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嘩”的一聲向兩邊分開,幾個西州差役吆喝著走瞭進來,後頭還跟著兩個神情冷厲的陌生人。本來議論不休的人群頓時安靜瞭下來,從院內傳出的那早已嘶啞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清晰。
聽著一聲聲的“怛篤被屠城瞭”“金銀都被他們搶光瞭”“他們要殺人滅口”的叫嚷,跟著差役後面的兩個人眉頭都緊緊的皺瞭起來,好容易按捺住性子穿過人群、走進院子,當中個子略高的一人便厲聲喝道,“還不趕緊讓他住嘴,這樣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當先的兩名差役應瞭一聲,快步走進堂屋之中,其中一人大聲道,“誰是醫師,快把這廝嘴堵上若是再讓他亂說一句”
卻見站在榻前的兩名女子都轉過身來,其中一人微笑道,“那又如何”
看見這張西州城裡幾乎人人都識得的面孔,這名差役頓時一噎,急忙忙的行瞭個禮,“長史夫人,小的不知您也在此處,冒犯瞭。”
琉璃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指瞭指榻上的米大郎,“我也是無法,這位米大郎前日掙紮著進瞭我傢院門便昏瞭過去,我延請瞭兩日醫師,沒想到他不但未清醒過來,反而開始胡言亂語,我也想讓他安生些,隻是醫師道,這米大受傷過重,若是下瞭猛藥,隻怕受不住,可若是不用藥,這般叫嚷下去卻也是撐不瞭多久,唉。”她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差役,“不知你們過來,又是有何貴幹”
差役賠笑道,“啟稟夫人,原是有人告這米大郎逼良為賤,小的們要拿他去回話。夫人您看”
琉璃嘆瞭口氣,“你們也看見瞭,米大如今這情形,可是能回話的模樣”
堂屋裡胡亂安置著一張矮榻,上面躺著的米大郎看去令人驚心:衣袍裡透出的血跡已隱隱有些黑紫,胡亂落著些紙灰的臉上沒半點人色,偶然直著嗓子叫上一句,那聲音更是滲人之極。兩個衙役都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若是尋常西州百姓,有後面那幾位催逼著,這米大郎便是斷瞭氣,他們也會拖走,但在長史夫人面前兩人相視一眼,隻得轉身走瞭出去,對等候院中的那名高大男子低聲道,“蘇參軍,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蘇南瑾面沉如水,盯著卷起的門簾,沉默片刻,猛然大步走瞭進去,進門一見琉璃便抱瞭抱手,“庫狄夫人,好久不見。”語氣雖然還算平和,一雙眼睛卻是毫無暖意。
琉璃抬頭看見他,露出瞭些許意外之色,停瞭片刻才還瞭一禮,“蘇參軍”
蘇南瑾臉色陰沉的掃視瞭一遍,這間堂舍裡除瞭琉璃和她身後的婢女,便隻有一個背著藥囊的年輕醫師、一個老仆和三四個閑漢。他的目光最後才落在看去已是奄奄一息的米大郎身上,淡淡的道,“這位便是米大郎夫人便容他這般胡言亂語、攪動人心”
琉璃嘆瞭口氣,回頭對韓四道,“韓醫師,還是給米大用些安神定語之藥吧,橫豎這般下去也是不成的。”
韓四抬起頭來,“夫人,隻怕他經受不住。”
