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的到來讓風府的仆人們猜測紛紛。風天逸在過去的幾年裡一直單身一人沒有討老婆,現在卻忽然收留瞭一個來路不明的美麗姑娘,難免讓人浮想聯翩。風天逸傢大業大,在九州很多地方都有宅院,天空城的這些仆人平時不跟隨他走動,原本對他身邊的事並不熟悉。
一天後,一個替翔瑞鸞驛運送貨物的車夫來為風天逸運送幾件商業夥伴送來的禮品,正聽到仆人們的議論,不覺啞然。
“我知道你們說的那個白茯苓小姐,”車夫說,“她過去和主上的關系可是很親密呢,不過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瞭,那會兒天空城都還隻是一座空中堡壘呢。”
“快講講快講講!”仆人們興趣大發。
“白小姐過去也是翔瑞鸞驛的運工,因為腿腳麻利跑得特別快,專門運送各種急件,大概就和故事裡說的朝廷八百裡加急差不多吧。”車夫說,“聽說她性子憨直,即便是面對主上也敢於爭執,主上反而因此器重她。後來……好像是主上被強加瞭一樁他十分不喜歡的婚姻,他為瞭拒絕這樁婚事,就硬逼白小姐假裝是他的情人。你們也知道,主上一向霸道得要命,又舍得掏錢,白茯苓沒有辦法,隻好配合著他演演戲。”
“後來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瞭,我隻是個小車夫而已。總之在七八年前,白小姐不知為瞭什麼離開瞭翔瑞鸞驛,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說她的消息。”
就在仆人們嘰嘰喳喳嚼著舌頭的時候,風天逸正在書房裡大發雷霆。白茯苓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淡然,仿佛對他發火的樣子習以為常。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亂動我的東西!但是你每次都不聽!”風天逸用力拍著桌子,“我桌上的東西全都是有用的,你這麼一攪合,我又得從零開始找起。”
“那麼亂,我看不下去。”白茯苓說。
“你……”風天逸伸手指著白茯苓,雙目圓瞪,看樣子是想把她撕成碎片。最後他卻隻是擺瞭擺手,一臉鬱悶地坐瞭下來。
“就算是老子欠你的吧。”他哼瞭一聲。
白茯苓望著他,輕輕嘆瞭口氣,眼神裡忽然多瞭幾分溫柔:“這些年來,你過得還好嗎?”
“我?還是九州最有錢的人之一,還是最讓純血統的貴族們嫉恨的人之一,還是下屬們心目中的惡人老板……”風天逸微笑著,“還是光棍一條。”
白茯苓低下頭,沒有說話。風天逸伸瞭個懶腰:“這兩天我讓人查瞭一下血羽會的事情,你恐怕惹上大麻煩瞭。據說是血羽會最近在籌劃一次很重要的刺殺,刺殺對象不詳,隻能肯定是天空城裡極有身份的角色,甚至不能排除是羽皇。他們在天空城安排瞭不隻一個內應,還可能派遣瞭新刺客入城。虎翼司抓住瞭一個血羽會的內應,然而無論怎麼拷問,對方都堅決不肯透露同伴的身份。也就是說,現在城裡可能有著不止一個血羽會的殺手隱藏著。”
“難怪他們想要抓我,”白茯苓恍然大悟,“肯定是把我當成血羽會的人瞭。可我不是血羽會的啊,我就是幫他們送東西而已。”
“你解釋得清嗎?”風天逸嗤瞭一聲,“幫他們送東西,就會被當成同夥。血羽會還從來沒有對天空城裡的目標下過手,虎翼司很重視,就算我出面也沒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藏起來。真是沒見過那麼笨的,自己往火坑裡跳。”
白茯苓剛剛抬起的頭又垂下去瞭:“對不起,我老是給你惹麻煩。”
風天逸的嘴角一歪,似乎又想說出些什麼刻薄的話語,但最後,他的面容也忽然間變得溫和。
“沒事兒,我習慣瞭。”風天逸說,“有些年頭你沒給我找麻煩瞭,還挺懷念的呢。”
白茯苓不敢搭腔,過瞭一會兒才問:“我還沒問過你呢,你這次來天空城,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做麼?”
