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他的懷抱,溫暖又結實,幹凈又安心,讓她迷迷糊糊地想閉上眼睛,在他的懷抱裡待上一輩子。
聖誕節這天,舒雅望和平時一樣,優哉遊哉地一邊吸著牛奶,一邊瞇著眼睛走出樓道。今天很冷,她不打算騎車,準備去搭送學車,送學車是專門接送未成年的學生的,像舒雅望這樣升上大學還厚著臉皮坐送學車的,還是第一個。
舒雅望熟門熟路地爬上車子,車裡的孩子都認識她,一個個笑容燦爛地對著她喊:“雅望姐姐好。”
舒雅望擺瞭擺手,笑著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然後走到最後一排的位子上坐著打瞌睡,耳邊不時傳來孩子們歡快的吵鬧聲。忽然,整個車內安靜瞭下來,舒雅望好奇地睜開眼睛,就見車門口一個少年走瞭上來,穿著黑色的大衣,低著頭,柔順的劉海蓋住眼睛,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尖細的下巴。不知道為什麼,車裡本來一片溫暖,卻因為他的出現,瞬間變得有些陰沉。他微微抬頭,深邃的眼睛下面是一對不可忽視的黑眼圈,他誰也沒看,空洞得可怕,似乎什麼也倒映不進他的眼裡,他抬腿往最後一排走去,車內隻回蕩著他單薄的腳步聲,當他走到車尾時,空洞的眼睛裡映出一個女孩的身影,那女孩對他笑得燦爛,她一把將他拉到旁邊坐下,打著哈欠問:“吃過早飯沒?”
夏木搖搖頭。
舒雅望伸手在包裡掏瞭兩下,掏出一個奶油面包遞給他:“給你。”
夏木又搖搖頭。
舒雅望瞇起眼睛瞅他。
夏木抿抿嘴巴,接瞭過去,慢吞吞地打開包裝,很不樂意地啃瞭起來。
舒雅望嗤笑:“是毒藥嗎?吃得這麼勉強?”
“我不喜歡吃甜的。”夏木小聲說。
舒雅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他,他剛才的語氣好像是在抱怨,而且還是面無表情地抱怨,真是……別扭得好可愛啊!
舒雅望瞇著眼睛,真的好想上去抱抱哦!
夏木低頭看著面包,沒註意某人的不軌之心,他一隻手拿著面包,一隻手有些僵硬地伸進大衣口袋裡。口袋裡有一個硬硬的盒子,他將盒子緊緊地握在手裡,抿抿嘴角,看著面包挑瞭一個奶油少的地方咬瞭一口,嚼瞭兩下,然後說:“今天是聖誕節哦。”
“嗯,對啊,怎麼瞭?”舒雅望從包裡又掏出一個面包,這次是肉松面包,她將包裝拆開,遞給夏木,然後將奶油的拿過來,自己吃瞭起來。
夏木愣愣地看著手裡的肉松面包,又看瞭看舒雅望毫不嫌棄地吃著他吃過的面包,口袋裡的手慢慢地抬起來一點,手裡的盒子握得更緊瞭。
“聖誕節,然後呢?”舒雅望吃著面包問,真難得,夏木竟然會自己找話題和她聊天。
身邊的夏木抿抿嘴角,手又抬出來一些,盒子露出一角,淡綠色的紙質外殼,沒有包裝,簡單素雅。
“唔……”他的手心有些冒汗,臉頰微微有些紅,就在他想一鼓作氣將盒子掏出來的時候,車子忽然停住瞭,市一中到瞭。夏木僵硬地瞪著窗外的景色。
舒雅望推瞭推他:“夏木,你學校到瞭。”
“哦。”夏木手一松,盒子又掉回口袋裡,他有些懊惱地拿起書包,站瞭起來,跟在孩子們後面緩慢地往下走。
他走瞭兩步,忽然站住,猛地回過頭來,望著舒雅望,舒雅望不解地回望他。他的手剛插入口袋,舒雅望“啊”地叫瞭一聲,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望著夏木問:“夏木,你今天晚上幾點下課?”
夏木一頓,回道:“五點四十。”
舒雅望滿意地點點頭:“好,今天姐姐來接你放學。”
夏木疑惑地望著她。
舒雅望笑得滿臉奸詐:“聖誕節啊,跟姐姐出去看電影怎麼樣?”
