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葉柒忙將人帶到圓桌邊坐下,和木頌清一道手忙腳亂地安慰瞭好一會兒,花雕起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漸漸得或許是苦累的緣故,抽抽噎噎的,但好歹漸漸冷靜瞭下來。

“小姐,公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恢復神智後,花雕第一件事兒,就是問清楚緣由,她不解為何自傢小姐和木公子前腳爭得面紅耳赤,後腳就如同無事人一般,變臉如此之迅速,讓她小腦袋中的問號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

葉柒替她將眼淚擦幹凈,這才開口解釋道:“其實……一開始就是裝的。”

“啊?”

花雕眨瞭眨眼睛,聽得葉柒繼續給她解釋:“昨日我和頌清兩人商談,都覺得不可再等陳燕婉自己露出馬腳,畢竟離鬥酒會的時間越來越近,越拖下去,反倒是風險越大,便想著找個機會給她設局,我方才見她洗衣時陳燕婉還自己上門來挑事,我便覺得機會來瞭。”

木頌清點頭道:“我和你傢小姐早就說定,開誠佈公,對彼此不可隱瞞、不能隨意爭吵,柒柒既然突然發難,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我便陪她演瞭這一回。”

葉柒笑瞭:“起先我還擔心,頌清不能領會我的意思,沒想到他反應還是快的。”

木頌清無奈微笑:“總歸還是第一次,演得有些過瞭。”

葉柒忍不住哈哈笑瞭一聲:“倒後來,我都快演不下去瞭,隻好找個由頭趕緊離開。”

花雕鬱悶瞭,扁瞭扁嘴又想哭瞭:“你們二位倒是高興瞭,可嚇壞我瞭。”

“好啦好啦,都是我小姐我不好,沒和我們小花雕說好,讓小花雕受驚瞭,來小姐我向你賠罪。”

她說著便要向花雕彎腰作揖,花雕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木頌清溫柔地看著,葉柒拉著花雕鬧瞭一番,葉柒笑累瞭,伏在桌上休息,微微喘息著道:“不過花雕,我與頌清這出戲怕是還要再演一陣子。”

花雕回神,“啊?”瞭一聲:“這是為何?”

葉柒托著腮,道:“方才我們合計瞭一下,你別看陳燕婉種種跡象像是沖著頌清來的,可又並非那麼簡單,若是為瞭這個人,何處不是她的戲臺,可為何她總是想往別苑跑呢?”

花雕思索道:“有道理,那她是為何……?”

木頌清道:“我們懷疑,她是沖著我身上的某樣東西來的。”

“啊!公子你是說!”

葉柒食指輕放在唇上:“噓——莫要大聲,當心隔墻有耳。”

花雕連連點頭,壓低瞭聲音:“她也是沖著酒方來的?”

“嗯。”木頌清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瞭。”

花雕不解:“可她要酒方作何用?”

陳燕婉自來與酒這個字便打不上關系,在酒坊內,酒量最差的是她,最不懂酒的人也是她,這樣的人總不可能和李卯他們一般,偷酒方出去自己開酒館吧?

陳燕婉哪裡有這錢呢?

“自然不是她要,而是她背後的人。”

木頌清一語道出瞭關鍵,花雕這才徹底明白瞭:“所以公子你說的釣魚,除瞭陳燕婉這條明面上的魚,為的還是她背後的大魚?”

“沒錯。”木頌清淺淺笑瞭一下“那人藏得極深,可若是我們一直被動下去,怕是一輩子都難將他牽出瞭,所以,既然他將陳燕婉放到瞭我們身邊,為何不從她身上入手呢!”

“有道理哦!”

這回花雕完全明白瞭葉柒和木頌清的想法,葉柒拉著花雕的小手道:“所以我和頌清還得繼續演下去,屆時你可要配合好瞭,千萬不要露餡兒瞭。”

花雕一挺胸脯:“放心吧小姐!”

把花雕安撫妥當,交代完畢瞭事宜,葉柒看瞭一眼天色,此時屋外夜幕已然降臨,廊下的廊燈還未點起,但月光尤其明亮。

“居然已經到瞭這個時辰瞭。”葉柒喟嘆道“花雕,你去準備準備,咱們從後門走,去西市燈會!”

花雕應聲離開。

葉柒一邊將還剩半壺的紅塵醉收瞭起來,一邊同木頌清說道:“方才忘瞭問瞭,頌清,你覺得紅塵醉如何?”

