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聞婧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歡暢,左翻右跳地窮伸懶腰,覺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實我的床也的確很大。我隻有兩個愛好,看電影和睡覺,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時候還不讓我睡覺那還不如一刀砍死我,那樣我一定心存感激。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把床弄得往死裡舒服,我曾經告訴我媽我哪天嫁人瞭我也得把這床給背過去。
所以聞婧的電話讓我覺得特鬱悶。在被她電話打碎的那個夢境裡面我拿著個小洗臉盆站在空曠的大地上,天上像下雨一樣嘩啦啦往下直掉錢,我正在下面接錢接得不亦樂乎。所以感覺上如同聞婧阻瞭我財路一樣。
我接起電話對她說,你丫個禍害,又阻止我掙錢。
怎麼著,又寫東西呢,我的文學小青年。
我是個寫東西的,沒錯,運氣好歪打正著地出瞭幾本書,為這個聞婧沒少嘲笑我,這年頭文學青年似乎比處女還讓人覺得稀罕。
我沒搭理她,我說,有什麼事兒你說,廢話完瞭我接茬睡。
你已經胖得跟豬似的瞭你還要弄得習性也跟過去啊。現下是下午五點你說你這叫睡午覺還是叫睡什麼?
你丫廢話怎麼那麼多,有什麼事兒你趕緊說。
沒事兒,就找你出來吃飯,三十分鐘後我到你樓下接你。
起床,洗澡,梳妝打扮,大學裡長期的住宿生活把我弄得雷厲風行如同新兵連剛訓練出來的女兵。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聞婧居然說瞭句真話,我是胖得跟豬似的。看來像我這樣沒日沒夜地睡下去多睡出個三五十斤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兒。臨出門的時候我又照瞭照鏡子,發現自己又瘦瞭,我突然就樂瞭,敢情我是睡得浮腫瞭。
我到瞭樓下聞婧還沒有來,我樂得悠閑看我們社區的大媽剛貼出來的寫著全國各地勞模事跡的報紙,某某某又從天臺救下一小孩兒,某某某又熱心地為群眾清理下水道分文不取,我就在琢磨這種事兒天南地北層出不窮而我身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上個月下水道堵瞭,倒是有一個清理工人又熱心又耐心,對待群眾像春風一樣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怎麼能不笑呢,每傢住戶給他五十塊錢把他嘴都樂歪瞭。
正看著報紙聞婧打車過來瞭,大老遠沒聽見車的聲音倒聽見她的聲音這可真是本事。車子停在我旁邊聞婧打開車門眼珠子甩都沒甩我一下就光蹦出倆字兒“上車”,然後接茬同司機師傅狂侃。上車後我對那位的哥說,怎麼著師傅,您是她親戚呢?的哥蠻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那哪兒能啊,小姑娘能侃。
這我倒沒意見。聞婧走哪兒都一話簍子。聞婧她媽當初給她起名兒的時候就指望著她能文靜點,結果天不遂人願。不過我倒是特別喜歡這種女孩子,有什麼說什麼。我特怕那種半天都說不出話沒事兒就沖著你笑的陰氣沉沉的人,那笑陰得能把你膝蓋的風濕痛給勾出來。
不過在外表上我和聞婧都長得根正苗紅,扔人堆兒裡那絕對倆天天向上的好青年,我們要是裝淑女那叫一裝一個準。不過本不是安靜的處子,生下來就倆脫兔。用顧小北的話來說就是男生一見我們的照片就會想入非非,而見瞭本人立馬就會想當初為什麼會想入非非。聞婧還特討厭做作的女生,開始的時候她一見著做作的人總是說,小樣兒你裝什麼文靜啊,後來覺得和自己名字沾親帶故的就改口說,小樣兒你裝什麼處女啊。好象在她的眼中女人就分兩種,處女和非處女。從那之後再沒女生在我倆面前做作。不過聞婧這次也栽過一回,上次和她爸去一飯局,在大堂見一個女的特做作,她就來勁瞭,說,長得就一副搶銀行的臉還翹個蘭花指扮處女,小樣兒我見著就惡心。那女的立馬臉拉得比什麼都長,而更不幸的是她跑去告訴瞭她爸,而她爸就是當天飯局買單的人。為這事聞婧她爸停瞭她一個月的銀子。平時毛手毛腳慣瞭的聞婧怎麼可能有存款,被訓斥的第二天聞婧立馬跑到我跟前訴苦,義憤填膺的。到最後聞婧說,她丫就知道叫老子出來撐腰,沒勁,我倆就不是這種人。我一聽苗頭不對剛想說什麼她的最後一句話就砸過來瞭,她說,林嵐這個月我就靠你瞭。我一聽當時眼睛都黑瞭,我想我看中的那把網球拍估計是不能買瞭,說不定還得搭兩件衣服進去。後來聞婧真就轟轟烈烈地刮瞭我一個月。
我曾經問過聞婧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裝淑女,聞婧說因為好裝唄。我不恥下問問怎麼裝。聞婧說,你隻要把該說我的地方全說成人傢,那麼一切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