“我不喜歡看電影。”
舒雅望失望地看著他,真是的,媽媽單位發的兩張電影票正好是聖誕節的,這種日子,朋友們早就有約瞭,誰還會陪她去看電影嘛!
“記得來接我。”夏木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腳步輕快瞭不少。
“你不是不喜歡看電影嗎?”舒雅望在他背後問。
夏木回頭說:“我說不喜歡,又沒說不去。”
他的臉上還是面無表情,隻是輕輕抿起的嘴唇泄露瞭他的心情,舒雅望發現,夏木心情好的時候,總是喜歡抿抿嘴唇,像是想壓抑住自己的笑容一樣。
舒雅望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嘀咕道:“臭小鬼,就不能坦率點嗎,明明很想去啊。”
送學車裡隻剩下舒雅望一個人瞭,不得不說,這丫頭臉皮真的很厚,即使一個人坐專車也毫不臉紅,反倒怪享受的。
到瞭學校,舒雅望走進教室。教室裡隻有寥寥十幾個人,天氣冷瞭,上課的人越來越少瞭。上課鈴響,老師走進來,低著頭開始點名,明明隻有十幾個人,可點名的時候,班上四十五個同學居然都有人答到,舒雅望好笑地看著帶答的人躲在書後,變換嗓音,不停地“到,到,到”。
舒雅望開始尋思,下個學期她是不是也去住宿舍,這樣早上就有人給她帶答,她就能睡懶覺瞭。
課上到一半的時候,舒雅望的手機震動瞭起來,舒雅望掐掉電話,回瞭一個短信過去:“幹什麼?上課呢。”
“嘿嘿,班花小姐,晚上有活動沒?”
舒雅望看著張靖宇那不著調的語氣就想笑,她回:“有啊,和帥哥出去看電影。”
沒一會兒,手機又嗡嗡地震動起來,舒雅望又掐掉電話,發:“幹什麼拉?”
“不會吧,小天才走多久啊,你就爬墻瞭。”
“抽死你,我開玩笑的你也信。”
“那就好,晚上出來聚聚啊。一個學校的,也沒見你幾次,怪想你的。”
“少來惡心我,你有什麼事找我幫忙,趕快說吧。”
“嘖,你怎麼這麼瞭解我呢,下午四點能出來嗎?我有事找你幫忙。”
“什麼事啊?”
張靖宇神秘兮兮地說:“終身大事。”
終身大事?這傢夥不會是看上哪個女孩,讓她去幫忙追吧?舒雅望也沒多考慮,反正自己和夏木約的是五點四十,先去張靖宇那邊看看,能幫肯定要幫一下的,怎麼說都是兄弟嘛。
“好,下午聯系吧。”
一直到下午四點半舒雅望才接到張靖宇的電話,那傢夥在電話裡很興奮地叫她趕快過去。舒雅望掛瞭電話,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不緊不慢地走到張靖宇指定的花園。冬天的花園毫無景色可言,總是顯得那麼蒼白蕭瑟,舒雅望向前走瞭幾步,腳踩在松軟的落葉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她轉頭望瞭望四周,輕輕皺瞭皺眉,這傢夥搞什麼,叫她來,自己居然不在。
拿出手機,低著頭找到張靖宇的電話號碼,撥通鍵還沒按下,忽然感覺身後有人靠近,剛想回頭,雙眼就被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蒙住,眼前一片漆黑,舒雅望不慌不忙地道:“張靖宇。”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隻是蒙住她眼睛的手臂在微微顫動,好像在憋著笑一樣。
“張靖宇,你可是欠扁?”舒雅望抬手,將蒙在眼睛上的手用力扯下來,回身瞪去,罵他的話憋在嘴裡,剛想開口,卻傻傻地愣住,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身後的人,高瘦而結實的身子裹在剪裁合身的綠色軍服裡,英俊的眉眼中帶著她喜歡的笑容。
“雅望。”他像以前一樣靠近她,拉住她的手,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耳邊是熟悉到令人懷念的聲音,手中是溫熱粗糙到令人安心的觸感,舒雅望回過神來,滿臉驚喜:“你……你,怎麼是你?”
