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牛腩沒吃成,因為顧成殊要飛車帶葉深深到工廠去,懇求廠裡的工人加班,才總算匆匆忙忙地趕印瞭另一條樣品出來。兩人又是一頓緊趕慢趕,好歹趕在下班前把絲巾送到瞭。
幸好Bastian的人都表示理解,因為大傢都知道她如今是Element.c的高管瞭,兩頭奔波確實無法兼顧,所以在Bastian這邊其實已經隻是掛名。
終於把這邊的事情搞定之後,葉深深和顧成殊都餓得不行瞭,一起到Bastian樓下的小餐廳吃飯。
葉深深又拿瞭三個小面包外加雞肉沙拉,一邊吃一邊悼念傢裡冷掉的牛腩。剛出鍋的五香牛腩多好吃啊……
葉深深正吃著,旁邊有個托盤放下,有人在她的對面、顧成殊的旁邊坐下,她驚訝地抬起瞭頭。
居然是阿方索。他皺著眉打量她盤裡的東西,語氣還是充滿奚落:“再放縱一兩年吧,小姐,過瞭二十五歲後喝水都會長胖瞭。”
葉深深滿不在乎地說:“再說吧……”
對面的顧成殊仿佛為瞭故意刺激阿方索,把自己盤裡的牛肉餅又夾瞭兩個給葉深深,說:“沒有牛腩就吃這個代替吧。”
阿方索朝顧成殊伸手:“阿方索。”
顧成殊隨意地和他握瞭握手:“顧成殊。”
一個對於外國人很拗口的名字,不過阿方索也並不在乎,轉頭朝葉深深問:“聽說你現在是Element.c的新任總裁?”
葉深深點頭,說:“是。”
“如今你負責設計?是設計總監嗎?”
葉深深又點瞭點頭。
“可是聽說你手下的設計師都跑光瞭啊。”他又嘲諷地說。
葉深深差點被嗆到,隻能勉強回答:“正在招人,應該很快就能組建新的隊伍瞭。”
“唔……”阿方索沉吟片刻,說,“招我吧,我想回Element.c。”
葉深深這下是真的被嗆到瞭,捂著胸口咳嗽不已。
顧成殊則比她冷靜多瞭,轉頭問阿方索:“據我所知,你之前就是Element.c的設計師,然後覺得那邊的設計理念和你不同,所以才在Element.c重組之後,受巴斯蒂安先生之邀來到這裡。”
“對。但我來瞭這裡之後才發現,巴斯蒂安先生確實是賞識我的,可惜安諾特集團對下屬品牌、尤其是Bastian這樣全資品牌的掌控太嚴格瞭,每一件設計都要層層審批修改的設計理念,與我性格不合。其次當初我畢業獲獎後加入Element.c,也是因為霍華德的設計理念與我是最接近的,但誰知他去世後設計風格被毀得一塌糊塗,我才決定離開的。”
顧成殊點瞭點頭,問:“那麼,你覺得深深能沿襲霍華德大師的輝煌?”
“會不會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會認識到我的風格才是Element.c需要的。”阿方索幹凈利落地說,“而且她肯定沒法像之前的佈爾勒瓦和赫德一樣壓迫我。”
葉深深覺得自己又要被嗆到瞭。
然而顧成殊卻微微一笑,朝阿方索伸手,說:“歡迎加入Element.c,深深會去和巴斯蒂安先生談這件事的。”
“咦?”阿方索半信半疑,“不需要考察我一下嗎?”
“不用,我之前看過你的設計,你當初在青年設計師大賽上的設計很有想法,而且與Element.c確實有契合之處,你的回歸是Element.c的幸運。”顧成殊說,“而且你和深深一樣,是靈感型設計師,被羈束的話對你絕不是好事。”
阿方索跳瞭起來,興奮地揮拳,說:“那我這就去打辭職信!記得給我打電話,我隨時上班——哦,對瞭,薪水幫我定高點!”
葉深深無奈地看著他跑遠,然後忽然想起來,說:“說起來,我們確實需要設計師,要不,把沈暨給拉過來吧?我想讓他掛個設計總監的名,他能力這麼強,有空兒給我們弄一兩組設計也不錯。”
顧成殊看著她說起沈暨時臉上那興奮的表情,眼睛微微地瞇瞭起來。
葉深深卻完全不自覺,隻追問:“你覺得呢?他是不是很棒?”
顧成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是。不過我估計你得先過艾戈那一關。”
“呃……”葉深深頓時退縮瞭,“和沈暨私下裡談談嘛,或許他自己想來……也有可能呢?”
完全沒可能。
第二天,艾戈以視察Element.c過渡期情況為由,來到瞭葉深深的辦公室。
按理說,現在艾戈是股東,葉深深也是股東,兩人應該是平等的。可艾戈大步走進她的辦公室,摘下手套摔在她面前時,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還是讓葉深深無語瞭。
她把面前的文件推開,抬頭看著他,問:“怎麼瞭,安諾特先生對您的手套不滿意?這又不是Element.c生產的,您給我看什麼?”
