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一夜沒睡。雖然她和葉深深睡一張床早已習慣瞭,以前她們還曾經三個人睡在一起,但是這回,她睡不著瞭。
她琢磨著,一個男人,給一個女生租房子、介紹工作室、開店,這些或許都勉強可以用合作來解釋。但是,為什麼要給她買這麼貴的衣服,貴得讓她一看見那個價格就覺得,要說這兩人之間沒有什麼特殊關系,實在太荒謬瞭。
尤其是,這個男人還是個渣男,這個女生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傷心失望加氣憤鬱悶,讓宋宋直到天快亮瞭才睡著,中午十二點才醒來。
她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地要出去時,深深眼疾手快地將她攔在瞭室內,關上門:“沈暨就在外面,你確定你要這樣出去?”
宋宋“啊”瞭一聲,趕緊換好衣服,理瞭理頭發,葉深深才朝她眨眨眼,笑道:“好啦,可以見人瞭。”
宋宋看著她的笑容,心裡油然生起一種刻骨銘心的恨——我這麼可愛的好友,居然被個渣男騙瞭,老娘跟那混蛋沒完!
今天北京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地從客廳外的陽臺照進來。而沈暨的笑容比這陽光還要純凈迷人:“宋宋,我就知道你會想我們的!能忍到現在才來,我都對你的耐力刮目相看瞭。”
宋宋頓時把顧成殊拋在瞭腦後,抱住沈暨的手臂就蹭:“我想死你瞭,沈暨!快說快說,這段時間最想念的人是誰?!”
“是錢宋宋!”他也一本正經地回答。
看著一臉滿足的宋宋和逗小貓似的沈暨,葉深深無可奈何地搖頭笑笑,催促宋宋快點洗漱,跟沈暨出去吃飯玩去。
宋宋愕然問:“你不去啊?”
“我這邊還有事情呢,下周工作室就要終審瞭,能不能留下來就看此一舉瞭,所以我這個周末得把那條裙子搞定。”她一邊說著一邊去撕泡面的包裝,“還有那個佈料的事情,也是越快搞定越好。”
沈暨將泡面從她的手中搶下來,丟回廚房去:“這可不行啊,深深。宋宋大老遠過來,你陪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趕緊給我穿好衣服,一起出去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去工廠。”
葉深深無可奈何,隻能拿上外套,三個人一起出門,下樓吃飯。
結果,就在出電梯門的時候,他們遇見瞭顧成殊,沈暨一眼就看見瞭他手中提的飯盒,不由得瞟瞭葉深深一眼。
宋宋更是張大嘴巴,呆在那兒。
葉深深硬著頭皮,叫他:“顧先生,早……”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早個毛啊早,這沒大腦的打招呼方式。
“去哪兒?”顧成殊顯然沒在意她說什麼。
“宋宋來北京玩,我們一起出去吃頓飯。”沈暨幫葉深深回答。
“哦。我還以為深深這個周末會因為趕工而忙得沒時間吃飯,看來我是多慮瞭。”他的目光在宋宋身上停瞭停,點瞭下頭算是打招呼,然後轉身向自己的車走去,“那我先回去瞭。”
葉深深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飯盒上,自己也鬧不明白,一股莫名的沖動讓她輕聲喊瞭出來:“顧先生,那個……”
顧成殊停瞭下,轉頭看她。
“我、我晚上估計沒飯吃,你那個……可以留給我嗎?”
