壞人,下毒,想毒死我全傢!”她蠻不講理,推瞭任戰一把道,命令道,“你快去把他們全抓起來!他阿爸、他阿媽都不得好死!”
“下毒?”任戰沉吟。
他知道鄔秀說不清楚,走過去,摘瞭泥鰍頭上的紙箱,沉聲道,“我隻給你一次機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老實交代!”
泥鰍脖子一昂,粗俗道:“你和瘋女人白天穿一條褲子,半夜鉆一個被窩,我還有什麼好交代的!”
任戰冷冷道:“是啊,你也知道她是我女人,而我這個人向來護短,你既然不肯交代,那我就寫個故意傷人,直接送少管所算瞭!”
“屁!她傷瞭我還差不多!她剛才在外頭咬我,一屋子人都看見瞭!”泥鰍抬起胳膊,果然手臂上有一塊皮膚發紅,還有兩行齒印。
“她是精神病患者,不用負法律責任。”任戰壓低聲音道,把自己右手舉到泥鰍跟前,“而我至少斷瞭三根指骨,我可以說是你幹的,反正也沒人看見。”
“你放屁!”
“不許說臟話,不然我用袁警官的襪子堵你的嘴!”任戰厲聲道,“還不快交代!”
泥鰍“呸”瞭一聲,又用當地土話嘰裡咕嚕罵瞭幾句,這才悻悻說出原委,原來是他今天早上往鄔秀的鍋裡扔瞭一把蟑螂。任戰今天早上走得匆忙,替鄔秀盛瞭一隻小豬包出來放在她桌上,她吃得好吃,想再去鍋裡拿一個,打開鍋蓋,卻見七八隻蟑螂正爭先恐後地往包子上爬。
這事兒泥鰍常幹,也不單是撒蟑螂,有時候在她晾的衣服上剪幾個破洞,有時候在她傢外墻上寫上幾句罵人的臟話。
他沒讀過書,會寫的字很少,寫來寫去無非就是“你是豬”、“你去死”之類。
以前袁帥對他也是逮一次罵一次,但罵歸罵,心裡畢竟還是憐惜他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況且他跟鄔秀一樣,也是因為那件事才搞得傢破人亡,所以也不忍心太苛責他。
“好啊,以後你在我傢做瞭什麼,我也去你傢裡一模一樣地照做一遍,你說好不好?”
“你敢!”他兇頑的臉上竟然露出驚懼之色,“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什麼就沖著我來好瞭,大師父腦子糊塗,你別欺負他!”
任戰不可察覺地一笑,心道這孩子倒也不是無可救藥。
他沉吟瞭一會兒,道:“那好,從今天起,你每晚七點準時來我這裡領罰。不然我就找到你傢去,告訴你的大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