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望著那婆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頗有些啼笑皆非。
不過這樣也好。
一般情況下,過瞭繼的嗣子是不和親生父、母來往的。王承祖的親生父、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隻怕也不是什麼講道理的明白人。說不定還真應瞭“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那句老話。隻是兔子急瞭還咬人。十娘這樣做也太冒險瞭些。
她問那婆子:“你去王府打探消息,知道的人多嗎?”
“不多,不多。”那婆子忙道,“是我去王傢幫忙時結交的一位姊妹。她是廚房上灶的人,與正房的人接觸的少,又有好手藝,這才穩穩當當地留瞭下來。”
“這樣吧!”十一娘沉吟道,“你以後每隔個兩、三天就過去一趟。也不用躲藏行蹤,可也不用有意張揚。如果有人問起來,隻說是我讓你過去瞧一瞧的。”
這樣一來,王承祖的生父、母總會有點顧忌吧!
那婆子忙笑著應瞭。
十一娘讓琥珀打發瞭她一兩銀子:“差事當得好瞭,還有重賞。”
那婆子歡天喜地走瞭。
沒幾天來回信。
“十姨奶奶讓管事把住在茂國公府的王傢旁枝都趕出去。那些人不與理會。十姨奶奶就讓廚房停瞭他們的夥食。有人去找十姨奶奶理論。十姨奶奶一句話沒說,抬手一盅熱茶就砸瞭過去……”說到這裡,那婆子不由拿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打量十一娘。
十一娘雖然吃驚,但轉念一想,這還真是十娘的作派。她不露聲色,端起茶盅神色悠閑地啜瞭一口。
那婆子見狀,這才敢繼續說下去。
“要不是那人躲得快,十姨奶奶又久病無力,隻怕那盅熱茶就要砸到瞭臉上。其他人知道,紛紛嚷瞭起來。十姨奶奶拔出中堂上供著的禦刀,啪地一聲就丟在地上,還說,有本事就把她殺瞭,不然,三日之後她就派人把旁支住的那幾間廂房全燒瞭。硬把那些人給逼瞭回去。當天晚上就有卷瞭房裡的東西偷偷溜瞭。十姨奶奶知道瞭,又派瞭幾個孔武有力的守在門口。現在凡是從茂國公府出去的人,一律搜身。如果發現一件茂國公府的東西,就以‘偷盜’之名送到順天府尹去。現在那些人都亂成瞭一鍋粥。”
十一娘想瞭想,讓綠雲去叫瞭白總管進來。
“我傢十姐,如今孤兒寡母地帶著個重病的婆婆過日子。就怕有宵小、閑幫上門,還請白總管給順天府尹的下個帖子,有事沒事的時候,多到茂國公府的門前轉一轉。”然後讓琥珀拿瞭五十兩銀子給白總管,“這些銀子給那些衙役們買酒喝。”
白總管忙推瞭銀子:“我們府裡每年端午、中秋、春節,都要請這些人吃酒。平日也沒有什麼事麻煩他們。如今夫人有事吩咐,正好是給個機會讓他們還人情。哪裡就用得上銀子!”然後又道,“夫人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瞭。保證不會有人去茂國公府搗亂。”
拿銀子出來隻是為瞭表示感激之情,白總管不收,十一娘也不勉強,笑著說瞭幾句“辛苦瞭”之類的客氣話,白總管就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瞭。
晚上和徐令宜說起這件事:“……不知道還要鬧騰出些什麼事來。真是讓人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徐令宜俯身去吹瞭燈,“隻要永平侯府在一天,那些人就要忌憚一天。”然後和她說起鋪子的事來:“準備的怎樣瞭?”
“那幾位繡娘這幾天就會到瞭。”事情進展很順利,十一娘聲音裡都透著幾份笑意,“原來的租戶走得急,還有些胭脂水粉在手裡,簡師傅和我商量,想低價盤下來。待開業的時候,凡是來買東西的,我們或送盒胭脂或是送盒蜜粉之類的。說在江南的時候,見到有米鋪開業的時送米袋子的。我覺得這主意好,就花瞭兩百多兩銀子,買瞭四百多盒蜜粉,三百多盒胭脂,還有些頭油、唇膏之類的。現在就擔心到時候送不完。”
徐令宜聽著笑起來:“送不完就拿回傢來打賞那些丫鬟、婆子。到時候也快過年瞭。”
“侯爺這主意好。”十一娘笑道,“不過,就怕有人拿這做先例,有樣學樣,以後每年過年都打賞胭脂水粉。如果真有多的,我看不如賞我自己的身邊人算瞭。”
“你拿主意就行瞭。”徐令宜覺得這些事都是小事,“我聽白總管說,你介紹的那個楊輝祖還不錯。采買上很有一套。想升他做個二等的管事。”
“他是大姐原來的陪房。”十一娘也不攬這功勞,把找楊輝祖買珍珠的事說瞭,“……就是看著他不錯,這才推薦給侯爺的。”
兩人絮叨瞭半天才歇下。
朦朦朧朧間,她感覺身邊的徐令宜窸窸窣窣地起床。
“怎麼瞭?”
