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因醉酒錯過瞭及笄宴後,葉柒便覺得自己和“錢”這一字較上瞭勁兒,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定要將當時的自己一巴掌給抽醒,莫要再犯這樣的錯誤,將自己逼到瞭如今的進退兩難的境地裡去。

葉柒雖惱這張掌櫃出爾反爾提前來催債,但人傢是債主,自己本就不占理,胸口的怒氣僅僅隻能在心裡燒著,還半點不能表現出來。

她隻能放低瞭姿態,耐著性子道:“張掌櫃,並非我不想還這個錢,隻是酒坊多日沒有生意瞭…但您放心,我已有瞭主意,您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夠還上…”

“葉小姐……”張掌櫃卻是油煙不進,打斷瞭她的話,一臉為自己叫屈的模樣“我給的時間還不夠嗎?整整一年,酒坊的債是越累越多,若是再要不來,我又如何和上頭交代?葉小姐,你不能不顧他人的死活呀!”

張掌櫃張口便來的指責,讓葉柒啞口無言。

這一年累積下的債務,又不是她主張所為,她一個事後才來的掌櫃,無端被架在瞭這,葉柒都想為自己叫屈,她什麼時候受過這個委屈。

那張掌櫃往院中的座椅上一坐,一撩衣擺,耍起瞭無賴:“今日若我拿不到錢,我便不走瞭!”

“你!你!”葉柒氣得抖著手指指著張掌櫃的鼻尖兒,她萬萬沒想到,起先還覺得是個爽快明理的好人,變起臉來居然如此之快,讓人措手不及。

兩人你來我往之間,木頌清終於探聽出瞭些許前因後果,再想起自己先前所查的賬簿,便猜瞭個八九不離十。

葉柒早前請他當掌櫃時便說過,酒坊中負債累累,隻是那時這張掌櫃還給瞭葉柒兩個月的時間,讓葉柒覺得還有時間賺錢還債,卻想不到人在這個時候提前來瞭……

但……不覺得時機太過湊巧瞭嗎?

這張掌櫃難道真不知道酒坊此時是拿不出錢的?這裡頭真沒有刻意為難的意思?

木頌清稍一琢磨,便覺得事情蹊蹺。

院中因為葉柒與張掌櫃鬧出的動靜,此時夥計們都聚瞭過來,木頌清不動聲色,悄然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神色。

除卻洪師傅師徒是一臉憂色卻不敢上前,其他人則是作壁上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李卯帶著顧石不失時機,踏進瞭院內,見著面前的情形,吃瞭一驚,揚聲道:“這是怎麼瞭?”

葉柒不語,一旁的張掌櫃開瞭口:“李先生,你來得正好,咱兩傢的賬是不是該算算瞭。”

李卯聽出瞭張掌櫃的意思,為難地看向葉柒:“掌櫃的……你說這事怎麼辦?”

他將葉柒拉到瞭一旁,壓低瞭聲音:“咱們酒坊的方子中有幾樣特殊的谷料原料,全長安隻有錦州糧莊才有,若是開罪瞭他們,往後咱們這酒怕是也釀不成瞭。”

“早知如此,你們何必欠下這麼多錢?”葉柒氣極反笑,這先頭欠債的參與分子竟在這勸她這個接盤的不要得罪供貨商,他們怎麼不看看自己的行為落下多大的禍根?

李卯聞言連忙為自己辯解:“上一任掌櫃做的事,我這個賬房先生有何辦法?掌櫃的您還是快想想法子,可不能再拖著人傢瞭。”

她還沒見過這般胳膊肘往外拐的人,非但不幫她勸勸,想辦法把還錢的日子往後拖延幾日,還變著法的讓她趕緊把錢掏出來,葉柒心想,要是能還,我們還用在這裡站著嗎?

葉柒被逼得緊瞭,言簡意賅,幾乎是磨著牙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張掌櫃聽見瞭這話,發出一聲怪笑:“可別,我是要債,不是要命!”

他話鋒一轉,又嘆瞭一聲:“不過,我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

葉柒聽瞭這話,先是一呆,心中湧出幾分希冀來,方才還硬著的態度又軟瞭回去:“張掌櫃的意思是……?”

張掌櫃:“若是實在還不出錢來,不如,便將葉傢酒坊的酒方抵押給我,或許我還可以與上頭說道說道,寬限些時日。”

“不行!”

還沒等葉柒開口,洪師傅漲紅著臉氣急出聲:“酒方隻有葉傢的釀酒師知道,我們與老爺子簽下過契約,是半點不可泄露給外人道也,就連我這兩個徒弟在受到老爺子認可前,我都不會將酒方傳給他們,更別說是交給你瞭!”