“別假惺惺地裝無辜瞭。”艾戈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俯頭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覬覦我的東西,尤其是,我的弟弟。”
葉深深看著那雙蒼綠色的眼睛,感覺壓力巨大。她躲避地往後仰去,等靠到瞭椅背才鎮定瞭下來:“異父異母的弟弟?”
“我和父親承認的弟弟。”他冷冷地說,“而且以後會正式參加我們傢族的聚會——不然你以為,我閑著沒事支持你當這個總裁幹嗎?”
葉深深這才知道,原來現在沈暨為瞭她,被艾戈綁得更緊瞭。她又氣憤又無奈,可心存著僥幸,還想和他商量一下:“安諾特先生,沈暨的理想是設計師,而且他也有這方面的才華。我覺得,他若能擔任這份工作,肯定會做得很愉快的。”
“誰要他愉快瞭?”他冷笑著,打斷她的話。
“但是從Element.c的角度出發……”
“你和顧成殊怎麼擺弄Element.c,那是你們的事。”艾戈的手指點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一字一頓地說,“至於你,收起垂涎的面目,把精力用在設計上吧,免得連自己男友都被薇拉搶走!”
葉深深目瞪口呆,不知道為什麼連這個人都會用薇拉來攻擊自己。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男友不保似的。心裡一升起這個念頭,葉深深就無法控制地心塞憤懣起來。
艾戈瞥瞭她最後一眼,抓起桌上的手套,一邊戴上一邊瞥瞭她桌子上的文件簽名一眼。
“如果我有這麼醜的字,那麼我寧可辭職也不會讓這種黑歷史留在自己的文件上。”他丟下最後一句嘲諷,轉身就走。
葉深深氣得在他背後瞪瞭許久,然後終於怒吼出來:“閑著沒事來表演如何裝逼地脫戴手套的吧?也不見得手特別好看!”
路微一個人坐在候機室,等待著起飛的通知。
距離登機時間近瞭,來來往往的人中有一個女子看見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路微?好巧,你也坐這班飛機去意大利?”
路微抬頭看見鬱霏,翻瞭個白眼,將頭轉過去瞭。
“咦,我還以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應該是朋友呀。”鬱霏在她身邊坐下,笑吟吟地說。
路微冷冷地說道:“誰是你朋友?不過是你借用過的一把刀而已。”
“別提啦,那時候是我對形勢估計錯誤,誰知道那個葉深深居然深藏不露,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所以我來向你道個歉,說真的,當初我們就應該聯起手來先把她搞得永世不得翻身才對!”
路微一聲嗤笑:“鬱霏,我真是服瞭你,事到如今你還有臉來勸我?你還妄想著要從葉深深手中搶回顧成殊,可惜我已經嫁人瞭,我現在正要回我丈夫身邊,試問我為什麼要替你做牛做馬,去扛葉深深的火力?”
鬱霏支著下巴微微一笑:“誰讓你去擋槍瞭?和顧成殊又有什麼關系?我是受葉深深一個仇人之托,要把她給狠狠打壓下去!難道你不恨葉深深嗎?你能容忍她現在春風得意,出盡風頭嗎?”
“我有什麼不能忍的?我就算不當設計師瞭,可我還嫁瞭個不錯的丈夫,傢裡有錢有產業,幹嗎要和你這樣一無所有、拼命往上爬的女人合夥?還嫌上次被蛇咬得不夠痛嗎?”路微冷冷說著,提起自己的包就要換位置。
鬱霏笑問:“你不問問我葉深深的那個仇人是誰嗎?或許你知道後,就會有興趣的。”
路微再次翻她一個白眼:“無論是誰,反正都不會是顧成殊的對手。”
“不,這回的敵人,恐怕顧成殊也根本無能為力呢。”鬱霏拖長聲音,慢悠悠地說著,似乎想引起路微的興趣。
可惜路微冷笑一聲,揚長而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鬱霏看著她的背影,暗自咬牙,然後想想又聳瞭聳肩:“好吧,你就等著瞧我把葉深深踩到泥潭裡吧!”
葉深深並沒有陷入泥潭,所謂情場失意事業得意,她覺得自己最近真是一路奔向瞭美好的未來。
阿方索不但跑來瞭,還帶來瞭幾個不錯的朋友,再加上沈暨到處都有人脈,設計師團隊順利組建起來瞭。由葉深深擔任Element.c設計總監的前幾款設計一經上市,在全球發售,就受到瞭眾多時尚買手的追捧——當然主要原因是,大換血之後的第一季,大傢都是嚴陣以待,整個公司撲入前期造勢之中,從各種角度引發話題效應的“莫奈”設計者葉深深,如今也是新銳設計師瞭。從青年設計師大賽到“莫奈”,再到時尚雜志的力推,還有令網上無數人認識瞭她的那一場動保風波,都讓她倍受打擊的同時接手Element.c的事情被津津樂道。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佈爾勒瓦制造的那場風波,好像反而幫助瞭你。”沈暨過來蹭飯的時候,這樣跟葉深深說。
葉深深點頭,又說:“真沒想到Element.c也能走饑餓營銷瞭,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出現排隊購買都不是夢啊!”
