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刺傷瞭,右邊胳膊被削掉瞭一大塊皮肉,然而沒有血,隻有紫色的霧氣,再也凝聚不起來。
那個小姑娘,劍上一定有古怪!紫狐盯著她手裡的劍,不知是她眼花,還是那劍的古怪,對面的璇璣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銀光,映著她蒼白的臉頰,簡直不像是真人。
能傷到她元神的劍,隻怕不是凡器,倘若再與她這樣鬥下去,自己極吃虧,一旦傷瞭要害,就是元神毀滅的事情。一念及此,紫狐幹脆在地上打瞭個滾,躲過璇璣刺來的又一劍,整個人化作一團紫霧,鉆進瞭狐貍身體裡。
一旦回歸原身,狐貍就動瞭起來,靈敏地一縱而起,尾巴一夾,吱吱地慌亂叫著,試圖奪門而逃。
璇璣哪裡容得她逃走,手指一搭,心隨意動,霎時喚出十幾條巨大的火龍,呼嘯著撲向門口,擋住去路。紫狐仗著渡過三十六劫,不懼水火,眼睛也不眨地往前沖,誰知剛觸到火龍身上,隻覺一陣劇痛,全身都被燒灼一般。
她尖叫一聲,急急躲開,低頭看看自己濃密美麗的紫色毛發,已經被燒黑瞭一大塊。
是三昧真火!
紫狐來不及哀號,眼角餘光瞥見那道鬼魅般的白色身影眨眼就竄到瞭身邊,她抱頭鼠竄,可是周圍火龍盤旋,無路可逃,隻急得吱吱亂叫。
耳後聽得風動,她絕望地回頭,那個可怖的白衣少女,衣袂飛揚,在火光中忽隱忽現,雙眼幽深不見底,面上更是一絲表情也無。
她知道人在憤怒的時候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他們會吼叫,或者號哭,要麼就漲紅瞭臉過來毫無章法地亂攻。她隻是沒有見過她這樣的,沒有表情,沒有感情,冷冷地看著她,好像與她根本沒有深仇大恨,她隻是要殺她,很簡單,殺瞭她而已。
“我沒有殺你師兄他們!”紫狐再也忍不住恐懼,尖叫瞭起來,“沒有殺沒有殺!我也沒殺鐘離城的人!我從來也沒殺過人!你不要過來!”
可是她好像根本沒聽見……不,也可能是聽見瞭,歪瞭一下腦袋,甚至帶著一絲天真意味地。下一刻,她手裡的劍就舉瞭起來,毫不猶豫就要貫穿她。
紫狐絕望地閉上眼等死。
那又如何?她的眼神在問她:那又如何?
不錯,要殺人,或者殺妖,再或者殺其他任何的東西,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嗎?她比她強,那就是最完美的理由瞭。
清朗的風聲呼嘯過耳邊,紫狐美麗的皮毛輕輕翻飛。
那是奪命的風。
她馬上就會死。
一雙手忽然穿過重重火龍,輕輕將她抱瞭起來,跟著,亭奴沙啞的聲音響起:“別殺她,她沒做壞事。”
璇璣的動作猛然停下,劍尖抵在亭奴的心口,隻差兩寸,便足以把他的心臟刺穿。
她眼怔怔地看著他,仿佛不認識他。
亭奴對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放過她,好不好?”
咣當一聲,璇璣手裡的劍落在地上,她有些茫然地捂著腦袋,似乎不知身在何方。周圍盤旋纏繞的火龍一瞬間全部消失,隻留下滿地漆黑的燒痕,一道一道,訴說著三昧真火的狠毒。
“我……?”璇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縮在亭奴懷裡瑟瑟發抖的紫狐,她眼淚汪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差點厥過去。
亭奴緩緩撫摸著紫狐柔軟光滑的皮毛,仿佛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柔聲道:“這下可知道厲害瞭吧?總誇口世上沒人能收瞭你。以後可不要再任性瞭,要救他,可以想別的辦法。”
璇璣終於回神,疑惑地四處看看,她好像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可是仔細想想,居然想不起細節。她指著那隻哭哭啼啼的紫狐,喃喃道:“是我把她打成這樣的?”
亭奴苦笑一下,嘆道:“不管是誰打的,總之她輸瞭。你師兄他們沒事,想必這會自己也逃走瞭。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給她留條活路吧。”
“不行。”璇璣的話讓紫狐又抖瞭一下,幹脆白眼一翻,暈瞭過去。
“呃……”怎麼,和她想象中的妖怪不太一樣,她不是應該氣勢洶洶地嚷嚷“過來殺吧我看你有什麼本事”嗎?
