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長風很認真地看著那個百曉堂的弟子,那個百曉堂的弟子也很認真地回答瞭他:“不知道。”
“這個榜是堂主定的,但是他並沒有和我們解釋那個榜上的莫衣是誰。”
司空長風轉過身,拿起長槍,緩緩道:“我知道瞭。”
“堂主還特地留下瞭一句話給雪月城,他說,雪月劍仙若未受此重傷,必能入冠絕榜。”
“受傷瞭,二城主受重傷瞭?”那些弟子們雖然看到李寒衣昏睡不醒,卻並不知道傷勢竟然如此嚴重。
“知道瞭,讓他有空來見我。”司空長風徑直地朝前走去。
在這卷金榜到達雪月城的同時,無數的江湖豪門都迎接瞭那些帶著鬥笠的使者。
雷門如今的代掌門雷雲鶴拿著那張榜單,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身旁的桌子,望向臺下的百曉堂弟子:“為何這冠絕榜上,沒有我的名字呢?”
那弟子喝瞭一口茶,恭謹地說道:“堂主說瞭,雷前輩跌境已久,如今重入逍遙天境,那日上青城山更是與趙玉真打瞭個平手。不過當時趙玉真留瞭手,前輩卻已用瞭全力。但是重回巔峰已是必然,隻需要假以時日,不說冠絕榜,更是必入三甲。”
“說得好聽。可是這冠絕榜上,雪月城有兩個,唐門有一個,我雷傢堡一人沒有,不是有點丟份?”雷雲鶴依然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堂主還說瞭,雷轟前輩論實力,可稱劍仙。隻是缺一柄好劍,所以還入不瞭百兵榜和冠絕榜。”
“呦,這麼說來我雷傢堡本該有兩人入冠絕榜?可是,天下除瞭你我又有誰知道呢?還是丟人啊。”雷雲鶴嘆瞭口氣,“不知這金榜,何時再換榜呢?”
“三個月後。”百曉堂弟子緩緩答道。
雷雲鶴眉毛一挑:“三個月後?這一次換榜,可是整整等瞭四年。”
“堂主就是這麼說的。”
雷雲鶴依舊不緊不慢地敲著桌子,輕聲說道:“看來得為瞭那小子,去一次老親傢那兒瞭。”
“不過這個莫衣,究竟是誰?”
山野小廟,一個白衣的中年儒士正坐在那裡看書喝茶,一個小道童坐在一邊閉目養氣,庭間一個持著桃木劍的少年正滿頭是汗地練著劍。忽然他劍鋒一轉,直指廟門:“誰?”
一個戴著鬥笠的人正拿著一卷金色的錦帛站在那裡。
謝宣放下瞭書:“百曉堂?”
李凡松聽到這個名字,再看到那人手中的金色錦帛,忽然想到瞭一個久違的詞:“金榜?”
那人點瞭點頭,走向前將金榜遞瞭過去。
李凡松走到謝宣和飛軒身邊打開榜單,看瞭一會兒後興奮地說道:“我,我,我,我進良玉榜瞭!”
飛軒看瞭一眼,不屑地說道:“有什麼瞭不起的,人傢雷無桀排在你前面呢。”
李凡松再把榜單看到頭,在第一名的位置看到瞭無心的名字,愣瞭一下:“上次那個和尚,竟然是這般厲害,在雪月城大弟子之前。還有這個無雙城的無雙,之前沒聽說過啊。算瞭,等等,還沒完。冠絕榜!這一次有冠絕榜!”
連謝宣都忍不住望瞭過去:“姬若風開瞭冠絕榜?”
“師父,師父你入冠絕榜瞭!第四甲!”李凡松興奮地說道。
可是謝宣卻完全沒有看自己的名字,而是直接看到瞭最後,嘴中喃喃地說道:“冠絕榜二甲百裡東君,洛青陽。冠絕榜首甲,莫衣。這個莫衣是誰?”
