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爺子的意思很簡單。
葉柒先前因為醉酒而錯過瞭及笄宴,之後便因為賭約來瞭有間酒坊,一直忙於生意,及笄一事就再也沒有提起過。
但對女子來說,及笄乃頭等大事,象征著走過瞭豆蔻之齡,從稚氣的孩童走向瞭可以議親的年紀,因此老爺子想著,這三月三又是女兒節,本就是辦及笄的好時節,不如借著這個機會替葉柒補辦一場及笄宴,看她風風光光地成人。
葉老爺子為葉柒考慮得很是周全,往日對葉柒意見最大的這幾個叔伯都帶來瞭酒坊,讓他們親眼見證瞭葉柒的轉變,這樣一來,先前的事就算是徹底的翻篇瞭,沒有人覺得葉老爺子的提議有什麼問題,甚至還大力贊同。
長輩們嘰嘰喳喳地拉著葉柒討論著該如何為葉柒補辦儀式,要請哪些人,找哪傢的司儀,還有讓誰來葉柒梳頭,一定是要手藝最好的那個。
葉柒被圍在中間,感受著傢人們的溫暖,先前叔伯們忠言逆耳,又對她格外嚴厲,葉柒總覺得自己從來都不討他們的喜歡,而今明白瞭,這個傢中,每個人都是真情實意地愛著她。
木頌清淡淡笑著看著葉柒,耳邊忽然傳來瞭問話:“我記得你姓木,名作頌清?”
他收回落在葉柒身上的目光,扭頭望去,也不知何事葉老爺子站到瞭他的身旁,木頌清愣瞭一下,回道:“沒錯。”
葉老爺子和藹地撫摸著自己的胡須,笑道:“我這孫女自從認識瞭你之後,變化極大,我聽花雕說,你教瞭阿柒不少的東西。”
木頌清沒有否認,緩緩開口:“柒柒聰明,一點就透,這都靠她自己。”
葉老爺子點瞭點頭:“畢竟是我的孫女。”
這話連帶著自己一起誇上瞭,但葉老爺子說出口又有無比的說服力,他當年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傢財萬貫,可不就靠的自己聰明才智。
木頌清想到這,嘴角上揚,微微勾勒出一個笑來,眼神中充滿瞭敬佩。
這樣的商業巨賈,世間難有。
“你是個好孩子。”想起方才木頌清對葉柒親昵的稱謂,葉老爺子瞇瞭瞇眼睛,輕輕拍瞭拍他的肩,意味不明地說瞭一句“阿柒成人在即,有些事再不做打算可就來不及瞭。”
說完這些,葉老爺子便走開瞭。
木頌清一愣,咀嚼著他話裡頭的意思,為何覺著是老爺子提醒他要抓緊時間,莫不是他多想瞭?
葉傢的行動力著實很強,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竟在一天之內完成瞭安排流程,裝飾別院,分派請帖等工作。
就連木頌清都被抓瞭壯丁,在酒坊內寫瞭一個下午的請柬,但想著是為瞭葉柒,倒也是甘之如飴。
葉老爺子這次為葉柒補辦宴席,實則還有一重用意,便是為雪裡紅造勢,因此他算準瞭三月三當日,有間酒坊恰好又會出一批酒,便定下來一批,在宴席上使用,為此,老爺子把自己商界的那些朋友全請瞭來,一向節儉以養德的葉傢竟難得地鋪張瞭起來。
這樣城郊曲水流觴,城內他葉傢辦酒,恰好皆涉及瞭不同圈子不同的人,可進一步擴大雪裡紅的知名度。
老爺子這算盤打得精妙,同時也是對這批酒的質量高度認可,這才敢用出這一招來。
即便木頌清曾有這心,在京城中也缺乏人脈,如今老爺子膽識過人全給補全瞭。
不得不讓人佩服。
到瞭三月三上已節當日,葉傢賓客盈門。
木頌清和盧青等人早早來瞭葉傢,由於木頌清的腿腳不便,便留在堂屋幫忙做一些登記來客與賀禮的工作,盧青等人則空出手來,幫忙去接待客人。
李崢和沈念妤幾乎同時到瞭門口,打瞭招呼後一同進瞭門。
孫秀眼尖見到兩人,立刻迎瞭上去道:“李公子、沈小姐,今日客人多招待不周,兩位可以先去堂屋登記,有專人會收聘禮,之後便可隨處逛逛,今日的宴席擺在後花園內,兩人若是無聊,也可以先過去聽戲。”
李崢瞭解地點頭,長腿一邁往堂屋而去,走瞭兩步,忽回頭問道:“你傢小姐呢?”
