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在陳燕婉心中僅僅停留瞭一瞬間,便一閃而逝。
她目光微閃,似有些動搖,謹慎地對葉柒道:“一般,隻能算是端正。”
葉柒全當她是謙虛瞭,便說道:“沒事,字跡工整便可以瞭,這抄書呀寫信呀記賬的沒讓你的字必成大傢,這樣好瞭,你畢竟是女子,這酒坊之中多為男子,你若住下也有不便,我讓盧青在附近找個客棧,你先住上兩天,再做打算。”
葉柒風風火火,替陳燕婉連後續的事兒都安排瞭妥當,陳燕婉跟不上她的節奏,稀裡糊塗地被牽著鼻子走。
葉柒說著,忽然間想起瞭正事:“陳姑娘,你今日是在何處救下的李信?”
陳燕婉愣瞭愣,意識到葉柒說得正是白天她拖去醫館那人,她道:“就離郭巷入口不遠的死胡同裡,我記得……那兒的墻上滿是爬墻虎……”
聽到此處,胡捕頭心裡有瞭數,看瞭半天的熱鬧,到瞭現在終於得到瞭信息,便與葉柒道:“既然如此,我先行去查看,所有消息,便通知小姐。”
葉柒點瞭點頭,胡捕頭走瞭幾步,又想起還有重要的事要同木頌清說,再度折返瞭回來,對木頌清道:“木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木頌清與葉柒小聲打瞭個招呼,跟著胡捕頭到瞭一旁。
陳燕婉隻覺木頌清好似事事將葉柒放在首位,至今未正眼看過她一眼,心下隱隱約約有些失落。
她摸瞭摸自己的臉,想著若非是我長得不夠好看?
被陳燕婉惦記著的木頌清走到一僻靜處與胡捕頭說道:“這兒說吧。”
胡捕頭點瞭點頭道:“便是先前您被綁的事……”
木頌清一凜:“可是有消息瞭?”
“那漢子,我們去查瞭,結果他並非是花街上的人,連坊內許多人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胡捕頭緩緩道“本來我們也以為線索會就此中斷,但前不久我在查另一起案子時卻無意遇到見過這名漢子的人。”
“在哪兒見的?”木頌清忙問道。
胡捕頭道:“吉祥酒樓。”
木頌清一愣:“怎麼會?”
胡捕頭擰眉道:“還有更奇怪的,我與兄弟在吉祥酒樓暗訪近半月,那大漢從未露過臉,直到前些日子,有消息傳有間酒坊要參與鬥酒會,那人似乎是坐不住瞭,我們守瞭一夜,發現瞭他的行蹤,但他對城內各路都十分熟悉,我們還是讓他給逃脫瞭。”
“然後呢?”木頌清問。
胡捕頭答道:“我們轉道查瞭吉祥酒樓,但還是沒有人見過他。”
胡捕頭的語氣裡充滿瞭困惑,木頌清隱隱覺得這件事比他想的還更為復雜。
胡捕頭又說道:“但與此同時,吉祥酒樓也出瞭一樁事……”
“哦?”木頌清挑瞭挑眉“怎麼瞭?”
“雲中燒的酒方子被盜瞭。”
什麼?
木頌清驚懼地看瞭一眼胡捕頭。
他原先以為,這大漢或許與他杭州的那些親戚有著些什麼聯系,但現下看來,事情早已經偏離瞭他的推斷。
是什麼人,從杭州起便盯著他手上的酒方,且不僅僅是他,連雲中燒的配方都失竊瞭,這是順手牽羊,還是說本來就是針對眼下已經成名的那些酒來的?
那雪裡紅呢?
此時是不是也被那人給盯上瞭?
還有他埋在爹娘墳前的那半張酒方子,還在那嗎?
木頌清心思急轉,無數個問題盤旋在腦海裡。
“除瞭吉祥酒樓,京城其他酒坊可有問題?”