一座空蕩蕩的酒樓,一個帶著鬥笠的人正坐在那裡喝著酒,他的身旁放著一柄巨大的劍。這座酒樓在一個時辰前還十分喧鬧,但如今卻安靜無比,除瞭戰戰兢兢的掌櫃和小二,酒樓裡就再也沒有別人瞭。
直到又一個戴著鬥笠的人走瞭進來。
掌櫃急忙上前勸阻:“客官,小店暫時……”
那人卻沒有理他,徑直地沖著角落裡喝酒的那個男子走去,並在在他的面前坐瞭下來:“怒劍仙顏戰天。”
顏戰天沒有抬頭:“你信不信我殺瞭你。”
那人卻輕輕搖頭:“堂主說你的朋友不多,但他算一個。”
“那傢夥還活著?他找我有事?”顏戰天沒有反駁。
那人將一卷金色的錦帛放在瞭桌上:“金榜已出,特來告知前輩。”
顏戰天終於微微抬頭,伸手將金榜拿瞭過來,他打瞭開來,微微掃瞭一眼後,冷笑瞭一聲。
破軍劍瞬間出鞘。
也瞬間回鞘。
金榜已成碎片。
來自百曉堂的那人站瞭起來,微微垂首:“前輩告辭。”隨即轉身離開。
“站住。”顏戰天卻喚住瞭他,語氣中隱隱有殺意,“莫衣是誰?”
西部荒涼之地。
一片延綿百裡的沙漠。
有一孤城傲然而立,很少有人能踏入這座城,就算走到這座城下,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有一人一騎立在那裡,城門沒有關上,事實上這座城已經很久沒有城門瞭。但他並沒有打算走進去,沒有城主的許可,誰都不會擅自踏入這座城,就算是酒仙百裡東君到瞭這裡,也不會例外。
許久之後,有一灰袍瘦高之人走瞭出來,他的腰間掛著一柄奇長無比的劍。這柄劍沒有被列入劍譜,卻比劍譜上的許多劍,還要有名——長劍九歌。這個人自然就是,孤劍仙洛青陽。
來訪之人將手中的金榜擲瞭過去,洛青陽伸手接住,緩緩打開,隨手收起金榜,往城內走去。來訪之人也立刻掉轉馬頭,離開瞭這座城。
從始至終,兩個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天啟城。
金榜不評天啟朝堂,可天啟朝堂卻對金榜依然很感興趣。百曉堂的使者並沒有踏入天啟,但仿制的金榜早已經在天啟流傳瞭開來。它流入瞭蘭月侯府,流入瞭鴻臚寺,甚至流入瞭皇宮,也流入瞭欽天監。
齊天塵的手邊,就放著一張金榜。
他想起瞭一些事情,一些本已經快要忘記的事情。
那時他還是一個少年,與年邁的師父雲遊四方。途中在一座小縣城裡,他們看到瞭一個小童。一個小童坐在那裡,邊上掛著一塊牌子,旁邊放著一塊裹著的小棉被,上面寫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賣身葬親。”
聽旁人口中所言,那個小棉被裹著的是小童的妹妹,已經病死瞭。他想要好好安葬他,可是沒有錢,便想將自己賣瞭,用那錢來葬瞭妹妹。但那一年是荒年,到處都是流民,若是女孩,買瞭養幾年還能轉手賣進大城池裡的妓院裡,可是一個男孩,買回去還要平添許多負擔,所有路過的人雖多,卻並沒有真的上前和男孩說話。
那男孩就站在那裡,抬著頭,顯得有些孤獨。
師父卻停住瞭腳步,齊天塵有些困惑,這一路他們見瞭很多流民,比這還要淒慘的數不勝數,而師父修的道是大道,平常凡人的疾苦又怎能入他的眼呢?師父看瞭許久,終於點瞭點頭:“好根骨啊。”
原來師父看上的,是他修道的資質。
師父慢慢地走上前,在男孩面前蹲瞭下來。那一天師父穿著紫衣的天師道袍,渾身上下一塵不染,加上那皆白的須發,在常人眼裡就如神仙一般。男孩望著他,眼神澄澈無比:“你是……神仙嗎?”
“我不是神仙,我隻是普通人。”師父淡淡地說道。
“那老先生,你要買我嗎?”男孩繼續問道。
“我可以幫你葬瞭你妹妹,但我不會買你。不過你要做我的徒弟,跟隨我修道。”
“修道?是修成神仙嗎?”
“這不準確,但你還小,你可以先這麼理解。”
“據說道士可厲害瞭,我以後修瞭道,能救回我妹妹嗎?”
“我做不到,也沒有見到能做到這樣的人。但你以後會比我厲害,而且厲害很多。我不及你,自然沒有資格說可不可以。”
“好。”男孩點點頭,“我答應你。”
師父終於笑瞭,他少有地伸出瞭自己的手摸瞭摸男孩那有些臟亂的頭發:“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弟子瞭。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沒有立刻回答,他擦瞭擦雙袖,恭恭敬敬地給師父磕瞭一個大響頭後抬起頭,才終於開口:“師父,徒兒名叫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