舒雅望已經激動得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瞭,隻能死死地回握他的手,手掌貼著手掌,心中傳來一陣陣撩人的悸動。
“嘿嘿,驚喜吧!”張靖宇從唐小天身後蹦瞭出來,嬉皮笑臉地說:“雅望,你還要扁我嗎?哈哈。”
舒雅望抿著嘴望著他笑:“呵呵,下次你再找我幫忙,我就知道是小天回來瞭。”
張靖宇一聽,連連搖頭:“別!我以後要是真找你幫忙,你興沖沖地來瞭,卻見不到小天,你還不抽死我。”
“怎麼會呢,我是這種人嗎。”舒雅望甜甜地望著他笑。
張靖宇瞟她一眼,用眼神說:難道你不是嗎?
舒雅望不理他,拉著唐小天問:“你怎麼回來瞭?不是說新兵沒有假嗎?”
唐小天低頭望著她,明亮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她的笑容:“嗯,隊裡讓我們來T市軍區送東西,本來東西送完以後應該在T市軍區休息一晚的,不過我想看看你,就偷偷溜出來一會兒。”
“哦,這樣啊。”T市離S市隻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舒雅望點點頭問:“那你不是馬上就要走瞭?”
“嗯,明天早上凌晨四點的火車回T市,然後早上七點和老大他們一起回部隊。”
“哦,那你隻能待一個晚上啊?”舒雅望很舍不得地望著他,雙手不由自主地搖著他的手。
唐小天還沒來得及說話,張靖宇就笑得一臉淫蕩地說:“一個晚上夠幹很多事瞭啊,呵呵呵。”
說完還拍拍唐小天的肩膀,對他擠眉弄眼。
唐小天急急地拍開他的手,紅著快要冒煙的臉怒斥道:“你……你別胡說。”
“什麼我胡說,難道你沒想過?看你臉紅得——”張靖宇用胳膊搗搗他,使勁地取笑他。
唐小天的臉更紅瞭,緊張地望著舒雅望,使勁搖頭擺手:“雅望,我沒……”
“哦?真的沒?”張靖宇先是一臉不信,然後又恍然大悟,“啊!舒雅望,你太沒魅力瞭!”
“張靖宇,你真的是欠抽!”舒雅望上前一步,將又急又惱的唐小天拉開,不爽地瞪著張靖宇,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一下地戳著他說:“快走,快走,快走,電燈泡!我們一個晚上愛幹什麼幹什麼,不用你全程照明!”
開玩笑,把唐小天逗得滿臉通紅是她的專利好不好?除瞭她,任何人都不能擅自使用。
“哇!舒雅望,你也太過分瞭吧,就你想小天啊?我也想啊,我晚上還要請他吃飯呢!”
“小天才不去呢。”
“小天。”
“小天。”
兩人一起望向唐小天。
唐小天挑挑眉,看瞭他們一眼,絲毫沒有猶豫地點頭:“嗯,我不去。”
張靖宇握拳,真是重色輕友啊!他望著唐小天痛心地說:“兄弟,你太讓我失望瞭!我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唐小天毫不內疚地望著他笑:“慢走,不送瞭。”
“算你們狠!我會記住的!”張靖宇臉上裝著深受重傷捂著心臟黯然離開的痛苦表情,其實心裡想著,太好瞭,不去更好,省一頓飯錢!
“我們會不會太過分瞭?”舒雅望有些不安地看瞭一眼張靖宇的背影。
“不會,他才沒這麼脆弱。”唐小天太瞭解自己的朋友瞭,那傢夥說不定正在為自己省瞭一頓飯錢而開心呢。
“啊,這樣啊,下次更過分一點好瞭。”舒雅望摸摸下巴,笑得一臉奸詐。
“別老欺負他啊。”
“誰讓他剛才欺負你。”
唐小天想起剛才張靖宇的話題,臉不由自主地紅瞭。
舒雅望看著他紅紅的臉頰,忍不住問:“想什麼呢?”
“沒,沒想什麼。”唐小天摸摸鼻子,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舒雅望撲哧一笑,瞅著他道:“你什麼都不想,那我們今天晚上怎麼過啊?就在這站在這吹風嗎?”
