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03
“我出門去買筆,看到我傢小區物業在做綠化,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想起來你說過想要種樹來著,他們工人偷偷賣瞭一株樹苗給我,這麼一棵破玩意兒要120塊,幸虧小爺我身傢豐厚,否則還不得英雄氣短啊。你都不知道,把這棵樹苗弄過來可是費瞭我吃奶的勁兒……你哭什麼?”
“你有病啊,”我抹抹眼睛,不敢看他,“都快夏天瞭種什麼樹!”
“你跟我說要種樹的時候還是秋天呢。”
“那是兩年前!”
“小爺記性好,行不行?!”
我沒有特別想哭的感覺,真的,誰知道眼淚怎麼就一直往外湧,跟不要錢似的。
“你等會兒再哭行嗎?物業的工人說要先種進去才能澆水。”
我走過去,任由眼睛紅得像兔子,跟他一起拿起鐵鍬,找瞭個空一點兒的地方,開始挖坑。
樹放下去填好土之後,我們在樹的旁邊立瞭三根呈等邊三角形的木棍,餘淮用從班裡拿出來的繩子將它們和樹綁在一起固定。
我蹲在樹坑旁,看著他把桶裡的水一點點倒進去。
“這是棵什麼樹啊?”我問他。
“不知道。”他笑嘻嘻地說。
我悶悶地嘆口氣。
水滲進土地,濕潤的表皮泛著黑油油的光。餘淮扔下桶,拍拍手,說:“走吧。”
“這就完瞭?”
“你還想幹嗎?要不我再挖個坑把你也埋進去?”他轉過頭問。
“這是你種的樹,你好歹也要做個標記啊!”我急瞭,“小爺種的樹怎麼也是名門之後啊!”
“得瞭吧你,”餘淮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能不能活還不一定呢,要是死瞭你得多傷心,不如就不去管它,幾年以後你回來一看,隨便挑一棵長勢最旺盛的,就把它當成咱倆種的,多好!”
“你以後生孩子是不是也撒到大街上隨便跑,十八年後從當年高考狀元裡挑一個最帥的,指著說這就是你兒子,讓人傢給你養老啊?!”
“好主意耶!”餘淮大笑。
他不管不顧地下山瞭。我想瞭想,從書包裡掏出平時用來削2B鉛筆的小刀,在頂多隻有三指寬的樹幹上一筆一劃地刻字。
這樹未來要是死瞭,百分之百是我的責任。
但我還是咬著嘴唇,用力地在上面刻下四個字。
“你走不走啊!”餘淮扯著大嗓門,在高地下面喊我。
“馬上就來!”
我收起小刀,跑瞭兩步,又回過頭。
那棵樹在周圍的樹的襯托下,顯得稚嫩得可憐。
但它一定會活下來,會長大,會等到之後的某個學弟學妹來它的樹蔭下乘涼,像我看到洛枳的那句話一樣,看到我刻下的這四個字。
四個字,兩個人。
耿耿餘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