顧成殊的目光落在她有點緊張的臉上,唇角微微上揚,然後將手中的飯盒遞給她。
葉深深往前走瞭兩步,接過飯盒,不好意思地低頭抱住。
沈暨笑瞇瞇地看著她低垂的面容,幫她拉開車門。
宋宋覺得那種傷心失望加氣憤鬱悶的情緒又回來瞭。
顧成殊離開後,沈暨帶她們去自己喜歡的店吃飯。
宋宋和葉深深坐在後座,她瞄瞄葉深深身邊的飯盒,說:“分量挺多啊。”
是啊,因為……是兩個人的分量。
但葉深深不好意思說,所以隻幹咳瞭一聲,說:“對啊,可能是現在太忙瞭……我很能吃,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
沈暨從後視鏡裡看瞭她一眼,說:“是啊,深深現在多辛苦啊,都累瘦瞭,應該多吃點的。”
宋宋點點頭,看看葉深深無意識地放在飯盒上的手,又看看她低垂羞怯的側面,忍瞭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偷偷給葉深深的媽媽發瞭一條消息:“阿姨,你說得對,深深現在,有點危險。”
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裡危險的葉深深,在吃完飯後,單獨去工廠查看自己那件給季鈴定制的禮服。
這個廠子和工作室關系密切,經常合作,所以常跑這裡的葉深深也與他們混得很熟。正在給禮服一片一片上立體花瓣的工人和她打招呼:“深深,你來啦!這衣服做工真復雜,每一片花瓣都要弄得很小心才行啊。”
葉深深應著:“是啊,麻煩你們啦,主要是這種效果如果出不來,衣服就沒有那種感覺瞭。”
“我們也是第一次弄這樣的工藝,真沒想到,塔夫綢居然能這樣用,而且和薄紗互搭效果會這麼好。”
是啊,一種是華麗厚重的質感,一種是細致柔美的代表,她設想將這兩種混搭在一起時,也曾擔心會有沖突,但沈暨一聽到這個設想,立即給予瞭她肯定,認為完全可以嘗試。
而目前出來的雛形,也讓她如釋重負,覺得比自己設想的還要好。
“我已經努力做到最好瞭,如果評審們不喜歡,那也沒辦法……”葉深深不知道熊萌和路微他們拿出的作品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來的評委是誰,喜歡什麼樣的風格,但她對自己的設計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看完禮服,她拿著自己帶來的佈料去找水洗師傅,和他商議加工佈料的事情。
水洗師傅一看見這種佈料,頓時給她一個“閃瞎我狗眼”的痛苦表情:“小葉,你開玩笑嗎?這種垃圾哪還有搶救的餘地,唯一的用處就是在城鄉結合部擺地攤的時候當墊佈好嗎?”
深深隻能哀求他:“陳師傅,您就幫我一下嘛,試著洗一下,好不好?”
水洗師傅無奈地接過她的佈:“好吧好吧,我幫你弄個兩三米看看,不過我看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比較好。”
她感恩地跟在師傅後頭:“太謝謝您啦,陳師傅!幫我洗得輕一點哦,這不是牛仔佈料。”
“行,我知道,你要什麼紋路?”
“就水洗紋,不用太細膩,粗糙一些,中間有斷點就行。”
陳師傅嗤之以鼻:“開玩笑,我這樣的手藝,水洗的紋路能出現斷點?”
“不不,我要斷點,就要那種沒洗好的感覺!”
“小葉,你什麼想法啊?”陳師傅說著,又看看自己手中難看的佈料,嘆瞭一口氣,“唉,會幫你洗這樣的東西,我也感覺是開玩笑。”
在陳師傅的抱怨聲中,機器開動,水磨砂紙輪轉,兩米佈很快從出口送瞭出來。
葉深深顧不得機器還沒停,趕緊把衣料拿出來看瞭看,興奮至極:“陳師傅您看,這佈料現在的感覺,是不是不一樣瞭?”
陳師傅瞅瞭一眼,也大為驚訝:“哎喲,看不出來,這佈料是剛剛那東西?”
用上“佈料”兩個字瞭,感覺比“那東西”高級多瞭。葉深深興奮地擰幹,拿去給熨燙組幫自己烘幹熨平,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幹掉之後的佈料,雖然比之前強些,可那種洗過的痕跡,雖然使得整塊佈料顏色減淡,有瞭深淺變化和流動的紋路,卻依然未能煥發出任何吸引力。
隻是從一塊難看的佈料,變成瞭普通的、勉強符合審美的佈料。
熨燙組的劉姐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錯啊,深深,比之前好看多瞭,成效顯著。”
“可我覺得,還是差點什麼……”葉深深沮喪地舉著兩塊佈,對比著。
明明水洗之後,濕漉漉的感覺很符合自己的要求,為什麼幹瞭之後就變成這樣瞭呢?這料子又不能做泳衣,怎麼可能一直是濕的,而不是幹的呢?那種帶著水汽的鮮活感又從哪裡來呢?
