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喬木雅望天堂3 第十四章 人生的出場順序那麼重要

是他,讓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如此傷心。

是他,又一次傷害瞭一個真心愛著他的人。

燈光流轉的法式餐廳裡,一個穿著紅色晚禮服的美麗女人垂首安靜的坐著,她已經坐瞭很久,服務員來問瞭三次是否起菜,她一直搖著頭,聲線輕柔地說:“等一會。”

餐廳裡的情侶們,來的早的已經結完賬離開,一桌一桌,又一桌,搖曳的燭光中,那女人的身影,顯得那麼的孤單。

服務員又一次前來詢問,這一次,她輕輕點瞭點頭說:“幫我把紅酒開瞭吧。”

服務員打開紅酒,為她斟滿一杯,單單輕輕抿上一口,一口,又一口,沒過多久,一瓶紅酒就見底瞭。

單單站起身來,結賬走出餐廳,沿著馬路,踩著高跟鞋,拖著長長的裙擺,在路燈明亮,人來人往的步行街走著。

忽然,她停下腳本,看著四周,眼裡瞬間湧滿瞭淚水,她拿起手機,撥通那個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過瞭很久,那邊才接。

單單仰著頭,望著天空,有些暈眩地說:“唐小天,你出來,我想見你。”

“你喝酒瞭?”電話裡的唐小天聽出瞭她聲音裡的不正常。

“你也會關心我嗎?”單單在這邊反問道:“你不是見到我就像見到瘟疫一樣躲著嗎?你不是連跟我吃個飯都不肯麼!你他媽的管我喝不喝酒!”

“唐小天,我告訴你,我現在要見到你,馬上就要見!你出來!”單單對著電話裡的他,已經有些歇斯底裡瞭。

“你等我,不要亂走。”唐小天說完,就掛上瞭電話。

單單掛上電話,也不管身上的禮服價值不菲,就往路邊的花圃上一坐,她望著馬路,發著呆,細想著這些年她都幹瞭什麼,可是她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起來,記憶裡,似乎沒有除瞭追逐唐小天之外的事瞭。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單單等瞭半個小時,唐小天才急沖沖的從街角的盡頭跑來,站在單單面前,有些緊張地拉起單單說:“我送你回去。”

單單甩開他的手,抬眼,有些朦朧地望著他說:“唐小天,你記得這是什麼地方嗎?”

唐小天望著四周,並未想起。單單苦笑瞭一下,輕聲說:“隻有我記得,那年,我被單依安從美國騙回來,無親無故,無處可依,是你,從這裡,把我接回瞭傢。”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在美國就已經喜歡上瞭你。”單單低著頭,聲音特別輕:“我喜歡你,你知道吧?全世界都知道,你也知道。”

“唐小天,十年瞭,我跟在你的身後,整整追瞭你十年,你一定不知道我當初是多自信。那時的我真傻,我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拼不過時間,拼不過你!”

“我總覺得我還年輕,我耗的起!不管十年,二十年,我和你杠上瞭,我就是不認輸。”單單抬起頭來,緩緩地站起身,雙眼湧滿瞭淚水:“可是,小天,我錯瞭,我真的錯瞭!我現在才知道,就算我在用一個十年也沒辦法打動你!”

單單抬起雙手,緩緩轉瞭一圈:“唐小天,我要在我開始的地方,和你承認我的錯誤:我錯瞭,從今天開始,我認輸,我放棄,我再也不會纏著你瞭。”

“這樣,你可以高興點瞭吧。”單單說完,轉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唐小天跟瞭上來,拉住她的手腕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你走開!”單單甩開他的手。

“單單。”唐小天沒放開,沉痛的拉著她的手說:“我一直拒絕你就是不想你變成這樣!就是不想你像現在這樣傷心!”

“是,我蠢,我笨!”單單哭喊道:“我從來不知道,人生的出場順序這麼重要,我隻是比她晚到,就永遠沒有機會。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比你早出生,我要堵在你傢門口,讓你一輩子都遇不到舒雅望!”

