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淼淼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胃裡還是一陣陣的痙攣,頭腦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對於剛剛的經歷時淼淼隻是隱隱地記得子午放下瞭馮萬春,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後來就是在車子之中的顛簸。剩下的便一無所知瞭。
她掙紮著睜開眼睛,隻見眼前有三個男人,其中一個男人穿著日本的軍裝,另外兩個男人坐在他的旁邊,他們似乎在商量著什麼事情。忽然其中一個男子似乎察覺到瞭自己已經蘇醒瞭過來,便站起身向自己的方向走來。那個人似曾相識,但時淼淼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但是他旁邊的那個青年男子時淼淼卻是認識的,他是子午。
屋子的門窗緊閉著,像是一個密室一般。時淼淼有些恍惚,此時自己究竟身處何地?剛剛分明還在監獄之中,此時卻到瞭這裡。在北平城外的道頭村,潘俊等人也被困在瞭井下的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的空氣漸漸地凝固瞭,歐陽燕雲掏出火折子,在密室中尋找瞭一番,除瞭井壁上的出口之外並未發現密道,但卻發現瞭密室之中竟然有兩口缸,那缸中裝滿瞭燈油。
在缸的外面延伸出一條燈捻,她將兩盞燈點亮之後,回到歐陽燕鷹的身旁,望著愁眉不展的潘俊不知該說些什麼,裡面的氣氛太過沉悶瞭,她必須想辦法打破這種氣氛。
“對瞭,潘哥哥,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金世叔的身份的?”歐陽燕雲終於想到瞭個話題。
“呵呵。”潘俊長出一口氣說道,“其實開始見燕鷹的傷勢我就猜到瞭一點兒,因為之前聽父親說過天志這種蟲術,卻不敢確定,直到我看到段姑娘的手才最終確定下來!”
“手?”歐陽燕雲不解地問道,“她的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當然。”潘俊說道,“天下驅蟲師本屬一傢,後來分開,除瞭各自崇尚的學派不同之外,掌形也是一方面。這掌形亦可分為五種:金,木,水,火,土。其他幾個世傢隨著各代的流傳已經不再重視掌形瞭,唯獨金系驅蟲師因為多為機關毒蟲,對於手形和身材的要求極其嚴格,所以至今還是可以從他們的手形中看出他們的身份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麼說段姑娘也應該是金系驅蟲師的傳人吧!”歐陽燕雲笑著道,“對瞭,段姑娘,金世叔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寶貝或者奇跡之術,讓我們見識見識。”
雖然歐陽燕雲這句話隻是為瞭緩解氣氛,卻提醒瞭潘俊,他立刻想起金無意在臨行前留給自己的那件黑色的物事,於是連忙將其拿瞭出來,湊在燈下,不禁大為吃驚:竟然是一隻明鬼。
“燕雲,你過來,看看這隻明鬼你會不會操作,它可能是我們離開這裡的唯一希望瞭。”潘俊將明鬼遞給瞭歐陽燕雲,歐陽燕雲看瞭看這隻明鬼,比自己之前見到的要大得多,她看瞭一會兒搖瞭搖頭說道:“沒有口訣,誰也不能用明鬼。”
她的話讓潘俊大失所望。
“這,這個東西怎麼會在你的手裡?”段二娥一把搶過歐陽燕雲手中的明鬼說道,“這是爺爺的貼身之物,從未離開過他的身邊。”她說著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起轉來瞭。
“你知道這隻明鬼的口訣嗎?”潘俊問道。
段二娥顯然對明鬼一竅不通,木然地搖瞭搖頭:“我今天是第一次聽說關於驅蟲師的事情,口訣更是不知瞭。”
“這就沒辦法瞭!”歐陽燕雲望著明鬼無奈地說道,“明鬼最講究的便是口訣,如果不知道口訣的話,就算是神仙來瞭也沒辦法啊!”
說完歐陽燕雲將明鬼遞給瞭潘俊,潘俊收起明鬼站起身,在這間密室中環顧一圈,除瞭進來時的那個洞口,四壁都嚴嚴實實的,根本沒有其他的出口。
正在此時歐陽燕鷹忽然長嘆瞭一口氣,歐陽燕雲一步踏到燕鷹的身邊,抱住歐陽燕鷹道:“弟弟,你沒事吧?”