木頌清一愣,神色有些復雜,嘆道:“當之無愧,天下第一。”

“是啊。”葉柒回味著紅塵醉的味道,視線轉向瞭屋外,像是要透過那夜色,回望白日的見聞一般,她道“酒盟一行,讓我驚覺,山外山人外人,這向上攀登的路上,還有多少道天塹橫在那裡,與他們相比,我們是多麼的渺小不堪。”

木頌清靜默著看著葉柒娓娓將自己的心聲道來,忽覺得眼前這個少女,比起初見時,眉眼間的神態,已然成熟瞭不少。說出的話也從過去的簡單狂妄變得逐漸有瞭遠見,謙虛瞭起來。

這其中有反思,也不失自信。

雖說看到瞭自己與天下相比的渺小,語態中卻不見失落沮喪,木頌清隱約感覺到瞭她心中的那把火,像是把這些看似是打擊的東西,化作瞭火油往裡頭添,反倒是,燒得更旺瞭。

“我過去,總依賴著你給我帶來的好運氣,甚至有些心存僥幸,偏偏忘瞭這些最重要的事,還忘瞭,仍有很多的地方不是光憑運氣,還需要我去努力地追趕。你看,就現下而言,別說是紅塵醉,就算是傅兄自己釀制的冰肌,也高出雪裡紅一個段位。”

“沮喪嗎?”木頌清雙眸含著柔情的春水,輕輕地問道。

“當然不!”葉柒坦然自若“我葉柒哪是那麼容易沮喪的,這不是正好嗎?知道距離在哪裡,才好繼續往前走,頌清,不瞞你說,我想贏!”

“哦?”木頌清挑眉。

葉柒伸手往自己頭頂比劃瞭一下:“如果說紅塵醉的位置在這裡,那麼雪裡紅就在這裡。”

她又往自己腰上比瞭比。

“雖然差距很大,但並非一個無法跨越的距離。我們可以先一點點地去追,遲早有天能夠勾得到它,甚至說不定,我們更加往上走,向頂點進發不是嗎?”

紅塵醉隻是現在天下美酒中的天花板,並不代表說以後還是,它的釀造者雖說已經去世瞭,但若是她還活著,必然還會有比紅塵醉好千倍萬倍的酒出現。

隻是世事難料,人死燈滅。

葉柒是崇拜酒聖的,與逝去之人想比,她還有的是時間,為何不把握這些時間,去挑戰一下可能性呢?

葉柒滔滔不絕,將內心所想一一同木頌清傾訴,她飛揚著眉眼,一顰一笑間,仿若周身籠罩在光芒之中。

啊……

木頌清看在眼裡,神情愈發柔軟。

他的柒柒,對著將來有著雄心壯志,那麼他也將竭盡所能,托她一把,讓她離目標更近一步,或是更上一步。

隻要是她想,他必然雙手奉上。

“所以我決定瞭,我不能再停留在現在的成就瞭!”葉柒做下瞭總價,一臉期盼地看向木頌清“頌清,我們一定要開發新酒,並非是烏曲這些曾經在葉傢酒坊歷史中存在的,而是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

“好!”木頌清鄭重地應道,他執過葉柒的雙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指尖“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葉柒雙眸彎成兩道新月,歡喜自其中溢瞭出來:“既然如此,頌清,教我釀酒吧。”

初聽到葉柒的請求,木頌清愣瞭一愣,但很快回過神來,聲音柔和提醒道:“釀酒並非一時半會可學會,需要勤學多練,日以繼夜地練習,才能把握準分寸,你想好瞭,會很苦。”

葉柒歪瞭歪頭,似是不在意所謂的辛苦,認真道:“這世界上做什麼是不苦的,平民百姓、達官貴人、甚至天傢,都各有各自的苦楚……若是隻看到苦,那自然就要被這‘苦’所占據心頭,我隻要想著,我忍忍,忍過瞭這時,我就能去做我想做之事,也或許想做之事的過程也很苦,那就想想結果,萬一我要是做到瞭,那前頭的苦都會變作甜,這有何不可呢?”

“你倒是樂觀。”木頌清笑道。

“那當然瞭!”葉柒揚著調子,向木頌清抬瞭抬下巴“既然這苦都要吃,那我還是開心點吃,否則那叫‘自尋苦惱’!再說瞭……”

葉柒雙手勾著木頌清的脖子,與他額頭相抵,她輕笑道:“我有你這條錦鯉傍身,再苦都是甜的。”

木頌清心底軟成瞭一片:“既然你都做好準備,那我便依瞭你!”