亭奴道:“先前被她抓來的男人,都被養在後山怡心園。你莫看她這個樣子,修行瞭狐媚之術,卻膽小的很。成天嚷嚷著要采陽,可是人抓過來卻往往不能成事,最後都養在後面,被她教導吐故納新之法。”
什麼?璇璣呆瞭,這麼說來,她不單不是個壞蛋,居然還是個好妖怪?
“那她……之前怎麼不說?”而且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好東西,當真從來沒用過采陽補陰的功夫?
亭奴又道:“她是狐貍,虛虛實實本來就是她的天性。雖說狐妖精通采陽補陰,但這並不是唯一的法子。若不是近來……那個妖魔有瞭消息傳出來,她怎會將男子擄上山。她生性膽小,人擄來瞭不敢上,又舍不得放走,所以隻能留在怡心園。這次將計就計把你們抓上山,想必也是痛下決心,但我想,就算你最後沒找來這裡,你的那些師兄朋友也不會有事。”
此話當真?璇璣很懷疑,她可是親眼見到這死狐貍把人擄走,而且妖妖佻佻的,還不知道司鳳他們是不是真的沒事呢!
亭奴呵呵一笑,“相信我,不會騙你。”
璇璣這才點瞭點頭,“好吧。那先不殺她,把她帶著。我先去找六師兄他們,順便去怡心園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樣,再說把她放走。”
亭奴將紫狐抱在懷裡,柔柔撫摸她的皮毛,一面道:“也好。早些離開這裡,走的遲瞭,隻怕有禍事。”
什麼禍事?璇璣又開始一頭霧水瞭。
亭奴淡道:“另外一些人,也是要救那個妖魔的。應當快趕來瞭。”
※※※
鐘敏言他們趁著紫狐出去,早已偷偷溜出瞭房間。這狐貍的巢穴無比的大,更兼無數個岔道,每個岔道還長得一模一樣,三人走瞭一會,終於發覺迷路瞭。
“簡直就像在走迷宮啊……”若玉感嘆,抬手摸瞭摸黑鐵燭臺,他們這是第五次經過這裡瞭。
禹司鳳中瞭紫狐的媚術,一時還不能動彈,被鐘敏言背在背上,忽然輕道:“在這裡做個記號。”
若玉依言用判官筆在燭臺下劃瞭一道。
“往左走。”遇到瞭岔路,禹司鳳又吩咐。
左邊的岔道和方才那個做瞭記號的岔道一模一樣,若玉用判官筆在燭臺下劃瞭兩道。
如此這般,一有岔道,禹司鳳就吩咐往左走,判官筆劃的痕跡也從一條變成瞭六七條。走到最後鐘敏言都累瞭,擦著汗嘆道:“到底有多少岔道,這狐貍的巢穴還真大!”
禹司鳳看瞭看周圍,輕道:“快瞭,很快就能出去。我估計的沒錯,這是九宮之陣,隻不過還沒開啟,咱們隻要一直往左拐,在第九個岔道轉右,就能出去瞭。”
鐘敏言知道關鍵時刻聽司鳳的準沒錯,這個兄弟又能文又能武,長得又好看,想到這裡,他忍不住開玩笑:“我總算知道你們宮主為什麼叫弟子們戴面具遮住臉。司鳳這樣的人倘若行走江湖,還不教那些懷春少女死死相隨呀。”
若玉嗤笑一聲,禹司鳳微微一哼,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生氣。過瞭半天,才道:“璇璣不知有沒有逃出去,倘若能帶著玲瓏逃走,在鐘離城等著咱們,那便最好。”
鐘敏言嘆瞭一口氣,搖頭道:“她要是能這麼有條理知進退,也不是褚璇璣瞭。我看她肯定是不會走的,一定在這裡晃悠晃悠,說不定也迷路瞭。”
要真是像鐘敏言說的,璇璣還留在這裡,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禹司鳳有些急,低聲道:“等等……不行,我們要先找到璇璣。”
不過這話一說出來,三人隻有發呆的份。
怎麼找?這裡根本是個巨大的迷宮,璇璣也不知是不是和那隻狐貍撞上瞭,就算找到她,他們三人沒瞭功力,又能如何?不過自投羅網而已。
若玉猶豫著說道:“還是先出去吧。確定瞭她們不在,再上來也不遲。”
鐘敏言急道:“這怎麼行!等我們找回來,說不定她倆已經……!”
“可是你我現在渾身無力,又能做什麼?”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她倆送死啊!”
禹司鳳聽他二人爭執,不由嘆瞭一聲,道:“敏言,放我下來。你們先出去,我留下來找璇璣和玲瓏。記得出去之後放信號,說不定她們能看到趕來匯合。”
鐘敏言看他走路都歪歪倒倒的,急道:“你這個樣子怎麼找?算瞭!若玉你帶他出去,還是我來找吧!”
禹司鳳搖頭:“你不懂九宮陣,隻怕會困死在裡面。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