唐小天尷尬地笑笑:“先找個暖和的地方再說吧。”
“嗯。”舒雅望點頭,拉著唐小天的手走進學校的圖書館。T大的圖書館是學校除瞭體育館之外最好的建築物瞭,整個圖書館一共有九層,底下三層是自習室,中間三層是圖書閱覽室,上面兩層是電子閱覽室。
如此豪華的圖書館,舒雅望從開學以來路過無數次,卻還沒有進去過,她拉著唐小天找瞭一個沒人的自習室坐下,自習室裡暖氣開得很大,舒雅望和唐小天挑瞭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兩人坐得很近,面對面互相看著,嘴角都帶著暖暖的笑容,落地窗外正對著學校的馬路,馬路上的寒風不時地吹起樹枝,衣著鮮艷的學生們嬉鬧著從外面走過,可外面的景色完全無法吸引他們一絲一毫的目光,因為,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他說話的時候她認真聽著,她說話的時候,他仔細看著。
他說他的趣事。
她說她的見聞。
他說他的思想。
細細密密,絲絲縷縷,即使說到天亮也說不完。
他的手偷偷地從桌子底下握住她的,她的嘴角輕輕翹起,滿心歡喜,她喜歡他的親近,喜歡他的溫度,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英俊的臉龐,她閉上眼睛,微微顫動的睫毛泄露瞭她的緊張,她快速地湊過頭去,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地在他英俊剛毅的側臉上親瞭一下。
他傻傻地愣住,呆呆地看著她,連臉紅都忘瞭。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裡忍不住罵他,呆子呆子呆子。
被他握住的手,忽然猛地一緊,她抬頭看他,隻見他滿眼都是晶晶亮亮的光彩,他握住她的肩膀,俊臉越靠越近,眼見就要吻下來。
舒雅望滿臉通紅地擋住他的嘴唇道:“喂,別這樣啦。”
雖然自習室裡沒有人,但落地窗外面還是有很多人啊,被看見多不好。
可唐小天像是激動瞭一樣,非得親她一下才行,她用手擋著他,他就在她手心上吸瞭一下,舒雅望手心一癢,忍不住撤開,他的嘴唇便準確無誤地壓在她的臉上,用力地親瞭一下後,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舒雅望瞪瞭他一眼,唐小天卻摸摸鼻子,很是靦腆地望著她笑瞭。
果然,男人是經不住撩撥的,就連唐小天也一樣。
手機就在這時候“滴滴答,滴滴答”地響起來,這是夏木的專屬鈴聲,一聽這鈴聲舒雅望就知道自己做瞭什麼錯事瞭,她居然把她和夏木的約會忘得一幹二凈。
舒雅望接起電話,心虛地道:“喂,夏木。”
“六點瞭。”電話裡的聲音還是冷冷清清的,但是舒雅望卻明顯聽出裡面的不滿。
“啊,已經六點瞭啊。呵呵,我忘記看時間瞭。”
“過來吧,我在學校。”
舒雅望看瞭一眼唐小天,為難地說:“我今天晚上有事哦,沒辦法去瞭,要不,我明天晚上請你看電影吧?”
電話那邊沉默瞭一會兒道:“我明天晚上沒空。”
“……那後天晚上?”
“後天晚上也沒空。”
“哇,原來你這麼忙啊,我還真是沒想到。”舒雅望好笑地說,他會沒空?除瞭上學哪兒也不去的傢夥,居然和她說沒空。
電話那頭的人不說話瞭,舒雅望估計他正生氣呢,無奈地放軟聲音道:“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哦,對不起啦。”
“什麼事?”夏木的語氣軟瞭一些。
舒雅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小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得陪他。”
舒雅望剛想再說點什麼,夏木卻一聲不響地掛瞭電話。
望著手機,舒雅望有些不安地想,該不會生氣瞭吧?
“誰啊?”唐小天湊過來問。
“夏木。”
“怎麼瞭?”
“本來說請他看電影的,結果……”舒雅望聳聳肩,無奈地說,“不是要陪你嘛。”
“那就陪他去吧,這孩子也不容易。”唐小天對夏木的事也有所耳聞,知道這孩子喜歡黏著雅望,倒也不反感,隻覺得自己傢雅望果然人見人愛,討人喜歡,就連夏木這樣的孩子也不例外。
“那你怎麼辦?”