“會有的,不過我希望這種情況出現在深葉推出的時候。”顧成殊在旁邊插話說。
葉深深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排隊搶購我的衣服……成殊,你不會到時候雇一堆托兒吧?”
顧成殊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別對自己這麼沒信心,深深,我會幫你做到的,而且會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通宵排隊。”
葉深深有點驚嚇過度,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懂這些搞營銷的人。
沈暨說:“總之一切情況都很好,深深你別擔心,就算新一季的銷量不行,我們的數據也會很好看的,因為我們現在挖掘出瞭一座金山嘛。”
他說的是國內電商。Element.c勉強夠得上國際一線,雖然知名度沒有頂級品牌高,但勝在價格也不錯。在進入品牌饑渴的中國後,有熟悉市場的人打理一整套操作的方式,短時間內口碑銷量都爆瞭,在中國早已成熟的電商戰場上勢頭相當不錯。
葉深深開心極瞭:“看來我當初進入Element.c時對大傢許下的承諾有效啊,韋弗威也說明年完全無壓力。”
“是啊,我也沒想到Element.c能如此快速地平穩度過交接期,還迅速起死回生,幾個月內就實現瞭迅速發展。哎,深深你知道不,當初選擇跟著赫德向你逼宮,辭職離開的那些人,現在腸子都悔青瞭!”沈暨居然還有點幸災樂禍。
“是嗎是嗎?感覺好爽!”葉深深和沈暨兩人一起笑得賊兮兮的,心花怒放。
顧成殊瞥瞭他們一眼,皺眉問沈暨:“你今天又瞞著艾戈跑出來的?”
“不是,今天他傢族有人結婚,我覺得一起去太尷尬。”沈暨委屈地說著,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看著他們,“成殊,你說那個‘納粹’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呢?”
“快瞭。”顧成殊敷衍他,在心裡又加上兩個字:才怪。
葉深深想起沈暨這次又是為瞭自己才淪落到這種地步,暗自愧疚地看看沈暨,又剝瞭橘子分他一半。
顧成殊在旁邊端詳著他們一人一半地吃橘子,默不作聲。
沈暨一邊吃一邊問他:“成殊,深葉什麼時候正式創立?”
“快瞭。”顧成殊又說,這次是十分確定的語氣,“Element.c就是深葉植根的土壤,現在它已經肥沃瞭,那麼深葉當然也就可以種下去瞭。”
沈暨開心道:“太好瞭!那我們趕緊來商議一下最開始推出的設計吧。一定要一炮打響、又獨特又動人、又美貌又實用才行!”
顧成殊點頭,說:“我已經有瞭想法,就是上次我們一起看過的,深深的那款包。”
沈暨興奮地站起身去翻看那組設計去瞭。
葉深深正要跟著他進去,手卻被顧成殊握住瞭。她奇怪地回頭看顧成殊,隻聽他很平淡地說:“有點口渴。”
葉深深看看廚房:“水喝完瞭?”
顧成殊默默丟開她的手,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橘子上。葉深深還是不太明白,隻隨便抓起兩個橘子塞在他的手中,說:“你在這兒吃著吧,我和沈暨商量一下那個包的工藝。”
顧成殊看著她匆忙跑進工作間的背影,再看看她和沈暨熱烈討論的模樣,不由得一陣鬱悶。
他把橘子丟回果盤去,這麼酸的東西,他本來就不想吃。
“這款包?”
看著葉深深放在自己面前的包,女沙皇Slaman挑剔地打量著,看著那柔軟的皮革和明顯的折痕,連拿起來看的欲望都沒有。
“親愛的葉,你真的不應該設計這樣一款完全沒有型的軟皮包——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最討厭軟塌塌的包,放在那裡是無精打采的一攤,提起來時準確呈現出裡面任何東西的輪廓,簡直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展現在別人的面前,實在是太悲劇瞭。”
葉深深不由得笑瞭出來,攛掇般地說:“要不您拿起來看看?”
“得瞭,親愛的,我知道你設計的服裝很不錯,但對於皮包來說,你真是個可愛的外行……”她翻著白眼說著,盛情難卻地隨手拎瞭拎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包。
然後她“咦”瞭一聲,把自己後面那些奚落的話都忘記瞭。
乍看之下隨意而柔軟的包,她拎起來才發現,原來上面早已精準地設計好瞭紋理,一旦被人拎起或者背起來,整個包就會順著設定好的幾何紋路筆直利落地展現出線條,那幹凈又有型的模樣異常獨特。
Slaman拎著包再看瞭一眼,立即將自己原來的包打開,把裡面所有的東西都嘩啦一下倒進瞭這個看似無形的包內,甚至還故意丟瞭兩本精裝書進去。
如她所料,放在那裡的軟皮包依然是扁扁的一堆,看似毫無動靜。可等再拎起來一看,雖然裡面放瞭無數雜亂的東西,可它依然忠實地順著設定好的紋路挺立瞭起來,一點都沒損壞它完美無缺充滿力度的線條。
Slaman拎著包站在等身穿衣鏡前左看右看,又把包背瞭一會兒,直等被裡面的精裝書壓得肩膀酸痛,才算把包給放下瞭,眼睛發亮地說:“這可真不錯,待會兒我就要去美國瞭,可以直接把它團成一團塞進旅行包裡,反正拿出來的時候都是這麼完美的形狀——這是送給我的嗎?”