“單單。”唐小天皺著眉頭,心理也很是難過。

“放手。”單單低著頭,伸手將唐小天的手從手腕上掰下來,無力的說:“既然你這輩子都不會接受我,那就不要管我,我這種人太賤,別人對我好一點,就會舍不得離開。”

唐小天掙紮瞭一下,緩緩放開手,單單靜默瞭一下,抬手,從耳朵上取下今天小心翼翼帶上的珍珠耳釘,然後又從包裡拿出那個他在美國送的陶瓷小人,遞到唐小天面前說:“這些還給你,我不想在每天早上看著耳環傻傻的猜測,你曾經對我有過一分心動,我不想在每天晚上握著這個冰冷的陶瓷小人,想著你曾經說過我像天使一樣。”

“這些年,我想夠瞭,也想膩瞭。”單單輕輕說:“唐小天,我不想再幻想下去瞭。”

說完,她將東西塞進唐小天的手裡,然後咬著嘴唇,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真的決定放棄瞭,真的。

唐小天沒說話,看著她倔強又纖瘦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心痛的感覺,他很想沖上去抱住她,然後……

然後告訴她什麼呢?

唐小天茫然的想著,遠遠地跟在單單身後,見她東倒西歪地走著,走瞭一會,她忽然腳一崴,跌倒在地上,唐小天連忙跑上前去,想要扶她,卻想起她剛才的話,又緩緩地收回瞭手。

單單匐在地上,慢慢坐起來,光裸的手臂跌破瞭一個口子,她摸瞭摸,她拿起手機,坐在地上,給人打電話,電話接通後,她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單依安,單依安!我找不到回傢的路瞭,你來接我回傢吧。”

“你來接我,你快來接我回傢吧。”她說著說著,就哭瞭起來,唐小天在她身後,及其難過的望著她。

是他,讓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如此地傷心。

是他,又一次傷害瞭一個真心愛著他的人。

如果說,不能給舒雅望幸福,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苦的話,那讓單單這樣難過,就是他這輩子最內疚的事瞭……

他那時不應該給她希望的,他那時,應該拒絕的更徹底一些。

可是那時的他,居然以脆弱的名義,依賴著她的喜歡,放任著她的追逐,甚至請求她救救自己。

那個傻丫頭,真的來瞭,無知無畏地她穿過荊棘,踩過泥濘,一路橫沖直撞的沖到他面前,卻沒能將他從泥潭裡拉上來,反而被他連累的滿身泥濘,傷痕累累。

他們就這樣,一個坐在路邊哭泣,一個站在暗處,遠遠地保護著她。

當她的眼淚一串串往下落,當她哭著打電話的時候,他的心也酸酸的疼著。

單依安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公司召開一個高層會議,佈置明天的一個重要收購計劃,佈局瞭大半年,終於又讓人等到瞭收網的一刻。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洋洋得意的坐在會議室裡,聽著他的得力助手黎初遙報告項目進度,參會的人並不多,會議室裡坐瞭七八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每個人的表情都挺激動的,畢竟過瞭明天,公司又要更上一層瞭,他們年底的股份分紅又可以翻一倍瞭。

手機亮起來的時候,單依安垂眼看瞭看,手機上單單的名字出現著,單依安沒有猶豫,起身拿起手機,走出會議室外面接電話去瞭,會議室裡的人都有些詫異地望著他,這個年輕的董事長,二十歲接任,到現在將近十年瞭,還是第一次在開會的時候跑出去接手機呢。

幾名高層互相對看一眼,雖然默默無聲,眼神卻互相交流猜測著,唯一波瀾不驚的也許隻有行政總秘黎初遙,她依然面無表情的,背對著投影佈,一字不落的將項目文件上的所有內容和數據背出來。

單依安再次推門進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他的俊朗的面容上少見的佈滿瞭焦急的神色:“黎初遙,你跟我來。”

說完,他丟下一個會議室的員工,沖沖走瞭。大傢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卻沒有一個人敢離開,因為他剛才並沒有說散會兩個字。

電梯勻速下降,很快就到瞭地下停車場,單依安打開車門,坐上駕駛位,黎初遙坐在邊上,他一邊開車一邊對她吩咐著明天的收購的準備工作,這本來應該是在會議上佈置的,但是現在,他隻能先吩咐給秘書,然後讓她傳達下去。

黎初遙打開筆記本電腦,將他佈置的任務全部錄入,很快,車子已經開到市中心,單依安停下瞭吩咐,眼睛往馬路兩邊張望起來,過瞭兩三分鐘,他才在一個轉角的路燈下,看見瞭那個熟悉的身影正靠著書報亭坐在地上,昏暗的燈光下,低著頭,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瞭臉頰。