“一起去啊,再買一張票不就好瞭。”
“聰明!”舒雅望對他豎起大拇指。
唐小天笑,伸手握住她的拇指,緊緊地包在手裡,兩人對望一眼,說不出的甜蜜溫馨。舒雅望單手給夏木打電話,打瞭兩遍他才接。
“夏木,我決定還是和你一起去看電影。”
“哦。”
隻是一個“哦”,這孩子也太不坦率瞭,明明應該很高興吧。
舒雅望繼續說:“你小天哥哥也一起去。”
“嘟嘟……嘟嘟……”
舒雅望瞅著電話,嘴角抽搐地想,看來他隻有生氣的時候才如此坦率啊。
“他怎麼說?”唐小天問。
“掛瞭,完全不屑一顧。”舒雅望搖搖頭,望著唐小天問,“你怎麼得罪他瞭,他怎麼這麼討厭你?”
唐小天垂眼想瞭想,搖搖頭:“誰知道,也許他暗戀你吧。”
舒雅望笑得捶桌:“哈哈,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
“好瞭,既然他不去,那我們去吧。”唐小天拿起舒雅望的書包背在肩上,牽起她說,“先去吃飯,然後去看電影吧。”
舒雅望點點頭,站起來,笑容滿面地跟著他走,今天可是聖誕夜,他好不容易回來,當然要和他好好地過啦,夏木不去更好,她才不要帶個電燈泡在一邊呢。
就在這時,電話又響瞭,一聽鈴聲就知道是夏木的,舒雅望接起來,沒說兩句就掛瞭。
“他說什麼?”
“讓我們去接他。”舒雅望鼓著腮幫,不爽地說,“這善變的小鬼。”
那天晚上的約會變得很奇怪,夏木不用做任何事,隻要站在一邊,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陰鬱氣質就能讓氣氛瞬間冷到極點,即使舒雅望和唐小天極力想將氣氛炒熱,但卻總是在夏木的低氣壓中失敗而歸,兩人對看一眼,非常無奈地摸摸鼻子,不禁雙雙後悔剛才為什麼要叫他來。
夏木完全沒有自覺地走在兩人中間,三個人就跟木頭一樣,僵硬地吃飯,僵硬地看電影,僵硬地逛大街,舒雅望幾次暗示明示夏木可以回傢瞭,可那傢夥卻像聽不懂一樣,一臉漠然地望著她。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氣溫急劇下降,一陣寒風吹過,舒雅望冷得打瞭一個哆嗦,唐小天停下腳步,側身望著舒雅望說:“時間不早瞭,我送你們回去吧。”
舒雅望縮縮脖子,鼻子凍得通紅。她跺著凍僵的腳問:“那你呢?你回傢嗎?”
唐小天搖頭:“我不回去,要是讓我爸知道我偷偷跑回來,一定會扒瞭我一層皮。”
“那你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到明天早上啊?”
“怎麼會,我先送你們回去,然後去找張靖宇,晚上住他宿舍。”
舒雅望伸手拉住他,很不舍地搖搖:“別去瞭,你好不容易回來,我陪你到火車站的候車室坐一晚吧。”
“可是,你不回傢可以嗎?”
“找個借口騙騙我媽就是瞭。”
唐小天想瞭想,搖搖頭:“不行,我明天早上四點就要走瞭,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沒事啦,我在候車室坐到天亮再走就是瞭。”舒雅望搖著他的手,就是不想和他分開,哪怕多待一分鐘也是好的。
唐小天望著這樣的舒雅望,實在是不忍心拒絕,也不想拒絕,便抿著笑顏使勁點頭,他又何嘗不想和她多待一會呢。
舒雅望見他同意,很是開心地望著他笑,兩人的手又自然地握在一起,從他們的眼睛裡可以看見那些甜膩濃鬱的感情。
夏木垂下的眼睛看瞭一眼他們十指相扣的手,眼神更加冷漠。
舒雅望轉身,望著夏木說:“我們先送你回傢。”
“不用。”夏木淡淡地拒絕。
“怎麼瞭?”