水……霧氣,下雨,潮濕……
葉深深猛地跳起來,抓著佈料向陳師傅跑去:“陳師傅,求您瞭,再幫我弄一遍!我保證這回絕對能弄出好看的佈!”
“來來,我等著看你的主意。”陳師傅一邊嘟囔著一邊重新開機器,“剛剛那效果已經不錯瞭,我就不信瞭,你這小丫頭還能折騰出什麼更好的,你以為自己會變戲法啊?”
葉深深信心十足地說:“等著效果吧,陳師傅,您一定會覺得我棒棒噠!”
沈暨和宋宋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瞭。
葉深深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剛開始吃顧成殊中午送來的飯。兩人份的飯,熱好之後香氣騰騰,有排骨,有西蘭花,還有蝦,葉深深邊吃邊看周六晚上的綜藝節目,眼睛亮得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剛剛還在外奔波。
“哇……深深你胃口真的很好哎,一個人能吃這麼多。”宋宋嘆為觀止。
葉深深才發現自己幾乎把所有飯菜都吃完瞭,放下筷子,有點不好意思:“中午吃完之後,就一直沒東西落肚瞭,現在真的有點餓哈……”
沈暨則問:“有什麼好事嗎?你看起來很開心。”
“給你看個好東西。”葉深深興奮地將自己的包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塊佈料,抖開給他們看。
水洗之後顯出一種柔順褶皺的棉佈,顏色自然柔和。深淺不同的流水狀紋路順著衣服的褶襉流淌下來,時有斷點,加上深淺不一的顏色,使得看見這塊佈料的人,就像隔瞭一層雨水淅瀝的起霧玻璃窗,看見瞭裡面的花色。那些藍色的底色變成瞭有層次感的海浪,紅色的花朵隱約而朦朧,黃色的花蕊似有若無,綠色的葉片恬淡地襯托著一切……
沈暨握著這塊佈看瞭許久,才將不可置信的目光轉移到葉深深的臉上,輕輕問:“怎麼處理的?”
而宋宋早已嚷瞭出來:“什麼?這是之前那塊佈?不會吧?真的假的!”
葉深深帶著得意與幸福的笑容,說:“是的,我在泡菊花茶的時候想到的,水可以改變一個東西的肌理,而有斷點的流水紋則可以充分營造雨水在玻璃上滑落的軌跡。然而如果就這樣平鋪著丟進去水洗的話,佈料隻是顏色發生瞭一些變化,然後加上一層流水紋而已。於是我又想瞭個辦法,將它弄出長直皺紋之後,再進行水洗。凹凸不平的褶皺便自然地在水洗中形成瞭深淺變化的顏色,經過各種條件的疊加,最終達到的效果,就是這樣。”
沈暨看著燈光下笑得燦爛的她,又低頭看看手中這塊脫胎換骨的佈料,覺得心口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欽佩感與淡淡的傷感。真奇怪,明明是她的成功,卻讓他覺得,仿佛自己也做到瞭這麼不容易的事情一樣,可以深切地體會到那種興奮與喜悅。
如果自己當初也能像她一樣堅持的話,可能也會嘗到這種喜悅吧。他這樣想著,在燈下靜靜凝望著她,卻隻覺得什麼話都無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隻能沉默含笑。
“還有一個喜訊,我給季鈴設計的那件禮服也做好瞭。”葉深深打開櫃子,將套著包裝的禮服取出來,展示在他們面前。
宋宋眼都直瞭:“我的天啊,深深!這件太美瞭!這……淺綠色的裙子,白色的立體花,薄紗小褶皺……”
“你也覺得不錯吧?”深深抱著宋宋倒在沙發上,開心不已,“我現在兩件大事都已經完成瞭,明天要好好休息一天。結果怎麼樣都不去想瞭,總之我已經付出瞭最大的努力。”
“結果一定非常完美,相信我。”沈暨說。
宋宋也雙手握拳:“對啊,深深要是不成功,簡直就是上帝在開玩笑!”
