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 中部 第三十一章

劉紅兵的確見過幾個女人的身子,從黃碟裡,更是閱過無數女人的身體。說實話,像憶秦娥這樣幹凈、勻稱、美麗、健康、彈性十足的身子,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是真的傻瞭。

憶秦娥慢慢走到床上,靜靜地躺下來,還是一絲不掛,也沒有想用任何東西掩蓋的意思。她就那樣閉起眼睛,均勻地呼吸著。臺燈那帶點金黃色的光線,把她的身體照射得跟裸體畫一樣,讓劉紅兵在一剎那間,幾乎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在看當時還很難搞到的那種外國油畫集。他的眼睛已經腫瞭起來,透過那越來越窄的縫隙,他看見,憶秦娥臉上異常平靜,但那種不可猥褻的平靜,讓他不寒而栗。他勉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說:

“秦娥,對不起,我……我是愛你的。”

說完,他頭重腳輕地朝門口走去。在開門前,他還先把腦袋塞出門縫觀察瞭一下,當確證沒有人在門口,能於他開門的瞬間,看見床上一絲不掛的睡美人時,他才一閃身出去,把門緊緊拉上瞭。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這美麗的胴體。這個胴體是屬於自己的。誰看見,都會瞎瞭狗眼的。太美瞭,他必須得到。

憶秦娥是劉紅兵的。絕對!

劉紅兵到北山辦事處養瞭幾天傷。有人問他咋回事,他說,酒喝多瞭,摔瞭一跤。一顆門牙沒瞭,那一定是摔個狗吃屎瞭?他連連點頭承認,是摔瞭個狗吃屎。烏起來的眼泡,還有紫薯一樣垂掛在臉上的鼻子,都在一天天消退著擠眉弄眼的腫脹。唯有失去的門牙,短期實在補不上來。並且那顆牙還寬得要命,一旦失去,就是半扇城門洞的豁口。說話跑風漏氣倒也罷瞭,這相,卻委實殘破得連粘都粘連不到一起地缺損無序瞭。見狐朋狗友倒是無妨,可要見憶秦娥,那就真是背著狗頭敬菩薩——故意醃臢神瞭。但他真的是急切想再見到憶秦娥。他覺得一切都似乎成熟瞭。雖然憶秦娥是采取那麼極端的方式。如果沒有做好把一切都交給他的準備,相信她是不會脫成那樣的。能脫成那樣,就是把最後的防線都撤哨瞭。無奈也罷,情願也罷,反正她是要交給他瞭。他覺得那天晚上,面對追求瞭快一年的目的地,在沖鋒登頂的一剎那間,他突然撤離,肯定是對的。盡管也有眼冒金星、口含血牙的不適與無奈。但更重要的,還是憶秦娥那種剛烈如火、如劍、如刀的性格,把他震撼瞭。他覺得,她是神聖不可冒犯的。盡管出門以後,他也有些後悔,後悔沒有把那千般萬般的美好,再多看上幾眼。不過再看也是看不成的瞭,他那眼睛,當下就漸進式瞇縫得隻剩一線遊絲,若再不迅速撤退,隻怕是連門的大致方位都摸不見瞭。他在想,這個間隔時間不能過長,一旦憶秦娥靈醒起來,不要他證明什麼清白與否,他也就錯失良機,大概隻能看水流舟、望洋興嘆瞭。

劉紅兵覺得,他對憶秦娥的愛,已經是深入骨髓瞭。盡管占有她美妙的胴體,仍是目的中的目的。但與過去接觸過的任何女人,都還是大有區別。對於那些女人,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快刀斬亂麻。還不等對方由撒嬌升級到撒潑、撒野,他就已勝利大逃亡地刀割水洗瞭。而憶秦娥,在他極欲占有的同時,還伴隨著珍視、愛憐、呵護、責任這些深沉的東西。他是真的準備跟這個女人過一輩子的。盡管他也怯火著她那動不動就愛拳打腳踢的毛病。但見她腳動手揮,他就有瞭毛發倒豎、欲拔腿逃跑的本能反應。可逃瞭跑瞭,還是想再回去,繼續黏糊著、巴結著、討好著,準備領受她新的拳腳相加。他已經反復試驗過,每每賭氣離開憶秦娥,都是絕對堅持不到一個禮拜的。基本是挨過三天,就有要發瘋上吊的感覺。過去他那麼愛打牌,現在在牌桌上是咋都坐不住瞭,贏錢輸錢都沒意思瞭。唯有跟憶秦娥賴在一起,即使無緣無故地挨上一腳,也是要心花怒放的。