“是的,這是給您的,另外我聽您的助理說到時候會見到伊萊雯,所以我也想托她給伊萊雯帶一個……”
“給我吧,我到時候親自交給她。”Slaman接過防塵袋內的包看瞭看,見是個相同顏色的,便說,“回去後多準備幾個顏色,我推薦你這款包上IT BAG——年度的。”
事業的一路高歌之中,葉深深卻總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沒來由地空虛與恐慌。
她坐車回Element.c,一路上抓緊時間看文件,慢慢考慮著新一季的設計要點。是暗色還是亮色,是棉料還是麻料,是簡約還是繁復……需要考慮的事情塞得大腦滿滿當當的,那種空落的感覺似乎就能減少一點。
每個季度到來之前,全球的設計師都會競相發佈自己的作品,但他們隻能提供時尚,而真正的流行取決於時尚編輯和買手們的偏好。比如葉深深那組引發瞭眾人關註的“莫奈”系列,就是被他們從當季的作品中挑出,敏銳地發現瞭其中的特質,所以才能在全世界引起關註,成為那一季的時尚焦點。
而如今她的身份有瞭變化,不僅僅是設計師,同時還是Element.c的決策者。所以她審查手中的圖紙時,除瞭設計本身,還需要同時考慮商業性。然而從成千上萬的設計圖中判斷其中哪一套或者系列會獲得成功、會帶來廣泛的流行和充足的利潤,而且——她現在不允許任何一次出錯——簡直是個殘酷的選擇。
她聚精會神,不敢錯過哪怕一毫米偏離美感的誤差。
司機開車很穩,經過瞭一個又一個路口。周圍全都是繁華的街道,路兩旁的商店內,陳設著當季服裝的巨幅海報。
在等待紅燈的時候,葉深深從文件上抬起頭,偶爾朝外面看瞭一眼。
Mortensen的廣告依然那麼強勢,占據瞭最中間的巨幕。時尚是不管季節的,在漸冷的秋季之中,他傢的廣告依然那麼熱辣,在沙灘上打滾著擁抱在一起的情侶隻有下身穿瞭牛仔褲,上身除瞭沙子什麼都沒有。
葉深深的目光稍微往右邊移瞭一下,撞進眼簾的是和Mortensen一樣強勢的5×3米巨幅海報。純黑的底色上,隻有模特的半身照,穿著毫無紋飾的白色上衣,隻靠精確的剪裁和設計來支撐一切。然而設計師將每一根線條都控制得太過精準,所以這份簡單就顯得極具沖擊力,簡直霸道地吸引人的目光,令人根本無法轉移視線。
葉深深隻看瞭一眼就知道,這是薇拉的設計。
一意孤行而強硬蠻橫,直截瞭當到不考慮任何市場、消費者和流行的因素,隨心所欲特立獨行。偏偏她又絕對具有這種不講理的資本,她崛起的道路上幾乎是無人可擋。
車子已經發動,她的目光還追隨著那巨幅的廣告牌,最後才倉促地看瞭看品牌。
加比尼卡,和巴斯蒂安先生並列的設計師自創品牌。
當初巴斯蒂安先生被譽為時尚界的“大帝”時,加比尼卡被稱為“教皇”。兩人各自創立品牌後,自然也暗自形成較量的局面。不過巴斯蒂安先生將心血過多地傾註在瞭安諾特下屬的幾個頂級品牌上,自己的影響力雖然上去瞭,卻不像加比尼卡專心經營自己的牌子,所以這些年品牌似乎是被壓瞭風頭。
而現在,兩人又有瞭新的較量方式,比如說,各自所新收的關門弟子。
葉深深和薇拉。
車子開得很穩,窗外的風景依然在不緊不慢地流逝。
葉深深將目光收回到面前的文件上,卻是神思恍惚,再也看不見任何字。
她終於知道瞭自己心裡那些無法控制的空茫從何而來。
她真的在害怕。
因為她見到瞭薇拉的設計,她知道,目前的自己,還沒有抓住那能夠對抗薇拉的力量。
在她幾乎擁有瞭一切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還無法成為顧成殊所想要的,永恒之星。
她竭盡全力,可她無能為力。
顧成殊是個習慣也擅長掌控一切的人。
從Element.c到宋葉的年華,從一線品牌到小網店,他如果需要,都可以把一切分析得清清楚楚。隻要一串數據、幾個關鍵性節點擺在面前,所有過去、未來的一切都會像蜘蛛網一樣順著應有的邏輯軌道延展,長度、廣度、密度,全都無遮無掩地呈現在他的眼前,不會有任何偏差。
所以他敏銳地發現瞭葉深深的不對勁。
雖然人心比數據復雜億萬倍,但基本分析思路還是一樣的。千頭萬緒追根溯源,葉深深的不對勁,是從那一夜她企圖強上他之後開始的。
一開始他覺得她是因為羞愧,無法面對那時候的自己——畢竟,他也有點無法面對那時候的一切,也不敢相信那個輕易失去瞭理智的人就是自己。
但兩天後他就推翻瞭這個想法,因為葉深深在自以為他看不見的地方,獨自沉默地黯然。
顧成殊認為這絕對不是她應該出現的情緒。所以他結合當晚的情況,從腦海中盡量抽取瞭那一夜殘存的清醒記憶。
那時她哭著將他壓在身下,模糊不清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
“胡扯!謊言!騙人!全都是你一貫的手段!我是你第幾個啊?第幾個?!”