“姐,我現在好多瞭!”歐陽燕鷹剛剛蘇醒過來,一把抓住歐陽燕雲的手道,“姐,爺爺是不是真的已經……”
雖然歐陽燕雲十萬個不願意,不過最終還是點瞭點頭。歐陽燕鷹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著,過瞭良久才“哇”的一聲哭瞭出來:“姐,怎麼會這樣,我們是不是不應該來這裡?”
歐陽燕鷹的悲傷迅速感染瞭歐陽燕雲,她的淚水也淌瞭下來,抱緊弟弟微微地喘息著,如果不是日本人偷走瞭秘寶,他們也許這輩子也不會踏足中原,那麼歐陽雷火也不至於喪命。
“姐,我們回新疆吧,離開這裡吧!”歐陽燕鷹忽然抬起頭緊緊地抓著歐陽燕雲的手臂道。
“嗯,如果我們從這裡出去的話,我就帶你回新疆,再也不來這裡瞭!”歐陽燕雲已經完全被弟弟感染瞭。
“這裡?”直到此時歐陽燕鷹才註意到自己身處的境地,他向四周望瞭望,似乎是在一個密封的屋子之中,“姐,這是什麼地方啊?”
歐陽燕雲抱著弟弟講述他昏迷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歐陽燕鷹狠狠地咬著嘴唇憤怒地說道:“這群狗日的小日本!”
“對瞭,姐,你有沒有試試招呼皮猴?”歐陽燕鷹忽然說道,這倒是提醒瞭歐陽燕雲,她連忙拿出那隻怪異的短笛放在嘴邊輕輕地吹動著,可是過瞭良久也沒有動靜,聲音被嚴嚴實實地隔絕在瞭這間密室中無法向外傳遞。
奇跡沒有出現,期待中的皮猴沒有出現,所有人都大失所望。歐陽燕雲收起短笛抱著弟弟,潘俊坐在洞口,掏出明鬼自己觀察著,希望能找到一點兒蛛絲馬跡。
段二娥則坐在一旁癡癡地發呆,轉眼間失去親人的痛苦想必隻有此刻的她最能理解吧!她嘴唇微微顫抖,淚水不停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不肯流下來,忽然潘俊聽到瞭段二娥正在哼唱的一個曲子,不禁心頭一顫,立刻站瞭起來道:“段姑娘。”
潘俊的話太突然,段二娥的身體微微一顫,木然地望著潘俊:“嗯?”
“剛剛你在哼唱什麼曲子?”潘俊忽然想到明鬼的口訣是與五聲調式相聯系的。
“這……我也不知道。”段二娥柳眉微蹙,“我也不知道,隻是我經常聽爺爺彈奏這個曲子。”
“你能不能再哼唱一次?”潘俊註視著段二娥道。
“哦。”說罷段二娥又哼唱起瞭那首曲子,雖然隻是哼唱,但依舊掩飾不住曲子之中所蘊涵的渾厚淳樸的氣息,段二娥會的隻有一段,潘俊一直皺著眉頭聽著這首曲子,眉頭漸漸松弛下來,臉上出現瞭些許笑意。
“我想應該就是這首曲子!”潘俊信心十足地說道,歐陽燕雲和燕鷹都被潘俊的話吸引瞭過來。
“潘哥哥,這是什麼曲子?”段二娥疑惑地問道。
“你剛剛哼唱的曲子叫《高山流水》,相傳是俞伯牙所作,是一首古箏曲。”潘俊娓娓地說道。
“啊,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我隱約記得爺爺曾說過。”段二娥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畢竟她終於知道瞭爺爺喜歡的曲子的名字瞭。
“嗯,這首曲子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而因這首曲子所產生的伯牙與子期的知音之誼更被傳為佳話。可是外行人卻不知道這曲子流傳至今已經分成瞭三個派別:河南派別、浙江派別、山東派別三種。而時下流傳的最多的則是浙江派別。”潘俊激動地說道。
“潘哥哥,剛剛段姑娘所哼唱的是哪個派別的?”歐陽燕雲頗有興致地問道。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河南派別的《高山流水》,因為隻有河南派別的《高山流水》是以渾厚見長,沉重而慷慨激昂。可謂是曲高和寡,秒技難攻。”潘俊接著說道,“剛剛段姑娘隻是哼唱瞭其中的一個橋段,如果按照那個橋段來推測的話,這明鬼的口訣應該是……”
潘俊沉默瞭一會兒,眉頭微皺,口中微微顫動著,回想著剛剛段二娥所哼唱的那段《高山流水》之後說道:“宮五,商二,角三!”