單依安連忙靠邊停車,連火也沒熄就打開車門,大步跑瞭過去:“單單。”

那人聽到他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單依安那張一向不可一世的漂亮臉蛋上,居然帶著一絲心疼,他緩緩蹲下來,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從未有過地溫柔聲音道:“小妹,跟哥哥回傢吧。”

在路邊等瞭很久的單單聽到這句話時,委屈地憋著嘴唇,再也控制不住的大聲哭起來。

“好瞭,不哭瞭。”單依安伸出雙手,想把她拉起來,可是單單卻忽然爆發地用雙手捶著他的胸口,哭泣著說:“單依安,你為什麼不早點接我回傢!你明明知道我是你親妹妹,也不早點接我回傢!你讓我隻是因為別人的一點溫柔!因為別人請我吃瞭一頓火鍋,陪我去過一次遊樂場!因為別人像哥哥一樣疼我!我就丟掉瞭自己的心!”

“單依安!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麼不早點接我回傢,為什麼不能早點接我回傢!我真的過的好辛苦,真的好累啊!”

單單說著說著,哭倒在他的胸口,單依安皺著眉,心疼地抱起全身冰冷的她,小聲地哄著:“對不起,我現在就接你回傢。”

單單拉著他胸前的衣服,哽咽著哭泣著,單依安半扶半抱的將她帶到車邊,黎初遙冷漠地為他們拉開後車門,單依安將單單扶進去,自己也坐瞭上去,黎初遙將車門關上,繞到駕駛位,發動瞭車子。

車子在馬路上呼嘯而過,路邊不遠處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一個男人,眼神沉痛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

一路無言,車外燈火通明,車內漆黑一片,單單的酒勁已經上來,加上剛剛哭瞭太久,她靠著單依安的肩膀已經沉沉睡去,單依安抬手輕輕撫摸著她軟軟的頭發,他垂下眼睛,忽然輕聲開口道:“小的時候我很討厭她,討厭到恨不得她死掉。”

不出意外的,駕駛位上的人一點聲音也沒發出,這就是單依安喜歡將她帶在身邊的理由,這個女人,冷靜又聰慧,寡言又能幹,就像一個機器人一般,你跟她說任何事,她就像沒反應,也像沒聽見,更不會跟任何人說。

和她說心事,讓他覺得很安全。

單依安半抱著單單,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像是小時候哄著自己的妹妹睡覺一般,溫柔地哄著她入睡。

單依安低頭,望著這個和他隻有一半血緣的女孩,繼續說道:“可是她和我妹妹一般大,和我妹妹一樣,活的那麼無助,那麼痛苦,那麼渴望著親情和關愛。”

“可是也和我妹妹一樣,什麼也沒能得到。當年,我報復瞭所有傷害我的人,卻沒辦法報復她。”

單依安拉起單單白皙的手緊緊握住:“因為她跟我一樣,跟我妹妹一樣,她所受過的痛苦我們都嘗過,她所渴望的東西,我們都渴望過。”

“所以有時候覺得,放過她,就像放過自己。”單依安說這些的時候,一直很平靜,也很溫柔,今晚的他,似乎被單單那淚如雨下的控訴刺激的有些感性,說瞭很多廢話,可還好,那個聽他說廢話的人,絲毫沒有反應。

深夜,唐小天獨自來到一個叫杏花公園的地方,這些年,他經常來這裡,看看這裡的花,這裡的樹,這裡的涼亭,這裡的湖泊。

每次來到這裡,閉上眼睛,似乎總能清楚的記起那個女孩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句話。

十年瞭,就像單單說的,她用十年也沒能打動他,而他用十年,也沒能忘記另一個人。

十年,似乎彈指一揮間而已,十年,似乎又漫長地無邊無際。

在這寂靜的十年裡,他的身邊,似乎聽不到除瞭單單以外的聲音,可是今天,那個聲音也對他宣佈,她要離開瞭。

原以為自己會輕松一點,卻忽然覺得安靜地可怕。

唐小天緩步在杏花公園裡走著,停在一個八角亭邊上,抬頭望著涼亭上,用黑色的草書寫著“夏有喬木雅望天堂”的牌匾,久久未動。

每次看到這個牌匾,就會想到舒雅望曾經紅著臉,輕笑著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每次想到這裡,他的心依然悸動不已。