顧成殊把這句話翻來覆去想瞭許久,終於確定瞭一件事,葉深深在他的車上時,是清醒或者至少是半清醒的。
她很可能已經發覺瞭自己背後安排的事情,而且對於其中針對她的那一部分,她很介意。
那麼……是不是應該解釋呢?還是將錯就錯下去,或許能更順利地完成自己的計劃?
一貫決斷迅速的顧成殊,這一次居然有點猶豫瞭。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顧成殊打量著沉默低頭吃飯的葉深深,順手給她剝好瞭蝦,放在調料碟裡推到她的面前。
葉深深受寵若驚地捧著碟子,迷惘而驚訝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這讓顧成殊又開始考慮起另一個可能來。
萬一,深深承受不住壓力,拋下一切逃離瞭,可怎麼辦?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葉深深,心裡又升起另一個念頭——要不,再給她喝點酒?
雖然理智立即就推翻瞭這個念頭,但不知為什麼,一股暗流就像地底的火一樣偷偷蔓延開,讓他簡直無法忍受。
他驀然站起身走到廚房去,用冷水沖著自己的手,明明沒什麼可洗的,卻木然地站在那裡任由冰冷的水流過自己的肌膚。
灼熱的火山勉強被理智鎮壓住,幾乎足以毀滅一切的念頭被掐死在還未開始之前。
葉深深一直回頭看著他,直到他走回來瞭,才說:“以後我自己剝吧,你不喜歡蝦的氣味嗎?”
顧成殊若無其事地在她對面坐下,說:“沒有。”
葉深深疑惑地看著他,默默吃著他給自己剝好的蝦。
“對瞭,Slaman對那個包的評價如何?”顧成殊轉開話題問。
“她應該蠻喜歡的,馬上就帶去美國用瞭,還說要推薦它為今年的IT BAG。”
顧成殊淡淡地說:“那就好。如果伊萊雯也喜歡的話,我們在背後再推波助瀾,通過關系或必要時金錢開路,將前期的這批包先送給一部分在時尚圈有影響力的人試用。這款包還是很有特色的,隻要抓住瞭媒體眼球,應該能迅速引起關註。”
葉深深喝著湯,想著顧成殊為自己鋪設好的所有道路,她知道自己應該像以前一樣表現出興奮、開心,可她的眼前,閃過的卻隻有薇拉的那套設計,在巨幅的海報之上,君臨天下,俯視所有人。
所以她發瞭一會兒呆,神情沮喪,聲音低啞:“其實,這個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很多,隻是有些沒有助力的,被埋沒瞭,有些幸運的,被背後的推手捧瞭出來。因為才華終究還是敵不過資本,得不到幫助的人,隻能默默地湮沒在人群之中……”
顧成殊詫異地看瞭她一眼,見她狀態這麼低迷,便說道:“不要這麼消極,資本隻是鋪路石,而才華是改變這個世界的東西。若這世上有才華的人比比皆是,我又何必這麼久才找到你?”
“真的嗎?”葉深深咬瞭咬下唇,有些話,她明知不應該說,可此時此刻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她還是脫口而出,“薇拉比我更有才華。”
顧成殊微微一怔,他用充滿瞭不明意味的眼神打量著她,許久,在她不自然地抿唇避開自己的視線之後,他的唇角露出一絲愉快的弧度,問:“你在介意她?”
葉深深低頭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飯,勉強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放棄她而找我……畢竟,她的設計是頂級水平,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達到她那樣的境界。”
他凝視著她,仔細端詳著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仿佛要將她心裡所有的東西都一點一滴看得清楚,不肯遺漏。
“倒不是放棄她……主要是她之前與我理念不同。”他輕描淡寫地,仿佛隨意地說,“如果有需要的話,比如說,在別的地方實在無法達成我想要的效果,那麼我就隻能去找她瞭,反正她現在也已經回到服裝設計這條路上來瞭。”
葉深深低頭默然,勉強控制自己握筷的手不要顫抖。
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她令他不滿意的話,那麼,他隨時可以放棄自己在她身上傾註的心血,轉而去尋找更合適的人,比如說,薇拉。
她是他隨時可以拋棄的人。
他給她的一切,全都隨時可以收回,如果她達不到他的要求的話。
她真的能做一個他需要的人嗎?