葉深深笑著和她在沙發上相擁著,聊瞭幾句今天沈暨帶她去哪兒玩瞭,然後忽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問沈暨:“對瞭,現在法國是幾點啊?”
沈暨看看時間,說:“下午兩點多。”
“我趕緊給努曼先生發個郵件,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當然也要鄭重地感謝他!”
沈暨神秘地笑瞭笑,說:“可以啊,雖然——你可以過兩天當面感謝他。”
葉深深一邊拍自己改造後的佈料照片,一邊說:“我不去法國啊,怎麼當面感謝呢?”
沈暨不說話,隻含笑跟她道別,又囑咐宋宋剛來可能不習慣暖氣,要多喝水多補水。
宋宋送沈暨出門,葉深深拍完照片後,便窩在沙發上發消息給努曼先生,告訴他,這是在他的指導下,自己重新再造的佈料,利用瞭水的肌理,徹底改變瞭佈料的質感。
顯然她上次的郵件被回復那麼快是個巧合,這回努曼先生回得很晚。葉深深洗瞭澡躺在床上又和宋宋聊到快半夜瞭,才看到手機提示有回信。
葉深深興奮地打開,看到他的贊許,認為她確實徹底改變瞭佈料的本質,而且她最後得到的成果比自己原本想象得還要出色。並且他還提到瞭,自己在這些年與各國時裝業人士的接觸中,發現中國的設計師往往很重視設計感,但與其他國傢的設計師相比,在質感、肌理、細節處理上是存在差距的,這可能與各個國傢的院校傳授的內容不同。比如他當時讀書,就幾乎將一本《關於服裝的一切》從頭到尾背瞭下來,然而這本書中國並沒有引進。當然同樣的,中國有很多文獻,國外也不可能見到,比如他曾讀過沈從文的《中國服飾史》,但因為翻譯的問題,所以讀起來很艱難,而他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學習中文,隻能就此擱下瞭。
長得讓葉深深感動的回復,最後他還告訴她,若她能將優勢合並的話,必定能成為令人難忘的設計師。
借助著在線翻譯,葉深深艱難地讀完瞭這封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於是又借著翻譯軟件寫回信。還沒寫上十個單詞,睡在旁邊的宋宋就忍不住瞭,一把撲在她的身上,問:“深深,這麼晚瞭,你還在和誰聊天啊?”再一看她寫的是英語,頓時肅然起敬,“天啊……我還以為你和顧成殊在發消息呢,居然是和老外!”
“你怎麼會想到顧成殊?”葉深深搶回手機,莫名其妙。
“咳咳……沒什麼。你在寫什麼啊?”
“哦,我在法國遇到瞭一位設計師,他人很好,也很熱心地幫我,其實佈料的處理方法就是他給我的靈感,所以我得感謝他。”
“長得帥嗎?”宋宋第一關心的永遠是這個。
葉深深都無語瞭:“人傢一個五十來歲的大爺,再帥也沒意義吧?”
“哦哦,那當我沒問。”宋宋迅速體會到瞭純潔的師生情。
“你先跟我說說,顧成殊是怎麼回事?”反正也沒有睡意瞭,葉深深揪著她反問,“你這回過來怪怪的,莫名其妙地提瞭好幾次顧先生瞭,他怎麼瞭?是不是他又給網店加壓瞭?”
“沒有……自從他找瞭個店長空降我們店裡之後,現在基本什麼都不管瞭。還說什麼專業的人做職業的事情,其實不就是架空我們嗎?”宋宋立即在葉深深面前大說顧成殊的壞話,以求讓葉深深趕緊從深淵中警醒並爬出來,“深深,我好懷念我們以前四個人的店,你、我、沈暨、孔雀……當然孔雀那個混蛋不提也罷,但是你不覺得我們那個時候過得可幸福可開心瞭嗎?你說,要是給我們註資的人是沈暨而不是顧成殊,那該多好啊,沈暨看起來應該也有錢的,要是他能從顧成殊那邊接手我們店,我們就不用受控於那個惡魔人渣顧先生瞭,對不對?”