可每次,也會因為這句題詞,瞬間想到夏木,這個公園真正的主人。

唐小天走進涼亭,輕輕的閉上眼睛,腦海裡一直閃過這些年的事情,每一件,每一件,都像電影一般在他腦中回放,關於夏木的,關於舒雅望的,還有,關於曲蔚然的,那些人,已經在他的生活裡消失瞭十年,可所有的事依然就像發生在昨天,他的時間好像隨著那些人的離開,早已經靜止瞭,而他身邊的人,正一天天的老去,一天的長大。

父親已經從部隊退休,每天拎著鳥籠去河邊和人下棋,為瞭一個棋子和人爭論不休。

母親的頭發已經花白,每天依然準時出去買菜,隻是每次見到有老太太抱著孫子孫女從她面前經過,總會又歡喜,又羨慕的繞著道走。

張靖宇的兒子已經上瞭小學,每天調皮搗蛋讓他操心,喝酒的時候他的嘴巴裡除瞭他的兒子,似乎已經沒有別的話題。

那個剪著娃娃頭大眼睛的女孩,早已褪去少女青春的活力,穿衣服的顏色也漸漸從粉色系,變的素雅起來,愛嬌明亮的笑容也變得柔和,一發脾氣就跺腳嘟著嘴巴的小動作,也已經好久沒看見瞭。

他們都在改變,而他卻沒有,他們都在往前走,而他卻沒有。

他一直一直站在原地,一步也沒動。

他清楚的記得,夏木葬禮那天,他和舒雅望說瞭:“我不會等你。”

可是,他卻沒有做到。哦,也不能說沒有做到吧,隻是,他沒有想去的地方,所以,還一直留在原地,留在這個公園裡而已。

唐小天又想起瞭單單,那個女孩,在今天晚上哭的那麼傷心,哭的他心都疼瞭。其實他也好想大哭一場,然後學著她那樣,瀟瀟灑灑地放棄一段求而不得的感情。

可是他做不到,最疼的那些日子早就過去瞭,現在的他,不過是被放在溫水裡煮著的青蛙,死不瞭,卻每天都很難受,卻又說不出來怎麼難受,隻是覺得,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暢快的呼吸過瞭,總覺得沉悶悶的,壓在胸口的地方,喊不出來,壓不下去。

唐小天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吐瞭出來,望著手裡面單單還給他的耳釘和天使小人,想到她還給他這些時說的話,她每天晚上,每天早上都在想著他嗎?想著那些她和他的可能?

其實,說他沒想過,是騙人的。多少次,在同事勸他的時候,在母親怒罵的時候,在父親喝著酒暗示提點的時候,在同學聚會上看著別人拖傢帶口的時候,他都想過,算瞭吧,就這樣吧,跟她在一起吧,這麼好的女孩,這麼愛他的女孩,他有什麼不滿足呢?

可是每次,心理卻又有另外一種聲音在問他:如果跟她在一起,你就必須全心全意去愛她,呵護她,不讓她受一點點傷害,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徹底忘記另外一個人,你做得到嗎?

每一次,他在心裡回答的聲音,都是否定的。

可是今天,那個否定的聲音,似乎變得不再堅定,而另一種聲音鼓噪著他,焦急地質問著他,為什麼不試試呢?試著忘記她,試著去當一個薄情的,健忘的男人,試著去接受,一個愛瞭你這麼久的女孩……

唐小天在黑暗的涼亭裡,睜著眼睛,安靜地坐瞭一整個晚上,隻是在這安靜的表現下,他的心裡卻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天蒙蒙亮瞭起來,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咋咋地叫著,公園裡晨練的人多瞭起來,成群結隊的老頭老太太們在打著太極拳,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寶寶走來,寶寶似乎隻有1歲左右,還不會走路,寶寶的爸爸彎著腰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小寶寶極其興奮的呵呵直笑,寶寶媽媽快步走到前面,拿著手機對著父子兩溫柔地叫著:“寶寶,看這裡,看媽媽,看媽媽。”