一傢酒坊的獨傢酒方是其立命之根本,若是將酒方隨便給瞭外人,那等於是毀瞭酒坊的根基,要瞭酒坊的命。

茲事體大,葉柒再不懂行,也知道這個規矩,又怎麼可能會答應張掌櫃呢?

葉柒的臉倏地便冷瞭下來,應道:“張掌櫃,正如洪師傅所說,這件事,不可能!”

“那小姐也別怪我,我隻等到今夜,小姐不還錢的話,明日我便上報官府,咱們官府見!”張掌櫃甩下瞭一句話,哼笑瞭一聲,便繼續坐在原地喝茶。

“小姐!怎麼辦?”花雕拉著葉柒的手快急哭瞭。

葉柒更是六神無主,一雙眼睛無助地看向瞭木頌清。

“盧青。”

木頌清輕輕叫瞭一聲盧青,盧青會意,推著木頌清上前。

木頌清對著張掌櫃作瞭個揖:“張掌櫃……”

張掌櫃押瞭口茶:“你是何人?”

一旁的李卯與張掌櫃解釋道:“這是我們小姐帶來的新掌櫃,姓木。”

張掌櫃探視的目光落在瞭木頌清的腳下,但到底是個人精,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而是對著木頌清回瞭一禮:“木掌櫃,有何指教?”

木頌清微微一笑:“指教不敢當,隻是木某不才,想與張掌櫃再商議一下此事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張掌櫃搖瞭搖頭故作嘆息:“並非我不給機會,方才我也提瞭辦法,可葉小姐不答應啊……”

木頌清沉吟瞭一聲:“這酒方事關重大,自然不可隨意給出,這正是我想與您商量的,若是……我們先給出半張,在期限內若是錢未能準時還給您,那後半張方子,也雙手奉上如何?”

張掌櫃不說話瞭,看神情似是在考量這筆生意做得值不值當,他與李卯飛速地交換瞭一個眼神,半晌遲疑道:“木掌櫃可能替葉小姐與洪師傅做主?”

葉柒有些著急,將木頌清拉到一旁:“木大哥,這不行啊,若是讓阿翁知道,我將酒方給出去,那可是要糟瞭!”

木頌清微微一笑:“阿柒,你可信我?”

葉柒見他從容不迫一副盡在把握的模樣,不知為何,方才的不安漸漸平息瞭下來,她咬瞭咬唇,輕輕地點瞭點頭:“我聽你的……”

木頌清輕輕拍瞭拍她的手,安撫瞭一句:“放心!”

說著轉過瞭身去,葉柒方才被木頌清拍過的手背發著燙,這熱度一路延續到瞭心裡,她忍不住將另一隻手覆在上頭,以此好讓自己的心跳不要跳得這般快。

那頭的洪師傅也被木頌清一語給駭到,見著木頌清推著輪椅到瞭他的面前,便是痛心疾首:“木掌櫃,你這是要害瞭我啊!”

木頌清卻輕聲道:“低下頭來,我要與你說話。”

洪師傅不知他打得什麼主意,但還是乖乖地半蹲下身,將耳朵湊瞭過去。

木頌清與他耳語瞭幾句,洪師傅起先還有些猶豫,但不一會兒,似乎松瞭口氣,神情逐漸淡定瞭下來,最終直起身來,對著木頌清點頭道:“但憑木掌櫃做主!”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木頌清同洪師傅說瞭些什麼,居然讓這個老頑固願意交出半張酒方?

木頌清才不願去顧及這些人的想法,讓盧青把自己推回到瞭張掌櫃的面前,微微笑道:“張掌櫃,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您呢?”

張掌櫃終於松瞭口,再給葉柒一個月的時間。

葉柒未免張掌櫃再反悔,非讓他白紙黑字立下字據,這才放他拿走瞭半張酒方。

眼見著在木頌清的介入下,好戲沒有能看成,李卯和顧石頓時沒瞭興致,領著一群夥計四散而去。

葉柒著實好奇木頌清到底與洪師傅說瞭什麼,好不容易憋到其他人離開,這才抓住人將心中的疑問說瞭出來。

木頌清卻是對著她做瞭一個“噓”的動作,先是低聲吩咐瞭盧青一句:“跟上張掌櫃,註意別被發現瞭。”

以張掌櫃的腳程,此時怕還沒走出多遠,盧青接瞭令,便立刻離開瞭。

木頌清眉眼一抬看向葉柒:“此地不是說話之處,跟我進釀酒室。”

葉柒的心都被他這神神秘秘的姿態都擾亂瞭,二話不說與花雕屁顛屁顛跟著木頌清進瞭釀酒室。

《抱住錦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