“我認識路。”夏木的聲音很輕,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舒雅望有些無措地看著唐小天,唐小天笑:“讓他自己回去吧,夏木都十五歲瞭,你也別太護著他。”
“也是,夏木已經是個小男子漢瞭呢。”舒雅望拉瞭一下夏木的衣袖,笑著交代,“夏木,坐16路車回去,知道嗎?別坐過站瞭。”
夏木抬頭,深深地看瞭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點點頭,轉身走向公交車站。舒雅望和唐小天站在他邊上,當16路開過來的時候,舒雅望輕輕地將他往前推瞭推:“車來瞭。”
公交車停在他們面前,車門自動打開,夏木走上去,坐在靠近車窗的位子,車下面的舒雅望笑著朝他揮手,夏木靜靜地看著她和唐小天,雙手插在口袋裡,右手被口袋裡的盒子烙得生疼。車慢慢開走,他沒有回頭,任眼前的景色變化,將那個女孩甩在車後。那天晚上,他回到傢裡,將禮品盒拿出來,輕輕地打開,臺燈下,銀色的項鏈閃著美麗的十字光芒,兩隻可愛的接吻魚嘴對嘴幸福地靠在一起。他看瞭一會兒,便將項鏈和盒子一起扔進垃圾桶,漠然地看著前方,可過瞭好久好久,他又站起身來,將它從垃圾桶裡撿出來,看瞭一眼,咬咬嘴唇,放進抽屜裡。
舒雅望和舒媽說瞭一個蹩腳的理由,說同學住院瞭,傢不在S市,她去醫院幫忙照看一下。大概是舒雅望平時的品行良好,舒媽完全沒有懷疑,隻叮囑她好好照顧同學,註意休息。
舒雅望見她答應,便趕緊掛瞭電話,唯恐她聽出破綻。
唐小天緊張地站在一旁,舒雅望調皮地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給他看。
“雅望,雅望。”唐小天激動地一把抱住她,很開心很開心地將她往自己的身體裡揉。舒雅望滿臉通紅地任他抱著,原本凍僵的身體在那一瞬間變得火熱,心跳也急速加快。
“小天。”舒雅望輕聲叫他。
唐小天沒有動,輕輕地“嗯”瞭一聲。
“我喜歡你這樣抱著我。”她喜歡他的懷抱,溫暖又結實,幹凈又安心,讓她迷迷糊糊地想閉上眼睛,在他的懷抱裡待上一輩子。
唐小天的手臂又收緊瞭一些,他將臉頰埋在她的發間,他的嘴唇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那我一直抱著你好嗎?就這樣,一直到天亮。”
舒雅望心中猛地一陣悸動,口幹舌燥的感覺讓她咬咬嘴唇,閉上眼睛,順從地點頭。
唐小天腦中傳來如擂鼓一般的聲音,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覺,心中愛戀的火焰在劇烈地燃燒著。
年輕的孩子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他們愛瞭,很深地愛著,他們想親近對方,想擁抱對方,想占有對方,他們渴望擁抱,渴望被占有,渴望被深刻地愛著。
廉價的旅社裡,年輕的他們緊張又羞澀地站在櫃臺前面,見慣不怪的服務員看完身份證後,冷漠地將他們領到房間,轉身就走瞭出去。關門的聲音讓唐小天和舒雅望微微一顫,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相握的掌心有些濕潤,兩人望著房間裡唯一的一張雙人床,床單被套都是白色的,很舊,看著不是很幹凈,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幹凈。
兩人紅著臉站在床邊,連目光都不敢對視,唐小天舔舔嘴角,有些緊張地說:“坐……坐吧。”
舒雅望紅著臉點頭,走到床邊,剛準備坐下,唐小天卻叫她等等。舒雅望望著他,隻見他脫瞭軍大衣,舒雅望紅著臉不敢看他,唐小天看著她的樣子,立刻慌張地說:“不是的,不是。”一邊說,一邊將大衣鋪在床單上,紅著臉說,“床上臟。”
舒雅望紅著臉,撲哧一下笑瞭,看他那傻樣兒,哪裡還有剛才拉著她來開房間的氣勢。
唐小天被她一笑,臉更紅瞭,摸摸鼻子,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舒雅望也坐在他鋪好的軍大衣上。唐小天像是為瞭緩解尷尬一樣問:“看電視嗎?”