“耶!”葉柒快樂地捧著木頌清的臉,吻輕柔地落在木頌清的額間、眉眼、雙頰、鼻頭、下巴。

正當葉柒的紅唇意欲離開時,木頌清按住瞭她的後腦勺,湊瞭上去,含住瞭她的唇,舌尖趁勢探入,溫柔地攻池掠地,葉柒迷茫地看瞭他一眼,眼前的木頌清閉著眼睛,睫毛長而濃密,如同那可撲流螢的扇子,輕輕顫抖著,似緊張,又似情動。

葉柒紅著臉,輕輕合上瞭自己的眼睛,黑暗中,感官被進一步的放大,她的身子軟如春水,靠在木頌清的懷裡。

也不知過瞭多久,兩人氣喘籲籲地分瞭開來。

葉柒看著面前木頌清淡色的雙唇染上瞭一抹水色,顯得垂涎欲滴,她留戀地舔瞭舔自己的唇。

好甜……

濃情蜜意間,兩人又說定瞭為瞭不引起陳燕婉的懷疑,將釀酒教學放在瞭晚上,正巧別苑的廚房內有著一隔間,稍作改動,可以作為釀酒室來使用。

一切敲定後,花雕已經將備好的馬車停在瞭後門,三人趁著夜色,上瞭車,驅車趕往西市夜市。

東市與西市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熱鬧,東市商業繁茂,街市整齊錯落有致,即便攤販也自有其規章,不會過度地占用街道,多數還是以店鋪為主。

西市不同,相較而言,更為市井,街道上多為攤市,店鋪則以當鋪、酒傢為主。

而到瞭夜間,西市更是熱鬧,大小的攤子占據瞭道路兩側,唯獨給行人留下瞭中間約莫四人並行寬度的道路。

兩側的攤子,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總是賣什麼的都有,但這西市雖說看著亂,實則亂中有序,從未出過差池。因此西市的夜市向來是這京城中極為出名的,但凡是有閑,外地來京的遊人也是必要踏足一次,才不枉來京城一趟。

每過三個月,西市便會辦祈福祭祀的活動,那天,西市會比往常更加熱鬧,除瞭那些小攤小販,還有各色江湖賣藝的雜耍班子,變魔術、相撲、硬功夫等等,甚至能看到許多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

這一夜,宵禁也會取消,可謂是全城人的狂歡。

而重頭戲則正是在午夜到來之前的煙火大會,據說,在煙花炸開時,若能將自己的銅錢投入吉祥爐中,許下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這也正是葉柒這次想帶木頌清來湊熱鬧的最關鍵的原因。

因西市內已是人頭攢動,馬車離入口還有百米已然寸步難行,三人隻好暫且下車,雇瞭一名小廝替她們暫且照料著馬車,便一同進瞭西市。

木頌清來京城這些時日,是第一回來到這般盛會。

街道上高高掛著一排排的紅燈籠,照亮瞭這條長街,光落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紅彤彤的。

幾乎是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開心與愉悅。

葉柒一眼看見瞭不遠處聚在一起的人群:“頌清,那裡有表演,咱們去看看。”

三人擠進瞭人堆,圈子的中央,正在表演魔術。

葉柒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人,取出一根麻繩,往天上一甩,這繩子仿若勾上瞭什麼,竟憑空垂在天際。

那人拉扯瞭一下,繩子紋絲不動,他便順著繩子往上爬,爬到頂端時,他從口中吐出一口煙霧,那煙霧繚繞著他,越來越濃,逐漸將他的身影全然籠罩瞭起來。

就在這時,那魔術師的夥伴,取瞭火信子點燃瞭麻繩,麻繩一路飛快地向上燃燒,周圍人都驚呆瞭,連驚叫都忘記瞭,直到火焰燒到瞭最上頭,那煙霧與火焰相融化作一隻火鳥,鳴叫瞭一聲飛向天際,隨即化作瞭煙花朵朵。

“好!!”

周圍人叫著好,鼓著掌,忽悠人發現瞭盲點,疑惑地問瞭一句:“可……人呢?”

“對啊,人呢?”

“怎麼不見瞭?剛不是還在嗎?”