“也不算什麼大事,”風天逸說,“有一個得力手下得瞭怪病,突然間昏迷不醒。他一直負責著天空城分號的生意,而且最近正在按我的指示籌劃著新分號的準備事宜。這一昏迷,很多事就沒有人照管瞭。所以我匆匆趕瞭過來,安排一下各項事宜,然後等著新的分號掌櫃到位就可以離開瞭。不過,既然撞上瞭你這檔子事,我就多留幾天吧,反正呆在哪兒都是一回事。”
“得瞭怪病?昏迷不醒?”白茯苓歪著頭想瞭想,“奇怪瞭,我來到天空城的時候,所住的客棧裡也有一個夥計得瞭差不多的病,也是莫名其妙就昏迷瞭,一直醒不過來。”
“聽起來……別是什麼惡性的傳染病吧。”風天逸眉頭微皺,“那樣的話,可不大好辦瞭。”
他伸出手,在書桌角落裡的一個按鈕上按瞭一下。半分鐘後,一個健壯的中年漢子走進瞭書房。
“主人。”中年漢子雖然並未身著仆人的服飾,卻顯得對風天逸十分恭敬,隻是那張臉一直繃得像石頭,毫無表情。
“馬旗,你去查一查,城裡還有沒有其他的突然染病昏迷不醒的人。”風天逸吩咐說。
“我已經查過瞭,”名叫馬旗的漢子回答,“這些日子以來,天空城內已經發生瞭不下二十起此類突然昏迷不醒的事件,分佈在全城各處,癥狀都十分相似。而除瞭天空城,寧州各地暫時沒有發生類似的事情。”
“你不愧是最懂我心思的人,”風天逸誇獎說,“那麼,他們昏迷的原因,有什麼說法嗎?”
“我打聽到一個傳言,還沒有得到證實。”馬旗說,“有可能是和某種紅色的妖蟲有關。”
“紅色的妖蟲?”風天逸微微一怔,“詳細說來聽聽。”
“聽說,在某一位民間大夫的傢裡,大夫和他的兒子都得瞭這種怪病,但大夫的夫人卻親眼目擊到,他們是被一隻從地下鉆出來的紅色蟲子襲擊後才昏迷的,而那隻蟲子傷人之後,又躲回瞭地下,蹤影全無。虎翼司聽說後,連夜檢查瞭所有的病人,果然在他們身上的不同部位都找到瞭傷口。現在消息被虎翼司封鎖瞭,想來是怕引起城內混亂,大夫們和毒術師們正在化驗血液,尋找毒質以及解毒的方法。”
“的確是,地下隨時可能鉆出傷人的妖蟲,這樣的消息足以引起民眾恐慌,”風天逸說,“不過,要對付這種蟲子也是一樁讓人頭疼的事情。至少得想辦法抓到一隻,才知道它的特性如何,毒又該怎麼解。”
“還有一種說法,虎翼司認為,這樣的妖蟲絕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天空城,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投放的,”馬旗說,“所以,那些外來的異族人首當其沖,成為重點懷疑對象。”
“嗯,某些笨蛋現在可是雙重嫌犯瞭,”風天逸兩眼望著天花板,“一邊要被當成血羽會的黨羽,一邊要當成把妖蟲帶進天空城的異族敵人……那可是多少條命都不夠用啊。”
白茯苓一臉不忿,卻也找不到什麼話反擊,隻能站在一旁生悶氣。風天逸接著說:“馬旗,你想辦法安排一趟貨物,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個笨蛋送出天空城吧。”
“我……”白茯苓想要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就這麼定瞭。”風天逸一擺手。
馬旗離開後,風天逸隨手拿起一本賬本翻開,卻並沒有看,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像是在想著什麼很讓他煩心的事。白茯苓低聲說:“別心煩啦,都是我不好。我聽你的安排,要我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
“你知道我不希望你走。”風天逸淡淡地說。
白茯苓一愣,臉上微微一紅,風天逸接著說:“但是你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為什麼?”白茯苓不解。
“我有一種預感,有毒的妖蟲,血羽會的入侵,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不會是偶然的。”風天逸說,“天空城是一個特殊的地方,特殊到過去幾千年都從未出現過如此復雜、如此牽連深廣的城市。如果在這座城市裡要發生什麼,那就一定是大事。你作為一個異族人,在這裡繼續呆下去太危險瞭,我都未必能保護得瞭你。”
“我明白。但你為什麼不走?”白茯苓說,“你不是也一向不喜歡卷進這一類的事情裡去麼?”
“我不喜歡,但卻必須處理完生意上的事才能走,而到瞭那個時候……可能已經泥足深陷,想走也走不瞭瞭。”風天逸說,“當一個大老板就是這樣,並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