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完球,我回到店裡。其他夥計都是本地人,都有傢,隻有我住在店裡。
天已經黑瞭,我一身臭汗,也不想動,躺在那張狹窄的床上。抬頭望著天花板,腦子裡卻浮現譚皎的樣子。
她戴著我的帽子,低著頭,什麼也不說。
原來,船上那個帶刺的女人,還會有這個樣子。忽然間,有瞭想笑的心情。
恰巧這時小華掀開門簾,進到這小隔間裡,望著我臉上的笑,也猥瑣地笑瞭:“遇哥,想女人呢?”
這小子,賊機靈。
我沒搭理他,徑自點瞭根煙。他在床邊坐下,說:“我怎麼覺得你跟那個譚小姐之間,好曖昧哦?”
我問:“哪裡曖昧瞭?”
他想瞭想:“說不清楚。就是你倆湊到一塊兒,感覺就不清不白的。”
我罵道:“去你的。”
他卻更來瞭勁,說:“嘿嘿,她還要你給洗車呢?”
我細細地吸瞭口煙,感受裡頭微辣微苦的味道,說:“那又怎樣?她敢差使,我還不敢應瞭?”
小華:“哎呦我的哥,你牛!我看那譚小姐,八成會被你吃得死死的。”
我沒再跟他插科打諢。我的註意力,被窗外吸引。
路燈亮起,照得空地一片雪亮。那裡不知何時,停瞭一群鳥,十來隻,通體漆黑。有幾隻隔窗望著我,黃褐色的眼睛,幽幽發亮。
我也盯著它們。
小華問:“遇哥,怎麼瞭?在看什麼?”
我曾經見過這些鳥。
隻在一個地方見過。
那條船上。
我跑出店門,半空中傳來翅膀撲騰的聲音,它們四散飛走。
有一件事,我從未對別人說起。自從離開那條船,我的胸中就好像多瞭個模糊的空洞,但我總想不起自己忽略瞭什麼,又遺忘瞭什麼。隻是時常回想,悵然若失,無知無惘。
而現在,那些鳥,仿佛還帶著江水裡的腥味,撲扇著翅膀,經過那個洞口。
一種說不清的強烈直覺,驅使著我,朝落在最後的幾隻鳥,追瞭過去。
——
事情就發生在我追出小半個城區之後。
天色已經濃黑瞭,我跑過繁華街區,也跑過曲折小巷,最後到瞭河邊的一段小路上。天空中的鳥越聚越多,不知道都是從哪裡飛來的,大概有百餘隻。它們盤旋飛翔在月光明亮的空中,像一團有所預謀的黑影。
我已跑得大汗淋漓,停在一堵矮墻邊休息。忽然間那些鳥像已集合完畢,有一隻發出清脆的嘶鳴,然後全部鳥一下子散開,飛進瞭夜色裡。
“操。”我低罵瞭一聲。
正想向看似領頭那隻鳥追去,墻的另一邊,突然竄出條人影。我剎時驚出一身冷汗,感覺渾身毛孔都變得冰涼。亦躲閃不及。
那人一頭撞在我懷裡,我聽到她也清清楚楚地倒吸瞭一口涼氣。我一把抓住她的兩隻胳膊,制服住她。她用力想要掙脫,我抓起她的身體一下子扣在墻上,壓制住。
她的身體微微在顫抖。
頭頂高處,有稀薄的路燈光。我看到瞭她的臉,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