他不能等著腫消牙補瞭再去見憶秦娥。興許打弱勢牌,就這樣傷痕累累、殘缺不全地去見,更能使她內疚愧悔、良心發現。他在鏡子裡,反復觀察瞭觀察自己的面容,用“歪瓜裂棗”四個字形容,堪稱精準恰當。尤其是他故意張開嘴唇,露出那扇直通喉管的黑門洞來,更是顯得山河破碎、滿目瘡痍瞭。曾經是一張多麼英俊帥氣的臉面哪!有那美人咬著他的高鼻梁說過:“兵哥,就你這張臉,一輩子也就隻能是賈寶玉的命瞭。”他還真不喜歡賈寶玉那廝,太好在女人跟前黏黏糊糊、胭脂粉餅瞭。可在憶秦娥面前,他還就真成賈寶玉瞭。任甩臉、辱罵、踢打,還是要死朝人傢跟前湊,死去討好賣乖,殷勤表現。他覺得自己是完全變瞭一個人。因為愛,已自我摧殘得面目全非瞭。剩下的,也就隻能是繼續去愛瞭。再不愛,自己還就真的什麼都沒有瞭。他在鏡子裡扮瞭幾個鬼臉,戴上一副蛤蟆鏡,遮去瞭一部分殘破疆域後,就又找憶秦娥去瞭。

他這次真的打的是乞求同情牌。他上身穿瞭一件辦事處做活動的綠色套頭衫,皺皺巴巴的,上面還印著“北山牛奶”字樣。下身穿瞭一條大襠花短褲。腳上趿瞭一雙爛涼鞋。這雙涼鞋,還是前幾天挨打逃跑時,趔瞭腳跟,把半邊鞋耳子掙扯後,用剪刀改造的涼拖鞋。他相信這雙爛鞋的遭遇,一定會讓她記憶猶新。他把頭還削成瞭光葫蘆。腫鼻子爛眼窩,也是在蛤蟆鏡的遮擋下,有瞭位置大概正常的分佈。而嘴裡跑風漏氣的豁牙,他還故意咧出來,讓憶秦娥在打開門時,先是倒吸瞭一口冷氣地驚詫不已。他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背上還背瞭一個胖娃娃。雞是西京飯莊的葫蘆雞;鴨是北京人在西京開的肥烤鴨;背上背的是一個做工很細致的大佈娃娃。還不等他進門,憶秦娥就已經笑得窩在門後瞭。這娃笑點也太低瞭。劉紅兵卻是半點笑意都沒有地大咧著豁豁牙,昂首闊步地走瞭進去。

“你牙咋瞭?”

“你還好意思問我牙咋瞭。”

“真的咋瞭?”

“你雙手沾滿瞭人民的鮮血,還問我牙咋瞭。”

憶秦娥忍不住,又捂嘴笑瞭,問他:“真的咋瞭嗎?”

“你搞獨裁,施淫威,玩暴政,下黑手,差點沒把我犧牲瞭。牙算啥。”

“真是我打掉的?”

“莫非我有病,還故意把門牙拔瞭,來訛你。”

“對……對不起噢。”

在劉紅兵的記憶中,這還是憶秦娥第一次給他道歉。他就順著桿桿朝上爬瞭:

“一聲對不起就打發瞭?”

“那你還要我怎麼樣?”

“給我當老婆。”

“滾!”雖然這聲滾裡,有著她那一如既往的脾氣,可也已明顯柔和瞭許多,裡面是富含瞭從未有過的婉轉和含蓄瞭。

劉紅兵說:“咋,還不願意?”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我想的什麼樣子?”

“你說你想的什麼樣子。”

“你說我想的什麼樣子?”

“要我是婊子,你媽也是。都是。”

這話又把劉紅兵說愣瞭,憶秦娥永遠就是這樣的一根筋。

“我是說的氣話。”劉紅兵急忙改口說。

“你不是說氣話。”

“那我說的什麼話?”

“你說的是你心裡的真話。可惜我不是。”

“我就是說的氣話,你肯定不是。就是是的,我也愛你,要你,娶你。”

“日你媽,你還說是的。”

“我說就是真的也娶你呀!”

“你憑啥說是真的?你憑啥侮辱我?”

“好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好瞭吧。”

“聽你這口氣,你還是說是真的嘛。”

“我沒有說呀!”

“劉紅兵,你心裡就是這樣說的,你以為我猜不出來?你把我能冤枉死,日你媽!”