琉璃搖頭,“總要教他清醒過來才好,我總有些憂心這邪中得古怪。你不說說,他這樣嚷下去也撐不瞭多久麼不如試上一試。”
韓四悶悶的應瞭一聲,從藥囊裡取出瞭一丸桂圓大的黑色藥丸,要瞭些熱水在杯子中化開,老仆和兩名閑漢一起動手,將米大扶瞭起來,韓四則在他胡言亂語的間歇之中,拍著他的背脊,慢慢的把藥水喂瞭進去。
蘇南瑾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米大郎,隻見他的臉色慘白中帶著灰敗,不時抽搐著吐出一口藥來,不似裝出來的模樣。心裡不由微微一松,轉頭對琉璃道,“夫人,這位米大郎在我伊州犯下數起逼良為賤的案子,蘇某要將他帶回伊州聽審,還望夫人行個方便。”
琉璃看瞭看被重新放在榻上的米大郎,滿臉為難,“蘇參軍,你看他這副模樣,豈能經得起顛簸還是請你高抬貴手,容他緩上一緩,清醒過來之後再說,一則好問清些事情,二則也好保全他這條性命。”
蘇南瑾心裡冷哼一聲,肅然道,“夫人,非是在下不肯行此方便,在下是公務在身,不容耽擱。還望夫人莫要一時心軟,縱容瞭此等惡人若是夫人執意如此,於裴長史的清譽隻怕也略有妨礙。”
琉璃怔瞭一下,臉色頓時有些訕訕的,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既然參軍是奉命前來提人,我也不好攔著”
蘇南瑾的臉色剛剛一松,琉璃卻突然抬頭定定的看瞭過來,“煩勞參軍將公文與大夥兒看上一眼”
蘇南瑾不由愕然,皺眉道,“蘇某出來得急,並不曾帶,日後再補便是。誰不知曉這米大郎作惡多端,夫人難道還疑心蘇某冤枉瞭他不成”
琉璃堅決的搖瞭搖頭,“參軍此言差矣,非是我疑心參軍,這米大郎再是行為不端,也是我西州子民,如今這般傷重,但凡挪動便能要瞭他的性命,參軍既然在從西州拿人,總要有個憑據我雖是婦道人傢,卻也不能讓西州子民,不明不白便這般送瞭性命”
她的聲音清脆鏗鏘,清清楚楚的傳瞭出去,此時米大郎院子也擠進來不少閑漢與婦人,聽到這樣一番話,有好事者立刻大聲叫瞭一聲“好夫人說得好”
蘇南瑾聽得這一聲,臉色頓時更是難看,冷冷道,“夫人這是一定要阻攔蘇某辦差瞭”
琉璃驚奇的看著他,“我何曾敢阻攔參軍辦差,然則辦差也有辦差的規矩,哪個州到旁處提人,是連公文都不發一張的難不成令尊蘇都督是當西州是你伊州的縣城,有你蘇公子出面,便想提誰便提誰,想怎麼提便怎麼提”
門簾外又傳來瞭幾聲贊同,蘇南瑾不由暗暗咬牙,略一思量,伸手摘下瞭自己的腰上的銅牌,“庫狄夫人,這是軍中大總管的魚符,以此為憑,不知做不做得數”
琉璃仔細看瞭看蘇南瑾手中那個魚符,大約兩寸來長,不到一寸寬,呈魚形,露出的這面磨得極平,上面刻著篆書的“合”字,下面還註有兩排小字,一時倒也看不大清,她以前隻在裴行儉手裡看到過一個類似的銅符,卻不曾刻字,似乎是出入城門所用,與這個頗有不同
蘇南瑾不耐煩的道,“夫人還要驗看多久難不成蘇某還會作假”
琉璃抬起頭來,嫣然一笑,“這符牌自然是真的原來令尊蘇都督當上瞭行軍大總管,真真是可喜可賀”
蘇南瑾一怔,目光中露出瞭七分怒意,“夫人此言何意傢父何嘗當上瞭大總管”
琉璃笑道,“既然蘇都督並非行軍大總管,為何這伊州逼良為賤的案子,竟要出動大總管的軍令難不成,這米大郎是將大總管傢中的什麼人逼做賤口瞭”
蘇南瑾不由怒氣勃發,厲聲道,“夫人休得胡言大總管也是你能胡亂取笑的”
