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柳鈞忽然想起一件事,想想這種事情可能嘉麗更懂,就問嘉麗:“現在市場上大排大概多少一斤?”

嘉麗想瞭會兒,笑道:“都是保姆去買,我忘瞭是多少,沒留意。”

“普通大排十五六塊一斤,去皮去骨的再加兩塊,據說還得漲。”崔冰冰頓瞭頓,“你也關心起菜籃子?”

“這麼貴瞭?以前我記得是七八塊錢一斤吧,一斤大排可以斬五塊,以一個人一天吃兩塊大排或者當量計算,那不是一個月來生活費方面光是吃大排這種基本的,就得一個月最起碼增加五十塊錢,還不計其他漲價的。難怪我們清衛阿姨嫌棄工資不如炒股,爽快辭職。我最近一直出國,忽略這些瞭。”

錢宏明笑道:“以前還說你是何不食肉糜,看起來冤枉你。”

崔冰冰道:“那是你的謬誤,柳鈞在管理方面全是拿數據和條規說話,你可以相信他回到公司就會抽查幾個員工,調研日常生活支出變化,決定加多少生活補貼。而不會像公務員那邊生活補貼一漲就是五百八百,什麼理由都沒有。對瞭柳鈞,一定要做成生活補貼項,不能直接加到工資上去,工資死的,以後再難靈活機動。”

“你倆還真是默契啊。”

崔冰冰看瞭眼嘉麗,道:“哪裡,我們兩個就是傳說中的握著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沒勁透瞭。”

柳鈞笑道:“別給我設局,我要是膽敢應一聲,晚上你準遞一把快刀讓我斬一隻手試試是什麼味道。”

錢宏明比柳鈞懂得察顏觀色,一眼看清崔冰冰的意圖,當即若無其事地將話題扭瞭開去。“最近,不,前天,有個大新聞,阿三聽說瞭沒有?楊巡在這種熱火朝天的市道下,竟然快刀斬亂麻地賣掉他在煤礦的股份,從山西脫身瞭。我們都在猜他的意圖,阿三你知情嗎?”

“你消息很靈光嘛,我也才知道,但不知情。”

柳鈞卻忽然想到那次他想去澳門賭博,路上遇到的楊巡。可不可以把他當時的心情安到也是獨自去賭博的楊巡身上?也或許,難道楊巡那老手嗅到空氣中的什麼不安定的氣味瞭?他把想法告訴大傢,錢宏明卻笑道:“有錢,不會擺不平地方官。再說現在煤價那麼好,客戶全得拿著現款去提貨,楊巡手頭有的是錢,那人也不可能像你一樣有原則。若是你去山西采礦,半途而回,那倒是原因一清二楚,隻有一條。”

崔冰冰道:“我更早時候聽說,楊巡在洽購一處鎳礦。宏明,山西地方官沒你說的那麼容易擺平,前兩年鬧電荒,其他省常務副省長上門去也討不到好。這種事情小孩子在,咱們別說瞭,傢庭聚會,公事免談,你們大人乏味不乏味。”

直到第二天將嘉麗放在上海買書去上圖,一傢三口自個兒上路,崔冰冰才向柳鈞承認,嘉麗此次突擊來滬,是她有意力促,她實在受不瞭那一傢不溫不火的關系,一個太假,一個太傻,嘉麗被圈養得智商都快逼近零瞭。可惜,昨晚被錢宏明破局,大傢都宿酒店。一夜時間,夠錢宏明電話遙控清掃戰場。

柳鈞不禁抬眼看看後座的母女倆,尤其是看到淡淡可能昨晚與小碎花睡一張床上鬧累瞭,正貓媽媽懷裡熟睡,才道:“昨晚不去錢宏明在上海的傢,還是我提出的。嘉麗連大排大致價格也說不上來,她知道瞭能怎麼辦?”

“看那些富商太太,狐媚子算計丈夫錢的,我看著討厭,可是嘉麗這種的,我又替她累。錢真能扭曲人。幸好我自己也不少錢。”

“你哪兒一樣,我們左手握右手。還記恨我當初要跟你簽婚前協議瞭嗎?”

