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瑣碎(中)

第四百六十九章瑣碎(中)

送走瞭六姨娘,十一娘呆呆出瞭會神。

有時候,看六姨娘她就會想到五姨娘,雖然方式不同,性情各異,可希望女兒能過上好日子的心願卻是一樣的。

羅振興拿瞭五千兩銀子出來,又把人送到瞭燕京,羅四奶奶再能幹,沒有人脈也不成。有些事,隻怕還得她出面幫著周旋。

十一娘想著今天羅四奶奶去拜訪五娘和十娘瞭,讓琥珀派個婆子到弓弦胡同留語,請羅四奶奶第二天來一遍。中午午覺起來,讓人搬瞭炕桌過來,伏案寫瞭兩封信。一封給七娘,請朱安平幫著在山東買地,一封給四娘,請餘怡清幫著打聽房子的事。

擱瞭筆,竟然眼睛有些花。

自從生瞭孩子,身體好像一下子變得差瞭很多。

十一娘想瞭想,讓人拿瞭鏡子過來。

素白的臉,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嘴唇的顏色淡淡仿若梨花,隻有一雙彎彎的秀眉依如往昔般烏黑柔順,顯得特別醒目。

她輕輕地把靶鏡反手覆在瞭錦被上,映入眼簾的是隻蒼白的手,靜靜地落在大紅的錦被上,握著把古銅色的靶鏡,青色筋脈微微凸起,有一種靜謐的脆弱。

十一娘沉默半晌,讓小丫鬟叫瞭萬媽媽進來。

她低聲把自己這些日子的身體情況告訴瞭萬媽媽:“……你說,這種情況正常嗎?”

已經有七、八天瞭,惡血卻越來越多。

十一娘身體很虛,有些事又說得含含糊糊,她們還以為是生產是受瞭折騰,隻在食上精心調理。卻不曾想……萬媽媽臉色微變,立刻道:“我看,還是請劉醫正來診診脈吧!”

也就是說,不太正常瞭。

十一娘讓芳溪拿瞭對牌:“去請劉醫正來。”

芳溪應聲而去,簾子一撩,卻和徐令宜碰瞭個正著。

看見芳溪手上的對牌,他隨意笑道:“這是怎麼瞭?”

“有些不舒服,讓芳溪去請劉醫正來看看。”十一娘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輕描淡寫地說瞭一句,然後笑著問他,“侯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瞭?可有什麼收獲?”

徐令宜這幾天心情極好,連著幾天帶瞭小廝去逛東大街旁專賣古玩字畫的潘樓巷胡同,每到酉時才回。今天比往常早一些。

“沒有。”徐令宜笑著坐在瞭床邊,“不過是些西貝貨罷瞭。”見謹哥兒在十一娘被子裡睡得熟,笑道:“這小子,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到有十一個時辰在睡。”語氣裡隱隱帶著些許的憐愛。

“小孩子,都是這樣的。”

兩人正說著話,有小丫鬟進來:“侯爺,夫人,落葉山那邊的文竹過來。說奉瞭二少爺之命,給六少爺送東西。”

徐嗣諭因在落葉山守孝,沒有回府看謹哥兒。

十一娘想到貞姐兒代徐嗣諭送的東西,不由笑起來,吩咐小丫鬟:“讓文竹進來!”心時想著,也不知道徐嗣諭是否知曉……要是也送瞭金手鐲來……側瞭頭對徐令宜道:“也不知道送的是些什麼?”

眸子一閃一閃的,好像非常感興趣的。

徐令宜眼底就有溫和的笑意。

生產的時候一波三折,雖然最後母子平安,可十一娘好像傷瞭元氣似的,人蒼白羸弱不說,精神也很差,常常說著話眉宇間就露出倦意來。難得她有這樣的好心情。他柔聲道:“你想要什麼?”

“什麼?”十一娘一時沒有會意過來。

徐令宜輕輕摸瞭摸她的頭,笑著低聲又問瞭一遍:“你喜歡什麼?”

是要送她東西嗎?

十一娘很是意外,愣愣地望著徐令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徐令宜就攜瞭她的手。

十一娘的手纖細柔軟,從前是很溫暖的,現在指尖卻有些冷。他握瞭手,她的手被攥在瞭他的掌心。

“我在潘樓巷看到不少好玩的東西。”他輕聲道,“有樺木雕的木魚,用絡子穿著,掛在床邊做飾物;有用琉璃燒的膽瓶,輕輕吹氣進去,就發出‘嗚嗚’的聲音;有用瓷做的小雞啄米,小雞啄下米,就咯咯地叫;有用琉璃燒的膽瓶,輕輕吹氣進去,瓶底振動,會發出咕咕咕的聲音手鐲。還看見一個燒玻璃的胭脂盒,當成琺瑯來賣。不過,還是挺漂亮的……”

十一娘漸漸緩過來:“那,侯爺覺得什麼東西有趣,就帶一個回來吧!”

