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禹司鳳幾乎脫力,連劍都握不穩,很顯然是無法繼續追查瞭,於是眾人便商量著留一個人在這裡照顧他,剩下的去海碗前山,調查操縱瞿如的人。
禹司鳳累得說不出話,鐘敏言儼然就成瞭小頭目,他一本正經地吩咐著:“璇璣你留下照顧司鳳,若是他能動瞭再飛來援助我們。若玉,咱們好好計劃一下待會的行動順序。”
若玉點瞭點頭,一旁的玲瓏也不甘示弱,搶著說道:“我要打頭陣!好好看看是什麼人幹下這等可惡的事情!”
鐘敏言看瞭她一眼,在肚子裡暗暗嘆一口氣,面上卻和顏悅色地道:“你是女孩子,不可以在第一個。萬一出瞭什麼事,我會……我怎麼和師父交代?”
女孩子怎麼瞭?!玲瓏最恨別人看不起自己,動不動就用男女之別來把她劃分到弱者那一邊。正要和他爭辯一番,卻見他神情溫柔,大有憐惜容忍之意,那火氣哪裡還發的出來,早變成瞭滿臉的桃花色,囁嚅瞭半天,最後默認瞭。
一直在旁邊裝啞巴的陸嫣然忽然噯喲一聲,軟綿綿地嘆道:“還是我留下照顧司鳳吧……方才似乎岔瞭真氣,胸口有點疼呢……”
玲瓏白瞭她一眼,冷笑道:“這就岔瞭真氣,浮玉島的功夫不過如此嘛。”
陸嫣然本想找個借口留下來和禹司鳳單獨相處,誰知立即被玲瓏嘲笑一通。她別的毛病倒也罷,唯獨聽不得別人說浮玉島如何不好,當下把臉一板:“我沒事!去就去!這次教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劍法!”言下之意剛才和她鬥的時候,沒有使出真正的本事。
你就吹吧!玲瓏懶得和她做口舌之爭,又翻瞭個白眼。
有時候,女人之間的鬥爭更加殘酷刻薄。鐘敏言和若玉互看一眼,紛紛在心中確定瞭這個想法。
“我們先去瞭,璇璣,你好好照顧司鳳。如果沒有意外,我們會在子時左右趕回來。要是出瞭意外,我們會放信號,見到信號……你就帶著司鳳趕緊回趙傢莊,千萬別強撐著過來,知道嗎?”
鐘敏言語重心長地交代瞭一番,也不管璇璣是搖頭還是點頭——反正在他眼裡都沒差,她肯定是聽瞭就忘的。
四人這才禦劍往前山飛去,留下躺在地上半昏半睡的禹司鳳,還有捂著傷口發呆的璇璣。
此時夜已然深瞭,月色如水,透過光禿禿的高高的枝椏,流淌瞭一地銀白。地上堆滿瞭瞿如們四分五裂的屍體,還有大片大片的鮮血幹涸在地上,很快就結瞭一層薄薄的冰。
這幅景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感到愉快的。璇璣覺得寒意滲人,方才匯聚在胸口那股浩浩蕩蕩的真氣,這會好像跑的沒影瞭。她茫然地對著月光伸出手,指尖慘白,再也沒有方才銀色的光輝。
她記得學仙法的時候,狀態最佳,真氣充沛之時,也不過能喚出三四條火龍,那已是極致瞭,往往要休息好幾天才能復原。方才……她真的叫出瞭十幾條巨大的火龍?那不是在做夢吧?
要是師父知道她今天這樣出風頭,隻怕會樂得跳起來,她總算也出息瞭一回,雖然還沒搞清到底是怎麼出息的。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微微彎起唇角。
“你在笑?”躺在地上的禹司鳳忽然輕輕開口瞭。
璇璣一愣,趕緊湊過去,問道:“你醒瞭?現在覺得怎麼樣?能動嗎?”
他搖瞭搖頭,忽然打個噴嚏,嘆道:“我隻覺得好冷……”
璇璣這才發覺他連外套也沒穿,自己居然就這樣任他躺在地上,忘瞭照顧。她大是慚愧,趕緊給他披上血跡斑斑的外套,一面握住他冰冷的手,把自己不多的真氣傳過去一些。
“現在好些瞭嗎?”