“對啊……”葉深深隨口應著,靠在枕頭上,“不過顧先生也不錯啦,至少,在我們店裡出事的時候,他每次都能處理得幹凈利落。”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不喜歡他……因為他道德敗壞、人品差勁、性格惡劣,除瞭錢什麼優點都沒有!”尤其最討厭的一點是,半年前還發誓不理這個人渣的好友,現在居然完全落入瞭他的手掌中,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宋在這邊努力吹枕邊風,葉深深忍不住笑瞭:“顧先生哪有這麼差啊?”
“什麼?你有沒搞錯啊,深深!”宋宋瞪大眼睛,恨不得將她從床上拖起來,讓她到外面的冬夜中清醒清醒,“你忘記路微瞭?青鳥的大小姐啊,被他結婚當天拋在教堂,留下終身笑柄!”
“路微又不是好人,顧先生看出她不適合結婚,所以才及時中斷瞭婚禮呀……”
“那就更可怕瞭!他都知道她的真面目瞭,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偏偏要在結婚當天把路微搞得那麼難看?這個人簡直是心狠手辣,睚眥必報,混蛋無恥!”
葉深深在黑暗中無語地笑瞭,她摸瞭摸宋宋的腦袋,帶著倦意說:“好啦,我們的宋宋是正義小天使,不放過一個壞蛋。不過跟我們又有什麼關系呢?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啦,我們店裡隻要顧先生的錢,其餘的,和我們都沒有關系。”
“真的嗎?”宋宋的聲音悶悶的,埋在枕頭中,低聲問,“深深,你真的和他沒有任何其他的交往,隻有金錢和事業?”
葉深深想要肯定地回答宋宋,想要告訴她,自己一點都不喜歡顧成殊,想要讓她安心。
然而,隻需要她一聲“嗯”或者“是”的回答,她終究無法給宋宋。
她的嘴唇微微開啟,所有的聲音還沒發出來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想著機場之外,他在暗紫色的霞光之中,給自己的膝蓋上藥時那低垂的面容;她想著那個工作室停電之夜,搖曳燭火下他幽微的眸光;她想著自己因為父母而躲避在小酒店中痛哭失聲時,他將她擁入懷中的那一瞬;她想著在巴黎博物館,她在面對陷害自己的詭計而驚慌失措時,他緊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那麼堅定有力……
這一切,似乎和什麼都無關,又似乎,和一切都有關。
一切,他和她生命中的一切,難以抹去,無法否認。
所以她沒有回答。即使會讓宋宋失望,她也隻是將自己的身體慢慢地蜷縮起來,無聲無息地聽著自己的呼吸。
而呼吸中的一起一伏,似乎都帶著顧成殊的音調,綿遠悠長,無法抹去。
“為什麼努曼先生沒有回我的消息瞭呢?”
第二天醒來,葉深深趴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機,沒有發現新郵件,十分失落。
宋宋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他也要睡覺的啊,笨蛋。”
“你才笨蛋呢,法國和中國時差七小時,那時候不需要睡覺呀。”
“你才是大笨蛋呢!你給他發一封,他給你回一封,你又給他發一封,他又給你回一封……就這麼沒完沒瞭,是嗎?”宋宋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
葉深深隻好低下頭,承認努曼先生很忙,不會這樣一直陪著自己發下去。
兩個人圍著小桌子吃早飯,葉深深問:“今天沈暨要帶你去哪裡玩啊?”
“沈暨說今天有認識的人要來,得去接機,所以我自己出去玩——哎,你不是事情搞定瞭嗎?陪我出去玩呀!”
“我今天要去季鈴工作室,把最後的成品拿給她們看。”季鈴那條裙子,出瞭這麼大的事情,她必須要和對方交涉一次。沈暨已經幫她約好瞭見面,但他今天剛好有急事,而裙子才拿到,事情必須趕在比賽之前商量妥當,所以葉深深隻能自己前往瞭。
一聽說去明星的工作室,宋宋頓時眼睛一亮:“那我陪你去,說不定還可以看到季鈴哦!”
“不知道在不在哦,見不到可別怪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