她真的能成為自己所暗暗期望的,讓他無法離開的對象嗎?
她忽然感覺到無比頹唐無力,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隻有漫漫的恐慌,像潮水一樣淹沒瞭她。
而顧成殊不動聲色,仿佛並未看到她任何的恐懼與茫然,隻無動於衷地給她又剝瞭幾隻蝦推到面前,即使她已經再也沒有胃口吃下去。
“成殊,我覺得你給深深太多壓力瞭。”
抓住一切時機跑到Element.c廝混的沈暨,看到葉深深廢寢忘食沉溺在設計之中的模樣,簡直整個人都不好瞭。尤其是他站在旁邊看瞭葉深深足有一個小時瞭,她才在抬頭喝水時看到瞭他,還恍惚瞭好一陣才認出他來時,沈暨簡直被嚇到瞭。
他一臉控訴地跑去找顧成殊,告訴他真的不能這樣對待深深瞭。
“你知道吧,成殊,稍微加點壓力是沒問題,可你現在是把薇拉這麼一個宇宙級的重壓直接摜到深深身上瞭,沒有緩沖沒有保護,你這是要她直接被壓爆啊!”
顧成殊侍弄著葉深深的花草,若無其事地瞥瞭他一眼:“要是連這麼一點壓力都扛不住,她就不是葉深深瞭。”
沈暨見他雲淡風輕的樣子,頓時氣勢都弱瞭:“但是……我很擔心她這樣下去,會把身體弄垮的。她本來就每天都忙得團團轉,從Element.c到巴斯蒂安工作室再到國內還有個網店呢,一手抓這麼多事情還要想著自己的設計之路,要是我,早就被逼瘋瞭!”
“是嗎?我也覺得,她確實是雜務太多瞭。”顧成殊微皺眉頭,想瞭想說,“我會替她分擔一點的。”
“你幫她分擔的隻是事務,我說的是你給她的心理壓力啊,心理!每天都處在薇拉的威壓之下,頭頂懸著搖搖欲墜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你覺得她能好嗎?”沈暨鬱悶地問,“就算你有心打算和薇拉復合,可為什麼要拉上深深?你們糾纏不清的關系,別傷害到無辜的她啊!”
“誰要和薇拉復合瞭?”顧成殊好笑地看瞭他一眼,“十八歲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彼此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為瞭逃避傢族的壓力,她跑去當建築師,我回中國發展,現在我已經有瞭深深,你覺得我們會有關系嗎?”
沈暨簡直大驚失色:“可……可你看起來的樣子,明明就是在誤導深深!”
“我沒有誤導她,是她自己先入為主,以為和我接觸的女人都是前女友——不過我分析瞭一下她面前所要走的路,覺得這也不算是什麼壞事,所以就沒有刻意對她解釋而已。”
“你是要讓深深因此而發奮,為瞭超越天才薇拉,拼命把自己逼上絕路嗎?”沈暨質問,“她現在這種不成人樣的狀況,你看瞭真的忍心嗎?”
顧成殊將天竺葵上最後一片發黃的葉子剪掉,把剪刀丟在花架下面:“這不是我忍不忍心的問題,這是她自己的坎兒,過得瞭要過,過不瞭也要過。我相信深深自己會知道如何面對的。既然她可以走到現在,可以從地攤走到網店、從方聖傑工作室走到巴斯蒂安工作室,從中國來到法國,那麼她就一定能從普通的設計系畢業生葉深深,成為頂級設計師葉深深。”
沈暨默然,他回頭看著工作間內堆積如山的設計圖,想著葉深深在廣受排擠的方聖傑工作室迅速站穩腳跟的過往,想著葉深深在兩個月內瘋狂學會法語的奇跡,想著葉深深說要背下來就真的把一整本都背下來的《關於服裝的一切》,隻覺得心裡湧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
最終,沈暨隻能黯然嘆瞭口氣,說:“是啊,畢竟她是深深,是永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深深。”
顧成殊雖然表現得淡定又滿不在乎,但當晚葉深深回來的時候,他還是仔細地觀察瞭一下她。
確實,她好像連打理自己的時間都沒瞭,整個人萎靡不振,連把自己收拾精神的力氣都沒瞭。
在這方面,沈暨的確比他敏銳多瞭。這讓天天與她在一起的顧成殊暗自鬱悶。
“明天周六,你加班嗎?”顧成殊問她。
葉深深遲疑瞭一下,說:“要去盯一下Element.c明年春季的成衣,給阿方索和米賽亞的兩個系列出一份評估意見,另外網店那邊的新設計師有點不靠譜,我和宋宋約好瞭給他們開個視頻會培訓一下……”
“春季成衣的事你放到後天,反正其他人要到周一才能繼續後面的工作;評估意見出簡單點,把評估模版給我,我替你精簡一下。網店那邊的事情交給沈暨,他培訓新人肯定比你更合適。”顧成殊三下五除二把她所有的事情給推掉瞭,“總之,把明天空出來給我。”
“好……”葉深深點頭,暗自疑惑地看顧成殊一眼,不知道明天到底有什麼大事。
根本就……一點事都沒有。
跟著顧成殊出門的葉深深,完全摸不著頭腦。
先是去逛商場,葉深深覺得自己有點懂瞭,顧成殊應該是想和自己來研究一下今年的服飾潮流。
然而顧成殊卻隻隨意地站在旁邊看她撥弄那些衣服,偶爾她拿出一兩件看,他還皺瞭皺眉,說:“和你設計的衣服相比,哪些更好不是顯而易見嗎?”