之後他拿出那隻大明鬼,在明鬼身上找準方位,輕輕叩擊,叩擊畢,隻見那隻大明鬼果然開始緩緩地動瞭起來,從潘俊的手中蹦出,然後向著密室北邊的墻壁爬去。潘俊面露喜色,幾個人盯著那隻明鬼,隻見明鬼緊靠北面的墻壁,再也不動瞭。
潘俊連忙走到墻壁近前,拿起明鬼,在墻壁上四處打量著,過瞭一刻他才發現在墻壁的最下端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那凹槽的大小正好與手中的明鬼相仿。
他小心翼翼地將明鬼放入那個凹槽之中,隻覺得手上的明鬼像受到瞭某種吸力一樣被凹槽吸瞭進去,片刻之後耳邊傳來瞭一陣齒輪轉動的“吱吱”聲,隨著那聲音的擴大,眼前的墻壁開始顫動瞭起來,腳下也開始瞭震動,密室頂端的泥土再次落瞭下來。
“轟隆”一聲,眼前的墻壁忽然向一邊猛抽瞭過去,竟然是一扇石門,石門閃向一邊,那隻明鬼也被彈瞭出來。
“果然還有密道。”潘俊情不自禁地說道,然後回身輕輕扶起段二娥並對歐陽燕雲說:“咱們快點兒離開這裡。”
歐陽燕雲見潘俊竟對段二娥如此親昵,心中不免醋意泛濫,但是卻礙於眼前的形勢,也隻得將怒火壓在胸口,扶著燕鷹兩個人先行走在瞭前面。
潘俊扶著段二娥緊隨其後,石門後面則是一條人工打造出來的隧道,呈方形,寬丈許,隧道兩旁每隔一丈便有一盞燈,臺上有火把,潘俊掏出火折子點亮燈,一行人緩慢前行,走出三十米有餘忽然隧道在眼前攔腰折斷。
隧道的前面竟然是一處懸崖,隻在懸崖右側有一根細長的竹管,但是那竹管太過纖細,任憑輕功再好的人也無法利用這根竹管越過眼前這座懸崖,潘俊取下燈臺上的火把向下望去,懸崖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剛剛脫離瞭險境的他們此時再次遇到瞭麻煩,何去何從?
不過有瞭剛剛的經驗潘俊連忙掏出明鬼,又在它身上叩擊瞭幾下,隻見這明鬼顫抖瞭一下之後向左面的墻壁走去,潘俊緊隨其後,明鬼又停在瞭墻角,潘俊低下頭,將火把移至眼前,觀察著墻壁,在那墻壁上寫著“音壁”二字。
潘俊凝視著這兩個字,不禁長出一口氣,心中頓時生出一絲恐懼來。他曾經聽聞這金系驅蟲師的試煉必要經過的第一關便是這音壁。隻是素來沒人知道金系驅蟲師的試煉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潘哥哥,你在看什麼?”歐陽燕雲望著出神的潘俊問道。
“這裡……這裡是金系驅蟲師的試煉地。”潘俊平靜地說道,但是語氣中依舊掩飾不住敬畏之意。
“你是說這裡就是剛剛金世叔所說的和金無償所進入的試煉地?”雖然歐陽燕雲已經明白瞭潘俊的意思,卻也不敢相信。
“嗯,隻是我們現在的位置也隻是第一關,相傳這金系試煉地有五關,一關難似一關,這第一關就是音壁。”潘俊望著段二娥說道,“段姑娘,你爺爺有沒有和你提起過這裡?”