小寶寶伸著舌頭努力地望著媽媽,寶寶的爸爸也對著鏡頭做著鬼臉,寶寶媽媽呵呵大笑,咔嚓一聲拍下瞭這一刻。

唐小天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晨光柔柔地照著他憔悴的側臉,他垂著眼睛思考瞭好一會,緩緩站起身來,似乎下瞭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清晨,單單頭痛欲裂的醒來,睜開眼睛,依然感覺天地再轉,喉嚨幹渴難耐,她翻身起來,揉著太陽穴下床,拖著被她揉成咸菜一樣的禮服裙下樓找點水喝,一樓餐廳裡,單依安正優雅的吃著早飯,單單走過去,一把搶過他面前的牛奶喝瞭個幹凈,單依安瞅瞭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著手裡的資料:“去洗個臉再下樓,你看你什麼樣子。”

單單眨眨眼睛,詫異地問:“我什麼樣子?”

單依安指瞭指離餐廳不遠處的玄關墻上的鏡子,單單走過去照瞭照,忍不住尖叫起來!鏡子裡面簡直是個鬼啊!紅腫的眼睛,黑乎乎的睫毛膏,臉上兩條黑黑的淚痕!嘴巴上的口紅也胡的到處都是!頭發也亂的像個雞窩一樣!禮服裙像是咸菜一樣裹在身上!

單單連忙拽著裙子,以光速小跑上樓,沖進洗浴間,用力的將自己洗的幹幹凈凈,然後換上一身寬松可愛的傢居服才松瞭一口氣!

她踩著拖鞋再次下樓,一邊走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喊:“單依安,你居然讓我那個死樣子睡覺,你知道一個晚上不卸妝對皮膚傷害多大嗎?我做幾十次面膜都不補回來啦!我不管,你給我錢,我要買面膜。”

單單一邊嚷嚷一邊往餐廳走,隻是在路過客廳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看見瞭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單單退後兩步,轉頭,有些愣愣地望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又見到他,她以為隻要自己不去找他,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瞭。

卻沒想到會在她剛剛醒來,完全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又一次看到她,單單有些慌張地往餐廳望去,隻見餐廳裡空無一人,沙發上的男子站起來道:“你哥上班去瞭。”

單單抿瞭抿嘴唇,扯下耷在頭上的毛巾,緊緊地拽在手裡,望著他問:“你怎麼在這?”

唐小天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深邃的雙眼直直地望著她說:“我來找你。”

單單無法承受他那樣專註的眼神,雙手將毛巾扭的更緊瞭,撇開頭,躲著他的視線問:“什麼事?”

唐小天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我們交往吧。”

單單眨瞭眨眼睛,覺得自己一定是產生瞭幻聽,抬起頭來問:“啊?”

唐小天的表情依然很嚴肅又很認真地說:“跟我交往吧。”

單單不敢相信地愣瞭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交往?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

這人不是昨天晚上還在拒絕她來著的麼?

唐小天搖瞭搖頭:“我是認真的。”

一整晚的掙紮和糾結,在清晨的最後一刻,終於隨著那對幸福夫妻的笑聲而消散瞭。

是的,他也可以,他也可以像早上那對夫妻一樣那麼幸福,他也可以,也可以讓單單像那個女人一樣笑的那麼開心。

是啊,他有多久沒看見她燦爛的笑容瞭,似乎從好幾年前就再也沒見過瞭吧,明明連一個人在美國生活都很努力笑著的孩子,卻被他折磨的連笑容都失去瞭。

“跟我交往吧。”唐小天又輕聲說瞭一次:“我會好好對你的。”

單單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醒來,她望著唐小天想也不想的使勁點頭,激動的連話也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傾傢蕩產買瞭的彩票,以為沒中獎,傷心絕望瞭一晚,第二天早上卻有人來跟她說:“你中瞭!中獎瞭!巨額!超巨額大獎啊!”

單單幾乎聽到身邊有禮花和彩球爆炸的聲音,她興奮著激動著甚至抑制不住地尖叫著,一把抱住唐小天:“好啊!你說的!不許反悔!我們交往!我們交往瞭!你絕對絕對不許反悔啊!”

唐小天被她這股激動的勁逗笑瞭,忍不住伸手回抱瞭她:“好,不反悔。”

單單簡直快開心瘋瞭,她第一時間跑去告訴瞭唐媽媽,唐媽媽蒼老已久的老臉聽到這個消息後,居然和單單一樣激動地尖叫起來:“真的嗎?真的嗎?小天這個臭小子終於開竅瞭嗎!”