胡捕頭詫異地看瞭一眼木頌清,沒想到,他已經想到這層,便不再隱瞞,道:“有,還有歸元坊的春濃,方子也不翼而飛瞭,其他傢我們仍在排查。”
胡捕頭想瞭想補瞭一句:“雖不知這酒方被竊與李信兄弟被打一事是否存在聯系,但如今雪裡紅在京城的名氣頗大,貴酒坊還是小心為妙。”
他看瞭一眼那個無端冒出說是木頌清未婚妻的女子。
並非是他有什麼職業病,隻是這種時候,來得這般巧合,救人的是她,又是為木頌清而來,總是讓人不禁多考慮幾分。
木頌清明白胡捕頭指得是什麼,他想胡捕頭抱瞭抱拳,誠摯地道瞭一聲謝,說:“頌清自會註意,若有什麼情況,必會通知捕頭。”
“那就行。”
胡捕頭點瞭點頭,帶著人離開瞭。
木頌清回瞭葉柒身邊,臉上那些個多餘的情緒已然收斂瞭幹凈,依舊是一番雲淡風輕的模樣。
葉柒雖然好奇,但有外人在,總覺得不太合適,便硬生生地忍瞭下來。
陳燕婉明白自己先得留下來才可做後面的打算,便乖順地依瞭葉柒的安排。
葉柒讓盧青把陳燕婉先行送走,又和木頌清去看瞭眼李信的情況,見他喝瞭止疼的藥就躺下入睡瞭,兩人才告辭離開回瞭自己的宅子。
這幾日古怪的事頻出,葉柒長瞭個心,讓花雕在門口把著風,自己與木頌清進瞭屋。
木頌清見著葉柒一進門四下檢查瞭一番,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折返回瞭桌前。
他笑道:“沒事的,不必緊張。”
葉柒為自己和木頌清倒瞭杯水皺眉道:“不看一下總覺得心神不寧的。”
木頌清上前握住瞭她的手,柔聲道:“有我在呢……”
葉柒心裡頭那些個隱隱的慌亂也被平復瞭下來,她挺直的腰板松瞭下來,先前一直緊繃的情緒,也漸漸舒緩瞭下來。
“頌清,仔細想想,那陳燕婉長得不錯。”
雖說別的情緒沒瞭,但醋意仍在,她拈著酸,嘴嘟得都能掛上醋瓶。
木頌清看著好笑,故意好整以暇,仿佛格外認真得回道:“自古蘇杭出美人,我聽我爹提過,陳燕婉的娘還是姑娘時是蘇州城出瞭名的才貌雙全……想必她應也不差……”
話還沒說完,木頌清吃痛地哼瞭一聲,原是葉柒氣急瞭,在他手臂上擰瞭一道。
葉柒擰完又心疼,可心裡又過不去那坎兒,哼得一身,扭過身不去看木頌清:“既然她這麼好,你還是與你的燕婉妹妹喜結連理去吧!我!我祝福你們!呸!我為啥要祝福你們!我是豬嗎!”
葉柒說著說著把自己給氣炸毛瞭,開始口不擇言,連自己都罵上瞭,木頌清心裡頭笑得開心可又見逗得過瞭頭,忙把人拉過來哄。
“莫氣,我逗你呢,在我心中誰也及不上你……”
木頌清的聲音太過於溫柔深情,葉柒的毛瞬間就被捋順瞭。
她捧著木頌清的臉,認認真真地凝視著他的眼睛:“真的?你可不許騙我,騙我你便是小狗!”
木頌清笑得葉柒心池微漾:“我何時騙過你?”
木頌清一個用力,又將人抱來自己的懷裡,葉柒靠著他的胸膛,聽他在自己耳邊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並非是我爹娘親生,若說指腹為婚,與她有婚約的應也是我爹娘親子。”
葉柒詫異道:“你還有哥哥?”
木頌清點頭道:“在收養我之前,爹娘曾有過一個兒子,但在五歲時不幸夭折,兩人正逢喪子之痛時遇上瞭被丟棄在路邊的我,便認為這是老天爺心疼他們,送瞭一個兒子給他們,便收養瞭我……”
他捏瞭捏葉柒小巧的鼻頭:“所謂指腹為婚,既然我爹娘從未和我說過,那便是曾經為我那早夭的兄長所定,與我並無關系。隻是我那爹爹醉心於酒,怕是這事沒和蘇州的陳伯伯講清楚,陳傢誤以為我就是我爹娘的親子吧……”
葉柒聽明白瞭:“那既然如此,你打算怎麼處理陳燕婉?”
“我怎麼打算不重要……與她走太近怕不是也要引起誤會,我既然沒打算要和她履行這烏龍婚約,便最好不要給她任何的希望,有時待人好不懂保持距離並不是件好事。”
葉柒心裡樂開瞭花,覺得怎麼就讓她撿著瞭這麼一個寶貝,她把玩著木頌清的手指,努力壓抑著笑聲,問道:“那我就按我的想法來咯……”
木頌清點頭道:“你方才說得挺好的,不過我有個想法,你可以聽聽。”
“你說。”
“你這般女子,在我朝也屬少有,大部分人的想法便是找一個如意郎君,相夫教子過完一生,我們沒有辦法強扭別人的想法,若是她實在不願意自食其力,那便不要勉強,替她尋一門兩相情願的婚事,就當是尊重她的意願。”
葉柒點瞭點頭:“我明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剛才隻是…隻是有些看不慣她想硬賴著你…”
木頌清笑瞭:“這也得看我樂不樂意,她若是有幾分聰明,就該知道怎麼做做什麼才是讓自己有好的前程…而不是把目光都放在我這個殘廢身上…”
“況且……”木頌清頓瞭頓“對於陳燕婉,我還有些疑慮在心…你不覺得,她出現得或許巧合瞭嗎?”
葉柒一凜,坐起瞭身:“豈止是巧合,就好似一切都是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