段二娥依舊是搖搖頭:“我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潘哥哥,這音壁有什麼特別之處呢?”歐陽燕雲不解地問道。
“其實我也隻是知道一點兒而已,這音壁是按照三分損益法定義出的十二律來建造的。在這邊的崖壁上應該有十二個洞口,洞口之中藏著可以任人踩踏的銅管。而這十二根銅管的進出是受到一旁的竹管所發出的聲音控制的。”潘俊指著那根看似毫無用處的纖細竹管道。
“什麼意思?”歐陽燕雲對眼前如此精妙的設計實在是一籌莫展。
“這個我知道。”段二娥忽然道,“隻有找準瞭正對銅管所對洞口的那個音調,裡面的銅管才會彈出來。”
“嗯,是啊,段姑娘你不是說你不懂這音壁嗎?”潘俊好奇地問道。
“我是不懂音壁,但是爺爺在我小的時候曾經教過我三分損益法與十二律的對應關系,所以你剛剛提到我就想起來瞭!”段二娥說完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那竹管的旁邊,伸出手在竹管上輕輕地叩擊瞭幾聲,然後豎起耳朵諦聽著竹管震動所發出的“空空”之聲。
“潘哥哥,她這是……”歐陽燕雲詫異地望著舉止怪異的段二娥,潘俊示意她不要出聲,段二娥又叩擊瞭兩下然後點瞭點頭,扭過頭對潘俊和歐陽姐弟點瞭點頭:“沒問題瞭!”
“段姑娘你剛剛在做什麼?”歐陽燕雲不解地問道。
“呵呵,歐陽姑娘有所不知,這十二音律是根據三分損益法定義出來的,在定義之出便要將這竹管分為九九八十一節,然後再依次按照三分損益法進行加減,最終確定下來每個音調在竹管上的位置。剛剛我做的就是聽著竹管所發出的聲音,然後確定這根竹管的長度,再加以分成八十一節,這樣在竹管上固定的位置敲擊才能使那十二根銅管從中彈出。”段二娥說的讓歐陽燕雲似懂非懂,不過總之她心裡知道隻要能通過眼前的懸崖,我管它是十二律還是十四律呢。
“潘俊哥哥,我先試著過去,然後在竹管上的位置做好記號,之後你們再跟著過去。”說罷段二娥一瘸一拐地走到竹管的前面,在上面輕輕叩擊三聲之後,隻聽“撲”的一聲,一根大腿般粗細的銅管從崖壁上伸瞭出來,段二娥微微一笑。倒是歐陽姐弟倆幾乎歡呼瞭起來。
段二娥咬破中指在竹管上做好記號,然後爬上銅管,向前微微探著身子,在竹管上輕輕地敲擊瞭三聲之後,又是一根銅管從前面彈瞭出來,兩根銅管的距離並不是很大,段二娥雖然有傷在身亦是輕松爬到瞭第二根銅管上,她剛剛落到第二根銅管上,第一根銅管就立刻縮瞭回去。如法炮制幾次之後段二娥已經消失在瞭眼前的黑暗之中。
歐陽燕雲姐弟倆屏住呼吸,與潘俊一樣等待著段二娥的消息。一刻鐘之後段二娥終於呼喊道:“歐陽姑娘,潘俊哥哥,你們可以按照我剛剛的方法過來瞭。”說完那邊的懸崖也亮起瞭火光,一定是段二娥找到瞭對面墻壁上的火把,潘俊目測瞭一下,這個懸崖也不過幾丈寬而已。
“燕雲,你先過去。”潘俊扶住歐陽燕鷹道,“一會兒我帶燕鷹一起過去。”
歐陽燕雲抬頭看瞭看潘俊,剛剛胸中因為醋意而萌生的怒氣頓然消失,她微微一笑,身體稍微向前,在潘俊的臉上輕輕一吻,然後轉身向懸崖邊走去。歐陽燕雲的這一吻委實突然,潘俊的臉立刻變得緋紅。歐陽燕雲自小在新疆長大,不像中原女孩頗多忌諱,再加上她性格也是大大咧咧,但是剛剛一吻自己卻也覺得羞臊難當,也不敢再看潘俊。
“嘿嘿,潘哥哥,姐姐喜歡你!”歐陽燕鷹壞笑著對潘俊說,潘俊本來已經臉色緋紅,再經過歐陽燕鷹這麼一說,當時真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好瞭,咱們也走吧!”潘俊見歐陽燕雲已經走到瞭一半的路程便扶著歐陽燕鷹說道。
“潘哥哥那麼害羞啊!”歐陽燕鷹打趣地說道。
潘俊沒有理會,然後扶著他來到竹管旁邊,輕輕地叩擊瞭三聲,銅管應聲而出,兩個人爬上銅管,依次而行,兩個人來到懸崖中間的時候歐陽燕雲已經到瞭懸崖的另一邊,潘俊忽然停瞭下來,他隱約聽到瞭一些窸窣的聲音,瞬間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糟瞭!”潘俊拍瞭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
正在此時對面的火光一下子熄滅瞭,隻聽歐陽燕雲大聲喊道:“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