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正午時分,天色仍然晦暗不明,有大片大片的烏雲籠聚於空,仿佛一張有形的黑網罩住瞭整個世界,阻擋瞭一切光明。
宗政無憂閉目盤腿坐在溫泉池邊,掌心相貼平置,周身氣流湧動如煙霧繚繞不絕。他突然睜開眼,雙掌猛地推出,隻聽轟隆一聲響,池邊玉石碎裂朝四方急射而出,周圍樹木應聲而斷,池中水花飛濺而起,達數長之高。果然是神功!才不過用瞭兩成功力,已有如此效應。宗政無憂起身昂首而立,他終於練成瞭易心經的最高一層,不枉他十來日費盡心思討好一個女人。想到那名女子,他朝一旁的小築望瞭一眼,薄唇邊不知不覺竟有瞭一絲笑意。
漫夭被那轟天震響吵醒,睜開雙眼,見自己身在一間雅致卻陌生的屋子裡,她蹙眉坐起,隻覺渾身酸痛無力,腦海中瞬間閃現昨夜狂亂的畫面,低頭一看,絲質錦被下的她身無寸縷,她心中一驚,大腦立刻變得清明無比。她連忙攬緊被子,重新躺下去,一顆心“咚咚”直跳。她真的把自己給瞭他!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也罷,既然愛瞭,她也沒什麼可後悔的,甚至……她心裡還有一種甜蜜的滿足感,夾雜著一絲隱隱的不安。她沒有忘記,再過兩天就是她奉旨嫁給傅籌的日子!如今,再不能嫁瞭,她也不願嫁!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必須馬上向無憂坦白她的身份,倘若無憂對她的情意是真,定不會允許她另嫁他人,但他必會為她的隱瞞而生氣,或是對她產生誤解,她……願意向他解釋。想到此,她立刻披衣起床,剛著瞭一件單衣,便聽外面有人大聲叫道:“七哥!”
九皇子永遠都是這樣,人未到語先聞。漫夭揚唇輕笑,走到窗邊,輕輕掀開一條縫隙往外看去,隻見九皇子趴在一張椅榻之上,被人抬至此地。他大著嗓門道:“原來七哥你在這兒,害得我好找哇!我說七哥啊,你的身子不適合泡溫泉,來這裡做什麼?”
漫夭微微蹙眉,無憂的身子不適合泡溫泉?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他的身體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會不會與此有關?她側著頭,將窗戶的縫隙再掀開少許,前方溫泉池邊卓然挺立的身影映入眼簾,赫然就是昨夜與她纏綿整夜的男子,她不由面上微紅,雖說她不如這個年代的女子思想保守,但剛剛經歷瞭初夜,難免會心生羞怯之意。
宗政無憂見九皇子趴在椅蹋之上動也不敢動,皺眉道:“你身子未愈,四處瞎跑什麼?”
九皇子想起他來此地的因由,立刻興奮地爬起來,不料扯到瞭傷口,他“哎喲”一聲,俊臉皺成一團,卻仍止不住笑道:“我是高興啊,哎喲!痛,痛死我瞭……”
宗政無憂笑道:“挨瞭一百杖還高興?下次讓他再多罰你一百杖!”
“哎!別別別!”九皇子嘴角一抽,連忙擺手道:“七哥,我高興不是為這個,是為啟雲國容樂長公主要嫁給傅籌瞭,我就不用娶她瞭,哈哈……終於逃過一劫!”
漫夭搖頭苦笑,敢情娶她是一種劫難啊!宗政無憂斂瞭笑,眼梢一挑,問道:“你認為這場聯姻……是好事?”啟雲帝親選他為和親之婿,在遭他拒婚之後,卻不惱不怒改選為凱旋而歸的傅籌。而那位公主在大殿之上想方設法求得半年之期,如今還不到三個月,便心甘情願擇夫而嫁。隻怕這場聯姻已失初衷!
九皇子一愣,也收瞭笑意,眼珠轉瞭幾轉,道:“七哥的意思是……這事兒,有蹊蹺?啊,我想想……這場仗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結束,但傅籌用障眼法,拖瞭那麼久,難道……”
宗政無憂背著手,眸深如潭,沉聲道:“這些事,我不關心。我讓你找的人,還是沒消息?”
九皇子搖頭道:“這都二十年瞭,當年貴妃生產之時,所有在場的人,不是失蹤就是病死……”他頓瞭頓,目帶懷疑道:“七哥,你確定你要找的人……還活著?可是,我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僅憑一個不確定有還是沒有的胎記,這……實在太難找瞭吧?!”
宗政無憂垂瞭眼瞼,眸光沉靜,緊閉著唇,沒有開口。九皇子暗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忙揮手讓人抬著他靠近宗政無憂身邊,邊撐起身子去拉他,邊歉意道:“七哥,我隻是隨便說說……你找的人,肯定還活得好好的!”宗政無憂面無表情地轉頭瞅瞭一眼九皇子拉著他的手,眉頭一皺,九皇子咧嘴幹笑瞭兩聲,連忙收回手,忽然間似是又想起瞭什麼,眼中閃現驚詫之色,再次伸手去拉宗政無憂的手臂,連捏瞭幾把,仿佛在確認著什麼。他雙眼驀地睜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七哥,眼中充滿瞭驚詫。宗政無憂皺眉,毫不客氣地用力拍開他的手。
九皇子顧不得手上的痛,大聲驚叫道:“啊?!怎麼是熱的?七哥,你,你……你的身子怎麼熱瞭?難道你神功大成瞭?不對啊,你說修習易心經不能違背自然規律,可你為瞭不碰女人,整天泡寒潭導致經脈受阻……上次你讓我幫你找女人,結果我花瞭錢,你不碰人傢也就算瞭,還把人給殺瞭!害得我費瞭好大勁兒才擺平……”
宗政無憂斜睨著他,不咸不淡道:“哦?這京城裡的煙花之地,還有你這個‘九爺’擺不平的?”
九皇子立馬笑道:“那是!不過那女人……可惜瞭倒是真的!咳……扯遠瞭,七哥,你快告訴我,你神功到底是怎麼煉成的?不會是你自己偷偷找女人瞭吧?對瞭,茶園遇刺的那晚,你突然讓我幫你找女人,又嫌我帶來的女人不夠好,難道你心裡真的早有人選瞭?是誰啊?不會是……璃月吧?”他說到最後,語調漸緩,歪著頭,似是試探般。
屋裡的漫夭一直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聽到此處,她心裡咯噔一下,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惑不安的感覺自心底升起,許多零碎的訊息一點一點的拼湊起來。宗政無憂為壓制體內的欲望長期浸泡寒潭,導致身子冰冷,經脈受阻,為解此困境,他讓九皇子幫他找女人,卻又把那女子給殺瞭?!他避女子如蛇蠍,卻為何獨獨對她不同?難道是因為那晚她意外倒在他懷裡不曾令他反感?她記得當時他瞳孔變成紅色,失控地將她撲倒在地……現在想起來,那似是走火入魔之兆?!還有……那一晚,她拒絕瞭他,對他說,要有愛情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