琉璃目光微冷,聲音也提高瞭幾分,“胡言適才是誰一進門便道米大郎在伊州犯案,要帶回去審問是誰拿不出伊州的文書,卻拿瞭一塊軍中的符牌出來,要捉拿一個逼良為賤的商賈我卻不知,這大總管會愛惜西域子民到此等田地,連商賈在州縣裡逼良為賤的事務也要過問我也不知,這米大郎到底做瞭什麼令大總管震怒之事,要讓參軍如此不管他死活立即要帶走還是說,這所謂逼良為賤不過是個借口,難不成這米大郎竟不是中瞭邪,而是真的看見瞭什麼不該看見的事情因此要被殺人滅口”
院外的人群驀地安靜瞭下來,蘇南瑾卻是羞惱交加,再也忍耐不住,怒喝瞭一聲:“住嘴你敢胡言亂語、中傷總管誰說是大總管要捉拿此人,要、要殺人滅口”他舌頭打結,到底沒把“殺人滅口”四個字說順暢。
琉璃“喔”瞭一聲,看瞭蘇南瑾幾眼,突然笑瞭起來,“原來竟不是大總管要拿人麼,那便好,我原是聽瞭一日的殺人滅口,又見蘇參軍你竟這般一刻等不得的要將米大郎帶走,因此有些多心瞭,婦道人傢沒什麼見識,請參軍勿怪。”說完,她鄭重的欠身行瞭一禮,“既然不是大總管要拿人,參軍不過是要辦一樁逼良為賤的案子,橫豎這米大郎傷成瞭這般模樣,哪裡都去不得,還是請參軍略等一等,待米大郎傷勢略好,再帶上公文拿他入案可好也省的民心浮動,讓大夥兒還以為當真是有人為瞭搶掠錢帛,屠城滅族,殺人滅口。”
她一口一個“殺人滅口”,偏偏臉孔笑盈盈的,說不出的溫和有禮,落在蘇南瑾眼裡,卻比適才的那一張冷臉更刺目刺心,差點咬碎瞭牙根才讓自己憋出一張笑臉來,“夫人果然俠骨仁心,隻是莫連累瞭自己才好”
琉璃笑得愈發柔和,“蘇參軍說笑瞭,都雲善惡有報,我又不曾屠城掠貨,怎麼會連累到自己舉頭三尺有神靈,隻有那些禽獸不如之人,滿身罪孽,作惡多端,他們才會惡有惡報。那些死在他們手中的冤魂,自在黃泉路上等著將他們剜心剃骨。參軍就不必替我多慮瞭。”
她想瞭想又笑道,“說來還是要多謝參軍為我解疑,若非參軍來得快,我還真有些如墜雲霧,不知出瞭何事,如今倒是茅塞頓開,這米大郎我定會好好照料,不教他平白找上門來這一回”
禽獸不如、剜心剔骨這一個個字眼落入耳中,蘇南瑾隻覺得牙根處一股腥氣充斥口中,幾乎是拿出瞭吃奶的氣力才沒沖上去將面前這個可惡的婦人抽刀劈成兩半,隻是聽到後面一句,心頭不由又是一凜:自己難道太性急瞭,讓這婦人看出瞭端倪
他咬牙點瞭點頭,“夫人這番話,在下定當銘記於心”正想再說兩句,卻聽一直守在米大郎身邊的那位老仆突然驚叫瞭起來,“大郎,大郎醫師您快看一眼”卻見那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的米大郎,臉色突然由白轉灰,手腳也在不斷顫動,看去十分可怖。
韓四低聲道瞭句,“糟糕”立刻打開藥囊,一面手忙腳亂的取出銀針,一面道,“我曾告知夫人,這米大經不起虎狼藥,果真”
琉璃的臉色也變瞭,“你一定要救瞭他,不能叫他這般不明不白便死瞭”
韓四解開米大郎衣袍,將一根根銀針小心翼翼的插在米大郎的身上,那滿身的傷處血痕看去愈發清晰,直下瞭十幾針,米大郎的顫動卻越發厲害,突然抽搐瞭兩下,臉色一片死灰,身子也不再動彈。
韓四站在那裡,沮喪得呆住瞭。老仆人慌忙忙的摸瞭摸米大郎的心口,失聲痛哭起來。
琉璃也怔瞭半晌,跺腳道,“韓醫師,你快繼續用針,一定要救活他,他要醒過來,絕不能死。他若是就此死瞭,好些話還沒說明白,那可如何是好你快救他”