疑問聲越來越大,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瞭起來,恰在此時,隻聽到一聲銅鑼響,眾人連忙循著聲音望去,隻見葉柒對面的人自動讓出瞭一條道來。

不知何時那位古彩戲法師已然持著鑼鼓立於人群之後,如今敲著鑼越過眾人回到中心的位置,向觀眾們作揖表示感謝,觀眾們爆發出一陣掌聲。

“太厲害瞭!”葉柒驚嘆不已,她不知這人是如何做到的,隻覺得就像是真有什麼仙法一樣,讓人嘆為觀止。

古彩戲法師和夥伴各自拿著鑼開始討賞,葉柒問花雕要瞭一錠碎銀子放瞭上去,那魔術師愣瞭愣,沒想到竟然碰到這麼大方的客人,他平凡的臉上帶上瞭笑意。

“多謝小姐。”

那古彩戲法師突然伸手,葉柒和木頌清嚇瞭一跳,卻見他在葉柒耳邊打瞭響指,隨即變出一朵花來,放到瞭葉柒的手裡,隨即彎瞭彎腰,離開瞭。

葉柒捏著那朵紅色的花,一時回不過神來。

木頌清在旁咳嗽瞭一聲,她這才木愣愣地轉頭:“頌清,這真不是什麼神仙嗎?”

木頌清嘆瞭口氣,這古彩戲法靠的是手法,隻要他夠快,自然可以迷惑到觀眾。

但不得不說,這名古彩戲法師確實是厲害,方才那一出表演,他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收錢完畢,古彩戲法師和同伴開始瞭下一輪的準備,葉柒還想去別處看看,便拉著木頌清和花雕出瞭人群。

哪知剛擠出來,卻聽到柔柔的一聲。

“咦?阿柒?”

葉柒抬眼望去,發現沈念妤一身水粉色的裙衫,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在那。

“念妤~~好久沒見!我好想你!”

葉柒歡欣跑瞭過去,伸手便要抱住沈念妤,卻被橫出一手給擋瞭開來。

葉柒一愣,這才發現,沈念妤身邊站著的正是李崢。

李崢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你隻看到念妤,看不到我嗎?”

葉柒笑嘻嘻地說著瞎話道:“怎麼會呢,阿崢你這麼高大威猛,我怎麼可能看不到呢?隻是我已然有頌清瞭,怎麼能對別的男子摟摟抱抱呢?這要莊重一些不是嗎?”

“什麼莊重,那叫端莊!”李崢翻瞭個白眼,倒是沒有生氣。

“對對!你說的對!”

兩人說話間,花雕把木頌清推瞭過來,木頌清向李崢和沈念妤行瞭一禮道:“李兄,沈姑娘。”

沈念妤福瞭福身,含羞地躲到瞭李崢的身後。

木頌清看著這個情形,若有所思的視線在沈念妤和李崢身上巡回瞭一圈,最終瞭悟地放在瞭心裡。

在旁還毫無所察的葉柒,好奇問李崢道:“你不是出鏢去瞭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瞭?”

李崢道:“本就不是遠差,花不瞭多少時間,念妤說她想來西市,我送完鏢便緊趕著先回來瞭。”

“原來是這樣,不過……回來也不同我們打聲招呼……”

葉柒說著話,突然察覺到瞭一絲微妙的不對勁,她狐疑地瞇著眼睛,打量著沈念妤雙頰上的兩抹嬌羞,又落在瞭李崢身上,捕捉到瞭一絲心虛。

“哦……我懂瞭……”

葉柒拉長瞭語調,嘴邊帶著狡黠的微笑,她將藏在李崢背後的沈念妤拉瞭過來,往前走瞭兩步,悄聲問道:“念妤,你我之間向來沒有什麼秘密的,你老實同我說……你和阿崢是不是……”

葉柒兩手食指相對碰瞭一碰,臉上的神情頗為曖昧。

沈念妤的臉轟然紅瞭起來,紅雲從頭一直蔓延到瞭脖頸,此時明眼人都看出不對勁來。

沈念妤繡花鞋內的腳趾緊張地曲著,不停地絞著自己的秀帕,支吾瞭半天,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崢往前邁瞭一步,把沈念妤往自己懷裡一攔,護犢子道:“念妤害羞得很,你莫要逼問她,有什麼沖我來!”

葉柒笑道:“那你倒是說啊?”

李崢摸瞭摸鼻子道:“是……我與念妤在一起瞭!”

“你們兩藏得夠好的呀!”