難得他一片好意。

徐令宜頜首,文竹進來。

“夫人,侯爺。”她曲膝行瞭禮,將徐嗣諭送的東西奉上,“二少爺親手雕的一尊羅漢。說是祝六少爺笑口常開。”

用竹子雕的一尊袒胸露腹的羅漢。刀法粗獷,羅漢眉宇間流露出來的樂觀開朗卻躍然而出。看得出來,徐嗣諭在雕刻方面很有些造詣。

“雕得可真好!”十一娘贊揚瞭一句,笑著收下羅漢,把它擺在瞭床頭,問起徐嗣諭來:“……如今入瞭冬,那邊的銀霜炭可夠燒?二少爺的暖耳、皮襖可都帶瞭過去?落葉山偏僻,我讓人每隔三天就送些新鮮的水菜過去的,管事們做事可盡心?”

“回夫人的話,”文竹畢恭畢敬地道,“九月初的時候針線上就將二少爺的冬衣都準備齊全瞭。入瞭冬,曹管事更是每隔三日過去一次,水菜、禽蛋都很新鮮。每次去,都要到柴房看看燒火墻的炭夠不夠用。少爺又說‘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除瞭暖硯爐,並不常用銀霜炭。不僅夠用,而且有多的。”說話清晰有條理。

徐令宜多看瞭她兩眼。

等文竹退下,問十一娘:“這小丫鬟叫什麼名字?”

“叫文竹。”十一娘笑道,“是太夫人親自挑的,在諭哥兒身邊服侍也有三、四年瞭。如今拿二等丫鬟的月例。”

少爺、小姐身邊最高級別也就是拿二等月例的丫鬟瞭。

徐令宜道:“我瞧著這丫鬟舉止倒挺大方。”

十一娘笑道:“跟著諭哥去過樂安,見過瞭世面,自然不是一般的丫鬟可比。”

“難怪還知道《孟子》。”

兩人這邊議著文竹,出瞭十一娘院子的文竹轉身去瞭貞姐兒。

“二少爺說瞭,讓我進府一定要代他給大小姐道聲謝。奴婢也不知道該怎樣道謝才不失禮數。”說著,跪在瞭地上,“隻有給大小姐磕個頭瞭。”

她跪下去的時候,小鸝已上前去攙瞭她。

“你這是做什麼?”貞姐兒嗔道,“倒像我是個斤斤計較,心胸狹窄之人似的。”

文竹忙道:“大小姐千萬別誤會二少爺。這全是奴婢的主意。”說著,眼角微濕,“患難見真情。除瞭大小姐,又有誰記得我們二少爺的難處,想著幫二少爺送份賀禮給六少爺。”

“既然領瞭我的情,多的話就不要說瞭。”貞姐兒頗有些唏噓,“二哥在落葉山可還好?”

“挺好的!”文竹噙淚笑道,“每天早起早睡,讀書寫字,初一、十五、逢七的時候到田莊後頭秦姨娘的墳前上炷香。”

秦姨娘死後,並沒有埋在徐傢的祖墳裡,而是在落葉山田莊附近找瞭塊地做瞭墳塋。

貞姐兒嘆瞭口氣。

黃昏時分,劉醫正趕瞭過來。

把瞭脈,看瞭看十一娘正在吃的藥,沉吟道:“夫人這是脾虛下陷,我給夫人開些補氣升陽的藥,先吃幾副看看。”

先吃幾副看看,也就是沒什麼把握瞭!

十一娘不動聲色,道:“那我這是什麼病呢?”

“產後體虛。”劉醫正道,“被氣固本就行瞭!”然後刷刷地開瞭方子,起身告辭。

十一娘隻好低聲吩咐琥珀:“你等會去外院,讓抓藥的小廝問清楚瞭,劉醫正開的是副什麼藥!”

琥珀跟瞭十一娘五、六年,又一直貼身服侍,對十一娘很瞭解。十一娘越是這樣冷靜淡定,情況就越糟糕。她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微變,匆匆應“是”,去瞭外院。

比琥珀早一步出垂花門的劉醫正和劉醫正則被臨波請到瞭外院書房。

“夫人是什麼病?”

劉醫正見徐令宜神色間透著幾份焦急,暗暗嘆瞭口氣,低聲道:“多半是血崩!”

徐令宜神色大變,“騰”地一下站瞭起來:“怎麼會是血崩?血崩不是分娩後才得的嗎?她如今已經七、八天瞭!”

劉醫正猶豫道:“男女有別,有些癥狀,我也不好多問……看脈像,倒是很像。”

徐令宜愣在那裡,表情有些變幻莫測。

好半天才輕聲:“要是真是血崩……你有幾成把握!”

誰敢給這種承諾!

劉醫正委婉道:“先吃幾副藥,然後再慢慢的調養,有瞭三、五年,夫人漸漸恢復瞭元氣就好瞭。”

徐令宜垂眼瞼。

劉醫正輕輕地搖瞭搖頭,作揖告辭:“侯爺要是沒有其他的事,下官就先告辭瞭。明天再過來夫人復診。”

徐令宜卻猛地抬瞭頭,神色冷峻:“你跟我來!”說著,昂首出瞭門。

劉醫正不知其意,急步趕瞭上去。

出瞭小書房,徐令宜上瞭東邊的抄手遊廊,過瞭一道夾巷,就看見瞭正屋的黑漆如意門。

劉醫正愕然。

徐令宜淡淡地道:“等會你有什麼話要問,直管告訴我,我來問夫人!”說著,他聲音漸漸嚴厲起來,“把這病給弄清楚瞭。別總是好像、大概的!”

《庶女攻略(錦心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