看著憶秦娥憤怒的樣子,劉紅兵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把雙手搭在瞭她的肩上。憶秦娥抬手一掃,他的兩隻手就被扒拉瞭下來。但這個動作,明顯有羞澀的成分在裡邊。他就再次伸出雙臂,去摟抱她瞭。她又掙紮瞭掙紮,但已完全沒有瞭暴力成分。他就一股勁兒,另一隻手從她的大腿彎部摟起來,人就三折彎地橫陳在瞭他的懷裡。她並沒有停止反抗,還在用拳頭砸他的胸部,不過砸著已不是痛,而是癢、是酥、是麻瞭。他把她抱向瞭榻榻米。他知道,憶秦娥要真的反抗,他是連小命都難保的。這個武旦,這個燒火丫頭,是一拳可以給他臉上開醬醋鋪,三拳也能打死“鎮關西”的人。她要是不情願,還別說把她抱到床上,就是親近一下,也都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可她這次是真的讓他抱瞭。並且抱到床上後,也沒有把他順勢俯下來的身子完全推開。她隻是不讓他胡亂動、胡亂摸而已。按照他的慣例,是要先從接吻開始的。可還不等他把爛嘴湊上去,她就一掌推開瞭。他想,可能是嫌他的嘴爛,難看,牙還缺著一豁呢。他自己看著都難受,還別說別人瞭。那他就不接吻瞭,先摸胸部吧。可他剛一搭手,那高聳緊揪的兩團活肉,就像帶著電一樣,把他的手彈出老遠。原來這裡也是不許動的。她僅把胸部一擺,就把他還算有經驗的老手,撂到一邊去瞭。隻要是她明令禁止的地方,他就隻能收手不幹。他似乎已經明白瞭她的用意,就繼續向下探索。在一塊十分平坦、板結、滑溜的開闊地後,他的手停瞭下來。他想仔細摸索一下這個神秘的地方。但她揚手一打,把他的動作終止瞭。他再試著先脫她的鞋,是一雙白色練功鞋。她竟然沒有反抗。他又試著去脫她的衣服。她上身穿的也是一件白短袖襯衫,下身穿的是一條純白色府綢練功燈籠褲。他想先脫去她的上身,可她反感著推開瞭他解扣子的手。他就又試著去脫她的下身。這次她沒有動,任他一點點把練功褲從腰部翻卷下去,直到從腳上褪出來。然後,他又試著去剝她的白色小褲頭。那褲頭幾乎隻有一巴掌大,但幹凈得就跟一捧雪一樣,裡邊看不到一絲雜質。她的下身全部裸露出來瞭。但上身,卻是白襯衫嚴嚴實實地緊裹著。她把眼睛閉上瞭,卻將下巴翹瞭起來。她用一隻手,護著高高挺起的胸部,另一隻手,用來遮住瞭做人的臉面。她似乎在等待,等待著一個無奈的證明。劉紅兵突然意識到,這是那天那個動作的延續。沒有因為幾天的間隔,而讓她改變這個初衷。他實在不能往下進行瞭,可又不忍就此放棄。他先躺下來,慢慢剝去自己的衣褲,等待著她的反應。她竟然是紋絲未動地繼續平躺著,等待著。他就輕輕翻瞭上去。他感到身子下面的身體,一陣緊張地抽搐,他又慢慢溜瞭下來。他想用豁瞭牙的嘴,吻吻最神聖的地方,可她是一種厭惡的表情。他就又窸窸窣窣地,開始瞭屬於男女之間的那種勘探。憶秦娥雙腿自然並攏著。他輕輕將兩條十分完美的腿,微微朝開扳瞭扳。隻見她渾身的肌肉,很是緊張地朝攏並瞭並,但又沒有完全拒絕的意思。他就開始瞭最後的、稍帶些強制的進攻。在抵抗與不抵抗之間,他進行瞭反復的佯攻,強攻。終於,憶秦娥“哎喲”一聲,幾乎痛得昏厥過去瞭。他立即從陣地上退卻瞭下來。緊接著,他就看見白色被單上,有瞭殷紅的血跡。他是完全感覺到瞭破門的艱難,以及破門而入給她帶來的鉆心疼痛。然後,憶秦娥就拉起白色床單的另一半,慢慢從腳到頭,把自己覆蓋瞭起來。

劉紅兵突然爬起來,面對憶秦娥,撲通一聲跪瞭下來。他是跪在人造革地板上的。那聲跪,他是要讓憶秦娥聽見的。他說:

“對不起,秦娥,你是潔白無瑕的。我要好好愛你,比愛親生父母都更加愛你。你是值得我一生去好好珍愛的!你記住,就是再罵再打再踢,我都是打不散踢不走的。我是你的人。這一輩子,都心甘情願……做你的奴隸……”

任劉紅兵怎麼說,憶秦娥都再未搭話。她一直就那樣躺著,用潔白的床單,把自己整整覆蓋瞭一天兩夜。

《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