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說瞭,拔出蘿卜帶著泥;不說,徐令宜就得背瞭這黑鍋。
十一娘的話讓皇後陷入沉思。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問徐令宜有什麼打算?
萬一皇上心中另有所想怎麼辦?
給徐令宜出個主意?
皇上就在簾子後面聽著,如今傳出收瞭苗疆女寨主為外室的謠言,已涉及到瞭廟堂之事,不是後宮女子可以過問……
想來想去,隻有怪那始作俑者。
“都是小五惹得禍。讓你們跟著受累!”
五爺再不好,總歸是皇後的胞弟。她可以責怪,自己卻不能流露出不滿。
“娘娘言重瞭。”十一娘道,“五爺也是因為年紀輕,誤交損友。有瞭這次的事,以後行事會越來越沉穩的。隻是這事越傳越離譜,偏偏侯爺又是個話少的人,臣妾心中惶恐的很。”
皇後苦笑:“你也不用太擔心。”又看瞭簾子一眼,言不由衷地安慰著十一娘,“侯爺的為人大傢都清楚。”
十一娘表情悵然。
而皇後見事情已經說得很清楚瞭,怕再說下去又生出什麼枝節來,問瞭太夫人的身體,知道一切都好,就端瞭茶。
十一娘忙起身告退。
皇上從內室走瞭出來。
“皇上,這可怎麼辦?”皇後六神無主地望著皇上,“沒想到小五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皇上想瞭想,道:“如果真如永平侯夫人說的那樣,我看還是交給永平侯自己去處理吧!這畢竟是徐傢的事,你我都不好插手。”
皇後沒有做聲。
這話說的有道理。
宗族的事,外姓人不好插手。
她長嘆口氣,突然覺得這暖閣太過寬闊,有些冷!
避在內室卻能清楚聽到她們談話的皇上,態度謹慎又顯得有些無可奈何皇後,還有那其心可誅的謠言,一切的一切,都讓十一娘感到很不安。
她歸心似箭地回到瞭荷花裡,匆匆去瞭太夫人那裡。
徐令宜一直在那裡等她。
待小丫鬟上瞭茶,太夫人立刻遣瞭屋裡服侍的,迫不及待地道:“為何事叫你進宮?都說瞭些什麼?”
“為孩子的事。”十一娘顧不得喝茶,把當時的情景事無巨細全告訴瞭太夫人和徐令宜。
兩人越聽臉色越凝重,到瞭最後,太夫人已是臉色慘白。
“老四,這件事還是要討娘娘一個口訊才是。隻有知道瞭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才好行事!”
“不必瞭!”徐令宜神色有些冷淡,“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瞭。”
“可是……”
“娘!”徐令宜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疲憊,“我知道您心裡還念著那個來瞭就向您討紅燒蹄筋吃的七皇子……可那已經是老皇歷瞭。”
太夫人側過臉去,沒有做聲。
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太夫人,二夫人回來瞭!”
三人愕然。
太夫人忙道:“快請進來。”
一個穿著月白色錦緞窄袖褙子的女子撩簾而入。
“二嫂!”十一娘笑著和來人打招呼。
“四弟妹。”二夫人朝十一娘頜首,上前給太夫人和徐令宜行瞭禮。
“怡真,你怎麼回來瞭?”太夫人關心地道,“可是有什麼事?”然後看瞭看她身後,“貞姐兒呢?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聽到瞭一些謠言,就匆匆趕瞭回來。”二夫人道,“怕貞姐兒受不得顛簸,把她留在瞭西山。”
太夫人點頭,道:“快到炕上坐,天氣冷,小心受瞭涼。”
二夫人沒有客氣,上炕坐瞭。
十一娘去沏瞭杯茶進來。
二夫人已和太夫人說上瞭話:“……我想瞭一夜。覺得這事隻怕與區傢脫不瞭幹系。”見十一娘給她端瞭茶,她道瞭謝,繼續道,“我們傢要是有事,他們傢是最大的受益人。”
“正如二嫂所言。”徐令宜把事情的經過告訴瞭二夫人,“各種傳言都有,如今連宮裡都聽說瞭——十一娘就剛從宮裡回來。”又把十一娘進宮的情景告訴瞭二夫人。
“區傢的手腳可真快。”二夫人沉吟道,“買瞭孩子帶回福建,待大些瞭再帶回來……到那時,幾位皇子都已成年……區傢行事不僅歹毒,而且爭的不是朝夕,隻怕早有我們不知道的佈置。還請侯爺要多費些心思才是!”
意思是說區傢意在爭儲。
徐令宜輕輕頜首,神色有些冷峻,“是我大意瞭!這次要不是王傢有人專盯著區傢的人,隻怕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
“這也是侯爺的福氣。所以區傢的陰謀才會敗露。”二夫人道,“原來是我們在明,區傢在暗。不免吃些虧。現在既然知道瞭區傢的用心,侯爺也可從容行事瞭!”