單單笑著使勁點頭:“是啊。”

唐媽媽抹著眼角說:“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戲瞭呢。”

單單也抹著眼角說:“我也以為這輩子都沒戲瞭。”

“媽,單單,你們至於麼?”唐小天被這兩人弄的椮的慌,至於麼,至於這樣相對流淚嗎?他就讓他們這麼操心瞭。

“怎麼就不至於瞭?”唐媽媽氣的反口道:“就你那花崗巖腦袋,開竅瞭簡直就是奇跡!”

一直沒說話的唐爸爸忽然開口道:“我看你們兩個還是別交往瞭。”

單單驚瞭一跳:“為什麼?”

“死老頭,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唐媽媽又氣又急的跳起來,她怎麼忘記瞭,傢裡還有一個花崗巖腦袋呢!

唐爸爸抽瞭口煙,繼續道:“我看你們兩個也別交往瞭,直接把婚結瞭吧!”

唐爸爸說完,唐媽媽立刻拍掌道:“對對對!結婚好,交往什麼呀!你們都交往十幾年瞭,知根知底,還有什麼可交往的,唐小天你就知道磨嘰!”

還是老唐瞭解小唐啊,這小子是個責任心極重的傢夥,如果隻是交往說不定那天腦子清醒瞭還會反悔,但他要是結婚瞭,就算是舒傢那孩子主動回來找他,他不會再有什麼想法瞭,因為他一定會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傢庭負責的。

“這……這會不會太快瞭?”單單有點嚇到瞭,她隻是來通知一下自己終於拿下瞭唐小天的喜訊,怎麼瞬間就跳到結婚上去瞭!這前後還不到一個小時好麼?

“不快不快,阿姨還得給你定酒店,定禮服,定婚紗照,發帖子,選吉日,哎呦!忙起來要大半年呢!哪裡快瞭!一點也不快!單單啊,你都28瞭,結完婚正好29,30之前把孩子生下來多好,哦呵呵呵,當然你要早點生也沒關系啦。”

“媽,這都哪跟哪啊?”唐小天的臉頰有些微微的紅暈,他也覺得這個事情的發展速度有些太快瞭,快的他都有點覺得活在夢裡瞭。

“什麼那跟那啊,以前單單說不逼你,現在可沒人逼你,是你自己願意的啊。”唐媽媽滿臉喜氣,不容反對地找著幫手道:“老唐,你說是不是?”

唐爸爸砸吧著煙嘴,望著唐小天,有些嚴肅地說:“男子漢,大氣一點,做瞭決定就該破釜沉舟。”

“是。”唐小天在老爸這樣嚴厲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站瞭個軍姿!

“哈哈哈,就這麼定瞭!”唐媽媽鼓著手掌開心的不知道怎麼是好:“哎,我應該先幹什麼呢?啊,對對,先通知親戚們,我傢小天終於要結婚瞭!哦呵呵呵呵。”

“這個……”單單弱弱地問:“為什麼沒有人問我意見?”

可是唐媽媽已經用迅雷不及掩耳之的速度飛奔回房間裡開始打電話,站在房間外面都能聽到她喜氣洋洋的聲音:“哎呦,他大姨啊,小天要結婚瞭,是啊是啊,媳婦漂亮著呢!你要來喝喜酒啊,一定要來啊,哈哈哈哈哈。”

聽著房間裡唐媽歡快的聲音,唐小天也忍不住笑瞭起來,他轉頭,望著單單,溫柔地問:“那就這樣決定瞭?”

單單抿著嘴唇,心裡歡喜的緊,卻拿喬地撇過頭,使勁的憋著笑。

唐小天笑瞭笑,伸手,輕輕拉住她的手,又問瞭一句:“嫁給我,好不好?”

單單轉過頭來,望著他,終於再也憋不住,瞇著眼睛,展開笑顏,開心地笑起來,然後使勁地點瞭點頭。

當然好,她求之不得。

唐小天感受著這滿室溫馨歡樂的氣氛,緊緊壓著胸口的那團重物似乎也忽然間就消失瞭,這個傢裡的每一個人,很久沒有這麼開心瞭。

也許,有的時候放下自己的執著,放棄自己的目標,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身邊的人都笑瞭,多好啊。

《夏有喬木雅望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