“沒事,你睡吧!”徐令宜輕輕地摸瞭摸她的頭。
已經被吵醒瞭,十一娘索性睜開瞭眼睛。
外間的燈亮起來,有低低的說話聲,有輕盈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又有門軸輕輕轉動的聲音。然後披著件中衣的徐令宜撩簾而入。
半明半暗間,他看到雙如寶石般熠熠生輝的眼睛。
“吵醒瞭!”他低聲笑道,脫衣上瞭床。
“出瞭什麼事?”十一娘掩袖打瞭個哈欠。
“寅初時分,皇後娘娘誕下瞭一位公主。”
“哎呀!”十一娘一下子睡意全無。算算日子,皇後娘娘的分娩就在這幾天,可聽到瞭確切的消息,還是有份驚喜,“女兒是娘的小棉襖。皇後娘娘兒女雙全,可要好好慶賀慶賀才是。”
“皇上也很高興。”徐令宜笑著點頭,“這可是皇上的嫡長女。正讓行人司擬旨,諸王大臣、官員及公主、在京四品以上內、外命婦三日後進宮朝賀,還準備大赦天下呢!”
“這麼隆重!”十一娘嚇瞭一跳,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理解。
雖然有七個兒子,可女兒,這卻是頭一個。
徐令宜的卻和十一娘不一樣:“這些日子為開海禁的事鬧得不愉快,趁著公主的誕辰熱鬧一番也好。”
九月中旬,皇上曾下旨在泉州、寧波、廣州重設市舶司。但此刻,這件事卻不是十一娘最關心的。
她坐起來:“我們去把這喜訊告訴娘吧!讓她老人傢也高興高興。”
“等會再去吧!”徐令宜卻按瞭她,“現在才寅初過三刻!”
十一娘有些意外。
也就是說,從皇上誕下公主到消息傳到徐令宜的耳朵裡,不過三刻鐘的功夫。
她不由望瞭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見瞭含蓄地道:“宮裡的事還是早一點知道的好!”
十一娘不再多問,重新睡下,卻沒瞭睡意,和徐令宜說話:“福建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沒什麼消息!”徐令宜淡淡地道,“區傢幾房漸漸消停下來,開始把註意力從找失蹤的世子轉移到瞭由誰繼承世子。李總兵巢瞭幾次匪,所獲頗豐,兵部正給他請功,想封他個昭遠將軍。”
因為都在預料之中,所以不算是什麼消息吧!
十一娘思忖著,想起跟著父親去瞭福建的李霽。
如心有靈犀般,徐令宜提起李霽:“……在他父親手下做瞭個千戶。”
千戶是正五品,再往上,就是從四品。五品到四品,從來都是個坎。有的人一生也邁不過去。可一旦邁瞭過去,朝中有人、又不犯什麼政治路線錯誤,做個正三品的總兵那是指日可待的事。隻是李霽小小年紀就坐到瞭這樣一個位置上,李總兵會不會太急瞭些!
十一娘思量著。有溫暖的大手攥瞭自己手:“人的一生長著,哪能隻看朝夕。”
她循聲望去,看見瞭徐令宜溫和的眸子。
“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少年高位,未必就是好事。所以武鄉試開科之前,我特意叫瞭仲然來,問他有什麼打算?他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決定依之前承諾的,留在燕京幫參加明年武會試的邵氏子弟打理庶務,之後再回滄州參加明年秋天的武鄉試。雖說舉止間頗有些拘謹,但能遵守承諾,先人後己,已有君子之風。我瞧著倒是個沉穩的孩子。也不怪你能瞧得上眼。”
原來是怕她看見李霽少年得志悵然所失,所以出言相勸。
十一娘心中生暖:“道理人人都明白,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徐令宜聽著微微一笑。
十一娘有種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坦誠,讓和她說話的人有如沐春風般的舒適。
他不由緊緊攥住掌中的小手。
細膩柔嫩,如羊脂玉,讓人不忍放下。
“再睡會吧!”徐令宜靠在床頭的迎枕上,輕聲道,“等天亮瞭再去給娘報信。”
十一娘點頭,想抽手躺下。
手卻被緊緊地攥住。
她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已經閉瞭眼睛,好像睡著瞭似的。
難道就這樣手拉著手睡覺不成?
十一娘在心裡腹誹著,又用力抽瞭抽手。
寬大的手紋絲不動。
他緊閉的雙眼平靜安祥。
十一娘瞪瞭他半晌,隻好無可奈何地躺下,任他握著自己進入瞭夢鄉。
徐令宜張開瞭眼睛,望著十一娘的目光中盛滿瞭笑意。
到瞭年底,十一娘聽到一個消息。
說福建總兵傢的二公子和安成公主傢的嫡**定下瞭百年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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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照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