蘇南瑾看著不遠處那明顯已經沒瞭生氣的米大郎,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說總管的軍令是要把此人抓回軍營,但以眼下的情形來看,庫狄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自己帶走此人,一旦待他醒來,便要利用他來大做文章,此人若是就此死瞭,倒也省瞭好大一個麻煩
他不由上前兩步,想看得更清楚些,隻見韓四在米大郎四處按瞭幾下,突然拿出一根長長的銀針在米大攤開的掌心便是一紮,他不由下意識的一握拳頭,那米大的手掌卻是依舊無力的攤開著,一動未動。
韓四深深的嘆瞭口氣,“庫狄夫人,請恕在下並無起死回生之術。”
蘇南瑾也暗自吐出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收住瞭腳步,轉頭看著緊咬著嘴唇、滿臉不甘心的琉璃,心裡驀然生出瞭一股快意,“夫人節哀,所謂生死由命,有些人的賤命原是註定如此,不是靠著唇舌之利便能改變的”
琉璃原本便不大好看的臉色更是沉瞭下來,頓瞭頓才道,“天意如何,如今說還早瞭些”她抬頭看著蘇南瑾,笑容譏諷,“我竟是險些忘瞭,說來這逼良為賤,不是蘇參軍的拿手好戲麼當日涼州城的那位逃婢,不知參軍後來是否尋到”
蘇南瑾的笑容頓時有些發僵,瞥瞭一眼米大郎那具模樣滲人的屍身,他淡淡的道,“夫人說笑瞭,想必您還有事料理,蘇某不便打擾,這便告退。”
他轉身出門,院子裡的人見他出來,立時便閃出瞭一條道,隻是那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卻多是厭惡、輕蔑與懼怕,蘇南瑾胸口發悶,挺直背脊大步走瞭出去,卻聽身後突然又響起瞭一片“庫狄娘子”“長史夫人”的歡快聲音,他一步不停的走出人群,臉色卻慢慢的變得鐵青。
眼見蘇南瑾和琉璃先後出瞭房間,閑漢和婦人們議論嘆息瞭幾句,也紛紛的散瞭,隻留下韓醫師和幾名從藥鋪趕來的夥計在替米大郎裝殮,那幾名西州差役都有些訕訕的,無精打采的低頭往外走,卻也有人到屋裡轉瞭一圈,出來便直奔都護府,腳步生風的來到側廳門前。
王君孟與風飄飄此刻都在側廳之中,聽得差役的求見之聲,麴崇裕笑著站瞭起來,“進來”又對兩人道,“咱們先聽聽那邊又演瞭一出什麼好戲”
那名差役原本便是口齒伶極俐的,在院內又把屋裡的動靜聽瞭個清清楚楚,此時在屋中站定,便繪聲繪色把適才的一幕轉述瞭出來。
聽到琉璃恭喜蘇海政當瞭行軍大總管,風飄飄先是笑瞭起來,待到這差役說到“惡有惡報,禽獸不如”那篇話時,連王君孟忍不住也笑出瞭聲,搖頭道,“庫狄氏看著還靜,沒想到詞鋒竟是如此鋒利。”麴崇裕不屑的瞥瞭他一眼,想說一句“你才知曉”又忙吞下瞭話頭。
隻是聽到差役說到米大郎就此死瞭,三人都有些變瞭臉色。麴崇裕皺起瞭眉頭,“你可看清楚瞭”
差役用力點頭,“小的心裡也有些疑惑,還特意進去瞧瞭幾眼,那米大郎當真是斷瞭氣。這般的天時,那屋裡又未生炭火,他的口鼻間卻全無白氣,手掌心中還插著一根明晃晃的銀針,臉上更是一片死灰,小的也曾跟仵作驗看過一些屍身,決計不會走眼。”
麴崇裕臉色微冷,緩緩點頭。王君孟已嘆道,“這庫狄氏不但口齒鋒利,心腸也剛硬得很。若是讓米大郎活著,大軍一到,她遲早要交人,如此一來,既讓唐軍屠城之事在西州傳開,又絕瞭後患,真真是手段高明玉郎,咱們以前太小覷瞭這個婦人”