迷惑的葉深深跟著他繼續走,發現他明顯在珠寶和化妝品櫃臺停留比較多。
嗯……難道顧成殊希望自己涉足珠寶設計?可是她目前還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內容呢,是不是深葉以後會有這樣的打算呢?她對顧成殊投以疑惑的目光,顧成殊則站在單獨展示的一個玻璃櫃前,看著裡面陳列的一枚火鉆問她:“覺得怎麼樣?”
“嗯……目前還沒到這一步吧。”葉深深思索著問。
顧成殊轉過目光,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她,見她眼中坦坦蕩蕩的不見任何雜質,他沉默瞭片刻,然後才說:“對,確實還沒這麼急,應該去做定制。”
啊……這也考慮得太長遠瞭吧。單單珠寶設計就已經讓她覺得有點難瞭,結果現在還要做高級珠寶定制,這可都是百年傳承的珠寶店才能接的活,得多大能量才能搞定?
所以走到化妝品櫃臺的時候,葉深深已經有點淡定瞭。可不是嘛,化妝品比珠寶可好搞多瞭,宋葉的年華第一份定制贈品就是香水,Dior、Gucci、Chanel,哪個不出化妝品呢?香水彩妝護膚品,不就是去化學實驗室買配方的事情嗎?再租條生產線,等規模上去瞭再自己弄實驗室和生產線……
還沒等她想出個頭緒,顧成殊又回頭看她:“需要嗎?”
葉深深遲疑著說:“也……不是很必要吧。”
他繼續詢問地看著她。
葉深深的目光落在Estee Lauder唇膏上,並一眼就看到瞭310號。她頓時又想起薇拉的話,這肯定是顧成殊喜歡的顏色……
顧成殊見她看著Estee Lauder的唇膏,便走到櫃臺前,在所有的顏色上掃過,指著310號問:“這個?”
一陣突如其來的鬱悶,讓葉深深眼眶都熱瞭起來。她狠狠別開瞭頭,聲音有點僵硬:“不,我覺得右邊那款比較好。”
顧成殊掃瞭她奇怪的表情一眼,手越過310,指向瞭旁邊的型號。
專櫃小姐翻找貨品,顧成殊又問葉深深:“其他的呢?”
葉深深低頭說:“再說吧,我現在隻想專心做好手頭的事情,先在服裝設計行業做到頂尖再說。”
顧成殊說:“那也不必這麼全身心投在上面,至少也要照顧好自己。”
葉深深嚴肅地思考瞭一下,品牌發展、化妝品與照顧好自己之間的關系。雖然她還是聯系不起來,但總之……顧成殊覺得有就有吧。
見她還是神遊天外興趣寥寥的模樣,顧成殊轉身便走開瞭。
葉深深愣瞭愣,拿過包好的盒子一聲不吭地跟著他出門。
這回又去瞭一傢酒店,酒店二樓是一傢造型室。一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一看到他們就先翻瞭個白眼:“今日預約滿瞭!”
顧成殊說:“是Flynn向我介紹你的。”
“哦……他啊。”男人做瞭個讓他們進來的手勢,目光落在葉深深的身上,臉上露出難看的表情,“她的頭發多久護理一次?”
“你的建議呢?”顧成殊反問。
“接下來半年內每周來一次吧,有沒有自己指定或者喜歡的發型?”小胡子按著葉深深的腦袋,左看右看,終於想起自我介紹,“叫我Juan。”
“葉。”葉深深一時有點弄不清狀況,目光在旁邊一本雜志上掃瞭掃,指瞭指封面那個歌手的造型,“這個發型你可以弄嗎?”
“廢話,我在頒獎禮之前花瞭半小時在車上幫她弄的,你覺得我可以不?”Juan說著,迅速打散葉深深的頭發,從鏡子裡打量著,“還行,你有一個漂亮的臉型,襯得起這個發型。或許染個淺點的顏色更好看,喜歡什麼顏色?”