“在她院中呢!請的嬤嬤正在為她梳頭。”
“這樣啊…”李崢沉吟瞭一聲,往前走去,到瞭堂屋,突然步子一頓,瞪著眼瞧著正提筆在為前頭來的客人登記在冊的木頌清。
李崢有些不開心瞭,嘟囔瞭一句:“他怎麼也來瞭。”
話剛出口,袖子被人輕輕一扯,他轉頭,隻見沈念妤一臉無奈地看著他道:“木大哥是酒坊的掌櫃,在這不是理所當然嗎?你莫要鬧脾氣。”
李崢別扭地點瞭點頭:“我知道,成熟對吧。”
“你明白就是!”
沈念妤推瞭推他,示意他上前,李崢這才往前挪瞭幾步,把禮物往桌上一放。
木頌清抬起頭來:“李兄!”
李崢鼻子裡哼瞭口氣出來:“是我。”
沈念妤無奈地搖頭,把自己地禮物交給瞭木頌清:“我準備瞭一件薄禮,是自己繡的香囊。”
木頌清接瞭過來,微微笑道:“姑娘繡工精良,若是宮裡貴人看到怕是都會愛不釋手呢!”
沈念妤被他誇得有些臉紅,輕聲道:“總是寒酸瞭些,麻煩木大哥幫我登記一下。”
木頌清一邊提筆記下,一邊安撫道:“禮輕情意重,最重要的是心意,我想,柒柒會喜歡。”
李崢耳朵動瞭動,心想:“柒柒?怎麼幾日不見就叫得比之前還要來得親密瞭?”
這變化讓李崢提起瞭警惕,葉柒向來都是讓別人喊她阿柒,柒柒二字必然是木頌清自己提出來的…葉柒既然對木頌清有好感,就不會拒絕他的請求。
那麼問題來瞭,明明叫“阿柒”叫得好好的,木頌清是出於什麼理由突然要改變對葉柒的稱呼呢?
葉柒哪裡知道,這幾日因著一個稱呼的問題,已經接連讓兩個男人糾結不已瞭。
她如今坐在自己房內,任由著葉老爺子請來的,據說是全長安最好的梳頭嬤嬤擺弄著自己的頭。
葉柒平日裡懶得很,向來要麼就梳一個馬尾,要麼就讓花雕幫她綁成男子的高發髻,總之從未梳過那些看起來就繁復的發型。
她的頭發在嬤嬤指尖扯來扯去,頭皮都被扯麻瞭,可這一柱香的時間過去瞭,頭還沒有梳好,葉柒原本挺直的背脊也頂不住久坐的疲憊,慢慢彎瞭下來。
她擺弄著桌上的飾品,心想著,幸好今日不用戴什麼發飾,重頭戲全在那典禮上的一根發簪上頭,要不然讓她頂著這麼重的東西走這麼多的流程,可不要累死她瞭!
嬤嬤為葉柒梳的是當下流行的雙環望仙髻,她本就是鵝蛋臉,這麼一梳,反倒是凸現瞭臉部精致的線條,更顯得下巴尖尖,臉蛋小巧。
花雕捧著臉,癡看著發髻一點點成型,忍不住贊嘆道:“小姐,你可真好看。”
葉柒抬瞭抬下巴,又被嬤嬤硬生生地按回瞭原位:“小姐還沒弄好,您別動保持好姿勢,再辛苦一會兒!”
葉柒隻好斜眼盯著鏡子一角模模糊糊的花雕,感慨瞭一句:“小姐我這輩子可不想再有一次這樣的體驗瞭,累死我瞭。”
那嬤嬤笑瞭:“說什麼胡話呢,女子出嫁時可比這麻煩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