“不想看。”舒雅望搖瞭搖頭,有些疲倦地打瞭個哈欠。
“累瞭吧?”唐小天溫柔地問她。
她點點頭,他摸摸鼻子說:“那你睡吧。”
舒雅望揉揉已經快睜不開的眼睛問:“你不睡?”
“我……我守著你。”
“呆子!”舒雅望笑罵一句,脫瞭鞋襪,抬手解開外套,唐小天紅著臉轉過頭去,舒雅望好笑地瞅他,這外套裡面還有三件衣服呢,他有必要這樣嗎?
舒雅望將自己的大衣蓋在身上,又將旅館的被子蓋在大衣上,然後轉頭望著穿著正式軍裝的唐小天問:“你冷不冷?”
房間裡沒有空調,沒穿外套的傢夥手都凍青瞭。
唐小天舔舔嘴角,搖搖頭:“不冷。”
剛說完就連打瞭兩個噴嚏。
舒雅望有些生氣地看著他:“幹什麼呢,還要我請你是吧?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七歲之前,他們兩人可是經常睡在一起的。
唐小天嘿嘿傻笑瞭一下,局促地走瞭過去,脫掉鞋子,坐到床邊,將外套解開放在一邊,然後掀開被子的一角,鉆瞭進去。他的腳不小心碰到瞭她的腳,她的腳和冰塊一樣,冷冷的。他皺著眉頭,有些心疼地說:“腳怎麼這麼冷?”
舒雅望側躺著看他,無辜地搖搖頭:“不知道。”
唐小天伸出腳,將她的腳搬過來,用自己的腳搓著她的,想將她的腳捂熱,舒雅望望著他甜甜地笑瞭,撒嬌地靠過去道:“手也冷。”
唐小天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裡,細細地搓揉著,誰也不知道是誰先靠近誰的,兩個人慢慢地,緊緊地抱在瞭一起,他握著她的手,捂著她的腳,輕輕地湊過去,在她臉上吻瞭一下,就像下午的那個吻,剛剛碰上就分開瞭。她仰著臉,眼裡是滿滿的笑意,他忍不住又上前去,親吻瞭她漂亮的眼睛,揚起的嘴角,隻是輕輕地觸碰然後再分開。可也不知怎的,吻變得越來越激烈,她的身體開始變得綿軟,他肆意地壓上去,用力地加深這個吻,用牙齒去咬,用舌尖去描繪,他覺得有一把火焰正在燃燒著他。她冰冷的手腳迅速變熱,她有些無措地看著他,他壓在她身上吻著她,他的手緩緩下移,她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著,她不知道怎麼辦,隻能這樣看著他。
就在房間裡的氣氛越來越火熱的時候,舒雅望的手機忽然丁零零地狂響起來,兩個孩子像是做瞭壞事一樣,嚇得手忙腳亂地找手機,最後唐小天從被子裡舒雅望的大衣口袋裡翻出她的手機丟給她,舒雅望慌忙接起電話,背過身去,紅著臉,有些微喘。她深吸瞭一口氣,才接瞭電話。
“喂,媽媽。”
“你在哪兒?”
“我……我在醫院啊。”舒雅望有些心虛地答道。
“還敢撒謊!你不得瞭瞭!現在敢騙媽媽瞭!你到底在哪兒!”舒媽的聲音簡直就是從電話裡吼出來的。
“我……我……”舒雅望嚇得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你是不是和唐小天在一起?”舒媽厲聲問道。
舒雅望見事情敗露,隻能點頭承認:“嗯。”
“你趕快給我回來!你才多大啊!才多大!你在哪兒!快說!”