葉柒往李崢臂膀上砸瞭一拳:“說,啥時候開始的,這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崢哪裡不知,葉柒的八卦本性此時已經蠢蠢欲動瞭起來,若是你不告訴她,她會打起十分的精神,死纏爛打、不死不休,非得要到答案不可。

於是乎,他老實作答:“其實我和念妤,也是在剛才才定下的。”

那日李崢本就是借酒壯膽,向葉柒訴瞭衷情,但被葉柒拒絕瞭,當下李崢隻覺得自己這十幾年的感情都付之於東水,自然是難過的。

沈念妤一直在旁邊陪著他瞭一夜,默默地安慰著他,從頭至尾也沒有多說過什麼話,到瞭第二日,李崢已經好上許多瞭,雖一想心還是會痛,他回想著過去,自己與葉柒之間的相處,很多時候都冥冥中早已透出,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回去後,李崢一直閉門不出,無論爹娘如何勸都不聽,沈念妤聽說瞭此事,一直放心不下,便登門拜訪,每日照料他的吃食,李崢不開門,她就端著食物在門口等。

其實那時候,李崢已然接受瞭自己和葉柒沒有可能這個事實,隻是面子作祟,覺得做出這般丟臉的事情,不知該如何面對眾人。

但自沈念妤來瞭後,李崢覺得自己遇上瞭對手,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青梅,竟比他還要執著,李崢不吃飯,她也不吃飯,因此,不過到瞭晚上,李崢經不住心裡的擔憂,想著沈念妤身子這麼弱,若是再不吃點什麼,定然會虛弱,會暈倒,會傷瞭身體,於是再也耗不下去瞭,開瞭門,讓她把飯菜送瞭進來。

沈念妤自然是高興的,但也沒有過多說一些勸解李崢的話,隻是陪著他,和他一起默默將飯菜吃完,隨後就告辭離開瞭,第二日飯點又準時來報道,此後日復一日,從不遲到。

久而久之,沈念妤的存在莫名地讓李崢覺得十分的安心,心也漸漸靜瞭下來,而在沈念妤的陪伴下,李崢很快就想通瞭,漸漸便放下瞭心裡頭對葉柒的執念。

那日他去酒坊見瞭葉柒和木頌清,回去後發現自己已經釋然瞭,並且看著兩人相處,也並未有那種吃醋的感覺,反倒是更像兄長在關心妹妹一樣,怕妹妹吃虧,有一種放不下的擔心,更像是親情一般。這倒是讓李崢不禁地思索起來,究竟他對葉柒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還是朋友之情,亦或者是別的什麼。

但也不知道為何,提到“男女之情”這個詞兒,李崢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沈念妤的往日種種、一顰一笑,甚至連夢裡都開始出現瞭沈念妤的影子。每回沈念妤來李傢找他,他看到她,心就噗通噗通的狂跳,她對他笑一笑,李崢覺得自己的魂都沒有瞭。

之前他總把目光放在葉柒的身上,沈念妤身上有千般好他都忽略瞭過去,而今他明白瞭自己對葉柒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後,沈念妤的優點在日漸的相處中被他一點點的放大。

他不禁想,自己過去是多瞎啊,沈念妤這麼好看,這麼溫柔,這麼知冷知熱又知心,這麼好的女子眼裡心裡全是他,而他竟到現在才看到她的優點,這不是眼瞎是什麼?

難怪木頌清當初要讓他珍惜身邊人。

李崢雖說察覺瞭自己的心意,但又有一絲害怕,若是自己隻是因為沈念妤這些時日的陪伴,而產生瞭錯覺,萬一將來他發現,自己其實是感動而不是喜歡,那豈不是要傷瞭這個好女孩?

李崢莫名地退縮瞭起來,尋著理由廝混在外,連傢都怕回瞭,沈念妤碰瞭幾回壁,猜到李崢是為瞭躲她,僅僅是嘆瞭口氣,隻是托人傳瞭一句話,問李崢是否願意過些日子陪她一道去西市祭典祈福,隨後便沉默地回瞭傢,從此不再來瞭。

李崢心裡慌得很,他想去找沈念妤,可又不敢,怕自己一時沖動,鑄下大錯,而在這個時候,李傢鏢局接下瞭一單生意,李崢便順水推舟,聽從瞭父親安排,帶著一隊人,護著鏢物出城瞭。

說到此處,李崢一頓,握住瞭沈念妤的手,這一握似乎包含著歉意,本認著聽著李崢回憶的沈念妤不再低著頭,回望瞭他一眼,又羞澀對葉柒點瞭點頭:“我本以為我等不到這天的……”

葉柒則橫瞭李崢一眼:“過去怎麼不覺你做事這般瞻前顧後的?”

而木頌清沒有說話,似有觸動。

他是理解的,越是喜歡越是彷徨,怕自己不確定,怕對方不確定,怕傷害對方,也怕錯過,因此總想讓自己想得明白些,也想讓對方考慮更清楚。

他當初何嘗不是這樣的?

但是感情便是情到濃處便是真,一切的思來想去,都不如到瞭那個對的時候,直接把話說出口。

《抱住錦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