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龍摔淺灘

天海法場。

幾百名天啟城的達官顯貴們正恭敬地站在那裡,垂著首,神色拘謹。

諾大一個法場,鴉雀無聲。

隻有一個人偶爾懶洋洋地打出一個哈欠聲,顯得有些突兀,卻沒有人敢怪罪他。他排在第一列,僅在白王蕭崇、赤王蕭羽之後,因為他的品階不如王爺,僅是一個侯爺,但他的地位卻並不遜色於這兩位王爺。畢竟當年明德帝離京的時候,擔任監國一職的可是他。

而那位能夠管教他的人,卻站在遠處的高臺之上。

而在高臺與百官之間是六十四個人,縱八人,橫八人,男三十二,女三十二,男者手執盾、戚,女者手執雉翟、龠。

“樂起!始平之章!”一個有些鋒銳的聲音響起,隻見瑾宣公公轉身,走在高臺之上,朗聲呼道。

聲樂驟起,庭中那六十四人同時起舞。

威嚴而莊重,隻屬於帝王的八佾之舞。

“迎神!”齊天塵站到瞭瑾宣身邊,朝天猛喝,聲如洪鐘。

文武百官同時下跪,整齊有序。

站在最高處的明德帝也向前走去,至上層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後轉身至北離蕭氏皇族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最後退回原地,向正位、各配位、各從位行三跪九叩之禮。他神色肅穆,舉止莊嚴。他的身後,四名大監手捧各自的寶器,面無表情地站著。

“奠玉帛!”齊天塵高呼道。

“樂奏景平之章!”瑾宣公公接著說道。

年祀祭典,一共九項儀程,迎神、奠玉帛、進組、初獻、亞獻、終獻、撤撰、送神、望瘞。每一道儀程都有各自的規范,但無疑例外的,結尾都需要皇帝行三跪九叩禮。

連北離的主人都在臺上恭恭敬敬地拜天,臺下的那些文武百官更是做足瞭樣子,祭典一共兩個時辰,期間幾乎沒有人敢說話,大多都是皺著眉頭,一副肅穆的樣子,從頭至尾一動不動。隻有蘭月侯低聲和蕭羽打招呼:“你看皇帝也有累的時候。”

蕭羽笑瞭笑:“父皇還能站起身活動活動,我們就這麼一直跪著,可不比他輕松。”

“你去試一次就知道瞭。”蘭月侯不懷好意地笑瞭笑。去年明德帝感瞭風寒,身體不適,是由蘭月侯代為行禮的,所以他的確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皇叔,祭典神聖,請不要要議論瞭。”蕭崇淡淡地說道。

蘭月侯聳瞭聳肩,將長袖輕輕一甩,擋在瞭自己的嘴邊,隨後偷偷一口咬下瞭藏在手中的芙蓉糕,喃喃道:“可有些餓瞭。”

眾文武百官看在眼裡,卻敢怒不敢言。

“隻可惜今天葉嘯鷹沒有來啊。”蘭月侯轉頭望瞭一眼,三軍主帥可以不參加年祀祭典,果然今年還是一個都沒有來,“不過我聽說他本來做好瞭要來的準備瞭。唉,可是今年還是沒有龍封卷軸啊。”

蕭崇微微皺瞭皺眉。

蕭羽神色也猛地一變。

但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唉,沒人搭理我,我先睡一會兒。”蘭月侯微微閉上瞭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的要睡著瞭還是故意做給邊上這兩位王爺看。

繁瑣莊嚴的禮儀,文舞變幻的舞蹈,千人奏起的章樂。

整整兩個時辰之後,終於齊天塵說出瞭那兩個字:“望瘞。”

火光忽起,寫著祝天之詞的錦帛被丟入瞭香爐之中焚燒起來。明德帝揚起頭,望著天,準備這最後一次跪天。

但他忽然停住瞭。

所有的官員都愣住瞭,心裡同時湧起一個疑問:“怎麼瞭?”

隻有一直半睡半醒的蘭月侯睜開瞭眼睛,問出瞭大傢心裡想問的那句話:“怎麼瞭?”

明德帝依然站著,一動不動。

天海法場之上,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肅靜!”一個怒喝在人群中響起,頓時壓下瞭那些細碎的聲音。但是說這話的人,卻偏偏是剛才最不肅靜的蘭月侯。蘭月侯望著高臺,齊天塵和瑾宣公公和四名掌物監也察覺出瞭異樣,卻不敢向前。

誰也不知道明德帝到底怎麼瞭。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明德帝的身子微微搖墜瞭一下,忽然向後倒瞭下去,重重地摔在瞭地上。

四名大監立刻動瞭,但有人比他們更快。

齊天塵和瑾宣公公已經越過他們,來到瞭明德帝的身邊。

“有刺客?”臺下有官員驚呼。

“放肆!這裡有九千禁軍把守,臺上有國師、五大監護之,怎會有刺客!”蘭月侯怒喝道。

的確,堂堂九千禁軍護衛,臺上更有數位在逍遙天境之上的高手,就算是冠絕榜上的二甲百裡東君和洛青陽聯手,也無法在這裡近明德帝的身,更何況是來到明德帝身邊行刺。

騷動再度被蘭月侯平息瞭下去。

齊天塵一把握住瞭明德帝的脈搏,眉頭緊皺。

“怎麼?”瑾宣公公問道。

“是心疾。”齊天塵答道。

瑾宣公公眉頭一皺,他自然知道明德帝有心疾,自從瑯琊王謀逆案之後,一向身子無礙的明德帝就有瞭心疾,這件事朝野上下隻有寥寥幾人知道,可沒想到,今日明德帝竟然會當眾暈倒過去。

難怪最近帝星黯淡。齊天塵默默地想著,他一開始以為是海外仙島的事情傷損瞭皇運,便出力阻止,卻沒想到真正的緣由卻是在這裡。

“欽天監天師何在。”蘭月侯呼道。

“侯爺。”兩名天師從高臺之上掠瞭下來。

“麻煩引領百官離去。”蘭月侯說道。

“法場之門已開,欽天監的道眾們已在引領。”

“麻煩二位天師瞭。”蘭月侯向前踏出一步,縱身一躍,往高臺掠去。

蕭崇和蕭羽愣瞭一下,蕭羽立刻準備動身向前行去,蕭崇立刻喚自己的隨行侍從。但兩名天師卻攔住瞭他們:“二位王爺請回。”

“蘭月侯都能去,憑什麼我不行?”蕭羽怒道。

“國師有令,不能讓二位王爺去。”

“我堂堂北離王爺,他有什麼資格命令我?”蕭羽斥道。

“年祀祭典尚未結束,祭典之上,國師之令更甚君王。赤王應該明白的。”

《少年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