她問。
禹司鳳卻輕輕一笑,揶揄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如果沒人和你說,你就絕不會去做。”
什麼意思?她茫然地瞪圓瞭眼睛看他。
他這樣躺在地上,仰頭望著她秀美的輪廓,少女瑩潤的肌膚在月色下猶如羊脂玉一般潔白細膩。她其實一點也沒變,那雙眼睛,和四年前的一模一樣,你永遠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專註地看著你,還是隻在發呆。
“你……”他忽然低聲開口,竟然帶著一絲魅惑,“你不像看看我不戴面具的樣子嗎?”
她又是一愣,緊跟著點瞭點頭:“我想看,可以嗎?”
他的聲音忽而含瞭笑:“現在……不可以。”
司鳳今天晚上好奇怪啊……璇璣茫然地咬著指甲,呆呆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你可以趁我不能動的時候揭開來,我也不會知道。為什麼剛才不揭呢?”
那是因為……
“我……我怕你生氣。”還有,她壓根沒想到要去揭面具。
他在心中苦澀地一笑,“我對你發過脾氣嗎?”
璇璣趕緊從善如流:“那……那我揭瞭!”說罷抬手就要去摘面具。
“不要揭。”他說。
到底要不要揭啊?璇璣完全被搞糊塗瞭,他今天果然很奇怪!難道被瞿如把腦袋撞壞瞭?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的。
禹司鳳閉上眼,深深吸瞭一口氣,半晌,輕道:“你真是個傻瓜。”
好吧,她或許本來就是個傻瓜……璇璣無語地看著他,兩人一時都無話。
“璇璣。”他忽然動瞭動,頭頂在她膝蓋上輕輕蹭瞭一下,好像一隻受傷的大貓,“你為什麼……會忘瞭我呢?”
她又哽住。今天晚上讓她無言的時候太多瞭,她簡直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復雜的局面。睡在腳邊的這個少年,明明很熟悉,可是,為什麼又覺得他這樣陌生,甚至,有一些悲哀。
“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忘瞭。”她隻有給出保證。
“還會有以後嗎?”他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褚璇璣,你真是個沒有心的人。”
她還能說什麼呢?
他忽然緊緊抓住她的手,那樣緊,甚至讓她覺得疼痛。璇璣駭然地看著他,他沉默瞭很久很久,才低聲道:“不要再忘瞭我。你若是……我……”
她忽然覺得自己做瞭一件錯事,大錯特錯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可是,她似乎差點就要失去他。她想起四年前那個下午,他用那麼專註的眼睛看著她,凝視她,隻有她一個。她卻輕而易舉地忘瞭那個眼神。
她的心底忍不住一陣顫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竟然就這樣風輕雲淡地辜負瞭這個看著她的少年。
“你……我……”她喃喃地,不知該說什麼。
“你要說什麼?”他的眼睛在面具後亮的出奇,好像兩顆星星。
她抿瞭抿唇,輕道:“我、我不知道……”
他沉默,良久,忽然低聲道:“不說這些瞭,你能扶我坐起來嗎?”
璇璣急忙輕輕托著他的後背,將他扶起靠在樹幹上,見他渾身都軟綿綿,居然真的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不由奇道:“你……方才跳的是什麼舞?”好像還念著什麼古怪的口訣,司鳳總是懂很多她從來沒聽過見過的東西。
他低聲一笑,“我不告訴你。”
壞人。她委屈地看著他。
禹司鳳似乎心情好瞭很多,仰頭靠在樹上,輕輕吹瞭幾聲口哨,聽起來似乎是他們那邊的民謠,調子輕快纏綿。沒吹一會,他袖裡的小銀花就憋不住鉆瞭出來,在地上婆娑起舞,銀光閃閃,甚是神氣。
璇璣見它跳的好看,早就忘瞭剛才的古怪,忍不住拍手歡笑。
禹司鳳靜靜看著她的笑容,也跟著輕輕笑起來。
“傻瓜,你真是個傻瓜……”
他喃喃說著,緊緊握住瞭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