“你這人,純工程師腦袋,一板一眼,不來陽奉陰違那套,我後來才算是慢慢知道你這性格,真是怪胎。更怪的是,你們中心一窩子全怪胎。”

“怪胎好,怪胎做出口不知道多方便。我出國賣第一套F-1最難,客戶不信任中國貨的質量,更不信任我的售後。幸好價格實在是有競爭力,他們終於勉強給我們一個機會。不過第一臺順利投產,他們看到我們嚴謹規范的風格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公司素來規矩,二話不說又連續送上合同,而且還不僅僅隻要F-1。我最恨聽到他們說我與其他中國公司不同,我實在無法認為那是表揚。難道中國人隻配輸出廉價貨?可我無法開口,他們公司在中國訂做的輸送架連基本防銹都沒做好,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工字鋼架子……”

“打住!你別現在飽漢不知餓漢饑,想想你研制F-1那段日子,那種苦頭,人如果有其他活路,誰愛走你這條路,隻有你們中心一幫怪胎才熬得住。再說瞭,別人防銹雖然做得不好,可那種企業這幾年的利潤卻不會比你差,賭不賭。”

“嘿,你就不怕刺激另一隻手?不能讓我志得意滿一下嗎。”

“誰跟你左手握右手,咱兩隻手還是拗手勁吧,自在點兒。”

“做輸送架的企業我回來查瞭一下,還真如你所言,人傢那規模,小王國似的。架子上有些型鋼還是他們自傢熱軋出來的。那也才97年才開始建廠的,跟我幾乎同步,說明人傢賺得很好,活得很滋潤。可是現在原油價格上升,國外柴油價格也上漲,海運費今年來漲瞭不少,他們那種粗笨設備運到海外還有優勢嗎?但也不怕,排放治理那兒省一點,工人福利克扣一點兒,甚至防銹處理做表面文章點兒,利潤擠擠總是有的。”

“你說的這些很沒技術含量,正說明你沒往那上面動腦筋,也不需要動。我有一個客戶告訴我,4月1日國傢不是取消鋼坯出口退稅嗎?可退稅是他們企業出口產品利潤的唯一來源,怎麼辦?事實是他們至今出口還做得好好的,能拿的退稅照拿,隻不過在報關時候拐一個彎,把鋼坯報成什麼壓起重機的鐵塊,就這麼簡單。你在技術上鉆研,人傢在其他方面鉆空子,各行其道。不過,我當然喜歡你這麼實打實做的,晚上睡覺心裡也踏實。”

但不等一傢三口出上海大市,嘉麗一個電話打進崔冰冰手機,柳鈞隻聽後座的崔冰冰一個勁兒說“別哭”,但僅此兩個字,他已經意識到錢宏明手腳沒做幹凈,東窗事發瞭。他趕緊拐進服務區停車,跳出車門打電話問錢宏明發生瞭什麼。錢宏明告訴他,嘉麗估計發現很多蛛絲馬跡,幾乎是一進傢門就開始哭,昨晚保姆收拾的全沒用,他也還不知道嘉麗究竟發現瞭些什麼呢,隻知道嘉麗一會兒看著這兒哭,一會兒看著那兒哭。

“阿三告訴我,我即使進門拐彎的角度有個不到5°的變化,她都能猜出我今天有沒有壞心思。嘉麗唯有比我們阿三更細膩,而且你們結婚時間更長,再加嘉麗住傢,關註你的時間又更多。我今早不是竭力阻止你帶她們回傢嗎,你還真粗心。”

“我……我想不到嘉麗……我該怎麼辦?一大一小都哭,嘉麗不肯說話,隻哭,也不讓我接近。柳鈞,要不你辛苦一下,轉回來幫我?”

“我會轉回去,但我不知道怎麼幫你。我曾未雨綢繆問阿三,算是問問女人的想法,你要是被嘉麗發現有問題可以如何處理,連她也不知道,嘉麗性格比較封閉,也比較特殊,這才是難題。”

“柳鈞,不管你怎麼處理,我隻有一個前提,不離婚,不分居,其他嘉麗有什麼條件都答應。”

“答應以後不碰其他女人嗎?”

錢宏明好一陣的沉默。“柳鈞,我們兩個都是男人,推心置腹地說,你有沒有遇見過這麼一種場合,一個非常重要的客戶他就是奔小姐去的,你不陪著一起上小姐就是不給面子,也是掃興,更是可能泄密他尋歡的定時炸彈,所以一次見面後沒瞭下回。你有過這經驗嗎?我首先坦白,我很多這種機會。那個男人進會所不是奔美女去的?”

《艱難的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