舒雅望被吼得直皺眉頭,將話筒拿得離耳朵遠一些,等舒媽罵夠瞭以後,才報瞭一個離旅社不遠的麥當勞店。
舒媽氣呼呼地讓舒雅望在店裡等著,舒爸馬上就去接她。
舒雅望有些害怕地望向唐小天,很緊張地說:“慘瞭,這次死定瞭,我還沒見過我媽發這麼大火。”
唐小天也有些慌瞭,可還是安慰地望著她笑:“沒事的,一會兒你就把責任都往我身上推,就說都是我不放你回傢,都是我的錯,要打打我,要罵罵我。”
舒雅望憂心地看他一眼,沒瞭主意。
兩個磨磨蹭蹭地穿好外套,理好衣服,舒雅望還特地將頭發重新紮瞭一遍。旅社的燈光很是昏暗,兩人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可到瞭燈火通明的麥當勞時,舒雅望那被用力吻過的唇,那染上情欲的眼,那嬌容上淡淡的紅暈,一切的一切,都說明瞭,他剛才對她做過什麼。
唐小天看著這樣的舒雅望,悄悄紅瞭臉,心裡既害怕又開心,害怕的是一會兒舒爸來瞭,會罵她,可這害怕的情緒隻持續瞭一秒鐘,更多的便是開心,開心自己剛才能如此親密地和她在一起,剛才那一瞬間,簡直像做夢一樣,更開心他能在大人面前,宣告他們的關系。要是舒媽讓他負責,他一定會使勁點頭答應。
“還笑,你還笑得出來。”舒雅望瞪瞭一眼抿著嘴偷笑的唐小天。
唐小天抓抓頭發,繼續傻乎乎地笑。
沒過一會兒,一輛軍用吉普車開到麥當勞的門口,率先下車的是唐叔叔,唐小天見他父親來瞭,一下就從位子上站起來,立正站好,有些害怕地望著他僵下來的臉孔。
跟在唐叔叔後面的是舒爸,臉色也很難看。唐叔叔走過來,二話沒說,一腳就踹下去,唐小天被踹得往後退瞭一步,還沒站穩緊接著又一個拳頭掄瞭過去,唐小天被打得連著身後的椅子一起跌倒在地上。
舒雅望瞪大眼睛,心疼地哭著直叫:“別打瞭,叔叔,別打他瞭。”
唐叔叔指著唐小天的鼻子罵:“你!你居然當逃兵!”
“我……我沒有。”唐小天捂著臉辯解。
“不打報告不申請,擅自脫離隊伍就是逃兵!要是在戰爭年代,你是要給槍斃的!”唐叔叔氣得又上去踹瞭他一腳,“你逃回來幹什麼!心心念念想著女人,你當個屁兵!”
舒雅望站在一邊,抽抽搭搭地看著,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舒爸也氣呼呼地推著舒雅望往外走:“哭!你還知道哭,丟人現眼!給我上車去!回傢讓你媽收拾你!”
舒雅望拉著父親的手,哭著求道:“爸,爸,你叫唐叔叔別打小天瞭。”
舒爸不理她,一把把她推進車裡,氣哼哼地道:“他要不是老唐的兒子,老子剛才就抽死他!敢拐我女兒!小兔崽子!”
那天晚上,舒、唐兩傢大人都氣瘋瞭,舒媽讓舒雅望在大院操場上跪瞭一晚上,唐叔叔讓唐小天繞著大院操場不停地跑瞭一晚上,他們兩個喜歡在一起吧?那就成全他們,讓他們一個晚上都在一起。
第二天,吹瞭一個晚上寒風的舒雅望病倒瞭,唐小天被唐叔叔毫不留情地拎走,丟進車裡,打包送回部隊。
舒雅望躺在床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前來探病的夏木,夏木一臉淡然地坐在床邊吃著舒媽洗給他的蘋果,瞟瞭一眼舒雅望,淡淡地道:“活該。”
舒雅望沒力氣爬起來收拾他,隻能狠狠地瞪他一眼:“臭小子,白疼你瞭,居然還說我活該。”
“笨。”
“你還說。”
“不矜持。”
“我掐死你。”某人終於養足力氣,撲上去掐住夏木的脖子。
舒媽端著藥走進來,瞪著舒雅望吼:“雅望,又欺負弟弟,再扣兩個月零用錢!”
“媽,媽,我錯瞭,你別扣我零用錢啊。”天,加上昨天晚上夜不歸宿扣的四個月,她將有半年拿不到零用錢瞭。
比起舒雅望,唐小天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被部隊記瞭小過,關瞭禁閉,還開會批評。
兩人第一次青春沖動的萌芽,就這樣被狠狠地扼殺在搖籃裡,從此再也沒敢偷偷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