“二嫂放心。這件事我會好好斟酌一番的。”徐令宜眼中閃過毅然之色,“大傢爭的都不是朝夕,來日方長。”
“既然如此,我倒有個主意。侯爺估且聽聽。”說著,凝望著徐令宜,等他表態。
“二嫂請說。”徐令宜認真地二夫人,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
二夫人就瞥瞭十一娘一眼,表情認真地道:“侯爺不如認下這個孩子吧!”
太夫人望瞭一眼二夫人,又望瞭一眼十一娘,欲言又止。
徐令宜沒有做聲,流露出沉思的表情。
十一娘則看著徐令宜,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
一時間,屋裡落針可聞。
“既然大傢爭得不是朝夕,我想,還是盡量不把事態擴大為好。”二夫人目露堅定,顯得自信又從容,徐徐地道:“我們解釋,別人會懷疑我們顛倒黑白;我們辯白,先牽扯到侯爺,後牽扯到五爺,再加上柳惠芳這個戲子,孫老侯爺,白白給人話題,隻怕有比‘侯爺有私生子’這個話題更讓那些禦史興致勃勃流言蜚語出來。我們要是壓住瞭謠言,又怕皇上會覺得徐傢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太過煊赫;如若我們不能壓住謠言,隻怕區傢因此行事會更囂張,做出更多不利於我們徐傢的事來。
“如果我們認下這個孩子。一來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二來可以試試皇上的意思——如若皇上站在我們這邊,任禦史如何彈劾也不會傷瞭筋骨。如若皇上不站在我們這邊,借此事發難……”說著,她語氣一頓,深深地看瞭徐令宜一眼,“我們也可早些準備……區傢畢竟在福建。還有王傢可以一用……總不能坐以待斃,陷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
十一娘聽著心砰砰亂跳,朝徐令宜望去。
卻見他面無表情低垂著眼瞼,看不清楚表情。
她又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緊抿著雙唇,臉色好像比剛才更白瞭幾分。
屋子裡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二嫂說的都是金玉良言。”沉默瞭片刻,徐令宜抬瞼望向二夫人,“待我好好想想。”然後笑道,“二嫂從西山趕回來,一定還沒有吃午飯吧?我們一直等著十一娘從宮裡回來,也還沒有吃午飯。大傢應該都餓瞭。十一娘,讓丫鬟們擺飯吧!”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
他溫和的聲音緩和瞭屋裡的氣氛。
十一娘曲膝應是,去叫丫鬟們擺飯,身後傳來二夫人含笑的聲音:“還是侯爺想的周到。妾身還真是餓瞭!”
回到屋裡,十一娘默默地幫徐令宜更衣。
“怎麼瞭?一直都不說話。”徐令宜摸瞭摸她的頭。
十一娘心緒有些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是不是害怕瞭?”徐令宜凝視著她,黑眸幽深。
十一娘點瞭點頭——好像也不是害怕,擔心更多一些……又搖瞭搖頭——說不害怕也不對,剛才吃飯的時候手一直抖啊抖的……她又點瞭點頭。
徐令宜笑起來。
把她摟在懷裡。
“別怕。我心裡有數。”又覺得這安慰很蒼白,又道:“二嫂說的有道理,又不全對。皇上如果不站在我們這邊,事情很棘手。可像二嫂說的那樣,又太過激進。最好的法子,是想辦法讓皇上站到我們這邊來……”
十一娘有些驚訝地望著徐令宜。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太難。要不然,怎麼會有“飛鳥盡,良弓藏”之說呢!
“說到底,皇上是忌諱徐傢勢大。”他壓低瞭聲音,“如果我們能讓皇上放下戒心,區傢的攻奸也就不解自破。”他神色變得端凝起來,“二嫂的話提醒瞭我。皇上最怕的是長袖善舞的權臣,最放心的是端方守禮的純臣。說起來,區傢雖然給我們下瞭個絆子,也給瞭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
“侯爺的意思是……”短短一個上午,發生瞭太多的事,十一娘神經緊張,思緒還停留在二夫人給的震撼中,腦子暫時處於停擺的狀態。
徐令宜微微一笑:“正如二嫂所言,如果我們在眾人面前辯解孩子的事,或是利用這些年經營的人脈把謠言強壓下去,隻會讓皇上不放心。反之,如果我們按兵不動,區傢說不定會覺得我們外強中幹,做出更大的動作來。皇上怕徐傢獨大,難道就會讓區傢一手遮天不成?為瞭維護這種平衡關系,他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說著,他眼睛微微瞇起,臉上露出冷酷的笑容,“如果我們處置得當,說不定能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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