說到顏色,葉深深松瞭口氣,終於來到自己熟悉的領域瞭。她看著自己的頭發,說:“茶褐色吧,以前看人染過,很漂亮。”
“唔,不錯,Flynn最喜歡的顏色,他的五官膚色配上茶褐色簡直是絕妙。”Juan贊賞地說。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顧成殊卻開瞭口,聲音帶著點冷淡的意味:“他的五官比較深邃立體,染茶褐色會好看,但你的五官和他差別較大,建議換個顏色。”
Juan聳聳肩,詢問地看著葉深深。
“那……亞麻棕?”她試探著問顧成殊。
他點瞭一下頭:“可以,在這樣的冬天裡會顯得很溫暖。”
整整做瞭兩個小時的頭發,葉深深一邊任由Juan擺佈自己,一邊偷偷觀察著安靜地坐在旁邊等待的顧成殊。
如果說珠寶和化妝品還在她可以理解的范疇之內的話,那麼現在顧成殊帶著她來鼓搗發型真的是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范疇瞭。
怎麼說呢……難道是自己的感覺出錯瞭?其實顧成殊帶自己出來的原因並不是這個?那麼究竟是什麼呢?
葉深深想破瞭腦袋,想得那剛剛做好的頭發都幾乎要耷拉下來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頭發做好瞭,他也剛好切斷瞭和伊文的通話,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葉深深,眼中流露出贊許的表情,說:“很適合。”
“就是發質差瞭點,記得每周來打理並且修整一下。”Juan說著看瞭看店裡的電腦,“Flynn最近是半月一次,安排在7號和21號晚上,葉小姐呢?”
“哦,那我也……”
“找個沒有其他人的時間吧,不然造型師隻有一個,你和沈暨坐在這裡互相等待嗎?”顧成殊問。
葉深深這才想到這茬兒,立即點頭:“對哦!那我就每月8號和22號晚上吧。”
“每周一次……”Juan痛苦地看著她。
“沒時間啊,就這樣好不好?”半個月一次她都覺得太奢侈呢。
顧成殊隨口說:“我也安排在相同的日子吧。”
葉深深頓時愕然地看著他,在心裡想那不是我們兩個人坐在這裡互相等待嗎?
但顧成殊的臉上波瀾不驚,那種理所應當的神情,讓葉深深隻能繼續催眠自己——顧成殊說的都是對的,肯定有他的理由……吧?
接下來顧成殊所做的事情則讓葉深深更加迷惑。
吃飯,還吃的全套,足足花瞭兩個小時。
味道嘛,當然比顧成殊做得好吃,但是這麼一點差距值得花上這麼多時間嗎……用二十分鐘吃飯的話,剩下一個多小時就可以拿來畫圖瞭,總覺得這麼肆意揮霍人生好浪費啊。
吃完飯去散步,散完步去做手部和足部護理,做完護理葉深深眼中冒著“我們趕緊回傢吧”的綠光,可他卻根本不加理會,帶她去瞭自己的健身房,還給她報瞭瑜伽班,買瞭瑜伽服,今天就先上體驗課程。
“那個……剛剛做好的頭發……”葉深深揪著自己用瞭兩個小時打理得完美無缺的發型。
顧成殊看瞭看說:“這種卷發紮過之後也會很自然的。”
好吧,顧先生真的很瞭解女人,至少——比她瞭解多瞭。
葉深深終於忍不住瞭:“不是,成殊,我就是覺得吧……為什麼今天我們要出來逛這麼久呢?”
顧成殊頓瞭頓,然後說:“我每天一個人來,也挺無聊的,你和我一起的話,我說不定還可以更有動力一些。”
葉深深眨眨眼,她是有點不相信,顧成殊會有無聊這種情緒,更別提會有沒動力這種事情。
顧成殊見她一臉不相信的模樣,隻能說:“一直超負荷的工作對你而言並不是好事,就算你一心撲在設計上,但隔一天抽一個小時活動沒有關系吧?”
葉深深望著顧成殊,想著他今天和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由得恍然大悟地笑出來:“原來……你是擔心我太累瞭,所以拉我出來走走嗎?”
顧成殊有點不自然地別開臉:“總之,要勞逸結合。”
葉深深開心地抱住他的手臂,把臉貼在他的肩上:“你早點跟我說是約會呀!我緊張死瞭,考慮瞭一天主線副線的事情呢!”
顧成殊抬手抱瞭抱靠在自己肩上的她,忍不住也微微笑出來,說:“知道你下意識就把工作擺在瞭我們的愛情之前,我真是不知道高興還是難過。”
“老想著設計的事情,有點昏瞭頭嘛……”她說著,眼角的餘光瞥見瞭旁邊一個正站在櫃子邊看著他們微笑的女子,才發覺他們居然在更衣室門口秀恩愛,隻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放開顧成殊的手臂,說,“那我換衣服去瞭。”
“待會兒我會早點結束,在休息室等你。”顧成殊說。
葉深深點點頭。顧成殊向那個女子註目片刻,略微點瞭一下頭就走出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