麴崇裕出神半晌,輕蔑的冷笑瞭一聲,“斷送米大郎一條賤命算什麼她連斷送唐軍名聲都不曾猶豫過片刻,真真是”
風飄飄忍不住低聲嘟囔道,“若是我,也不會猶豫他們都做得,咱們難道還說不得再說米大郎,若在尋常人看來,他也算死有餘辜。”
麴崇裕冷冷的看瞭她一眼,“最毒婦人心,原是不錯。”
風飄飄還待再說,看見麴崇裕厭惡的神色,到底還是忍住瞭。王君孟忙轉瞭話題,“玉郎,如今這信咱們到底要不要送到長安”
麴崇裕長長的出瞭口氣,“送自是要送”他的目光落在匣子外那兩本明顯有些年頭的經書和一個信封之上,聲音變得淡淡的,“而且要派出最精幹的人手,六百裡加急,送往長安,交到儀娘手中。”
王君孟有些吃驚,“交給慕容夫人”
麴崇裕神色漠然,“這是都護的意思。”
王君孟看瞭一眼案幾上的物件,驀然明白瞭過來,那位武皇後聽聞是篤信釋教的,這兩本麴氏珍藏的經書顯然是送給她的禮物,讓世子夫人慕容儀出面,送上西州的消息和這份厚禮,更能表明麴氏對皇後的忠心,算起來此事雖然略有風險,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緣,他不由佩服的點頭,“還是都護思慮周詳。”
麴崇裕沉默片刻,淡然一笑,“父親的確思慮周詳。”
王君孟思量瞭一會兒,忍不住還是問道,“玉郎,依你之見,此次那蘇定方裴守約師徒勝算幾何”
麴崇裕聲音平靜,神色卻有些復雜,“父親以為,在八成以上。一則大唐陛下雖是未必在意域外小城的存亡,卻不會容忍將領為私利而壞大唐名聲,甚至企圖欺君瞞上;二則帥才難求,大唐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為君者,用人首要看忠心,其次看品德,看才幹。此次大戰之中,蘇定方不但立下不世奇功,且事事以大唐為重,無論忠心、品德與才幹,都在王文度之上,為用蘇定方,當今的陛下焉能惜一王文度”
風飄飄不由奇道,“那為何都護不自己上書”
麴崇裕沒好氣的看瞭她一眼,“麴傢需要在此等事務上立功麼讓天下人都知曉麴傢幫著蘇定方扳倒瞭程知節、王文度,又有何益處”
王君孟也笑瞭起來,“風娘子於政事上原是不通,適才不還說,換瞭她,也不會猶豫麼”
麴崇裕隻是哼瞭一聲,不知想起什麼,又是沉默瞭許久,開口卻轉瞭話頭,“你加派人手,盯著蘇子玉和他的手下,飄飄記得要把他們招待得周全些,這一個月內不能讓他們再鬧出什麼來。”
“一個月之後,大概便會塵埃落定,因此這一個月之內,咱們都要加倍謹慎”
此後幾日,隨著米大郎悄無聲息的下葬,怛篤被唐軍屠城的傳言愈發傳得沸沸揚揚,城門口日夜把守、嚴格盤查出入行人的唐軍,似乎更證實瞭這個流言。沒過多久,一些在軍倉押運糧草的胡商陸續回瞭西州,一個更驚人的消息也開始流傳:唐軍已然班師,裴長史和安三郎卻都被軍中扣住瞭,說是糧草調度不力。說起他們這幾個月的辛勞,胡商們哪有不覺得冤的而聯想到那求助到裴宅的米大郎,當眾折瞭那參軍面子的庫狄夫人,西州人頓時都有些明白瞭過來。
因此,十餘日後,當久未露面的白三突然回到曲水坊,也帶回瞭“裴長史明日便會回到西州”的消息,整個西州城頓時騷動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