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因為鑰匙在我手裡,每天下班後或禮拜天我都會去他住的公寓,幫他整理東西,做飯,洗衣服。我把那原本黑乎乎的地板洗地一塵不染,冰箱裡整打整打的速食面也被我一一換去,代之的是一個個橙子,蘋果,西紅柿及其他諸如冷凍雞翅瘦肉的東西。連百葉窗旁邊的窗簾我也換洗瞭好幾次。
我想,他總有一天會感動的,他感動瞭,就會為我做回好人。
那段日子,爸爸的封閉帶訓期限又延長瞭兩個月,原因是上級下達文件要求。媽媽也在說過我多次後不再計較我回來晚,因為我每次回來都平安無事。
而磊也好像習慣瞭我的存在,很多時候他不說我什幺,可我卻能從他的眼裡看出些許的疼愛和在乎。
那天下午,我在他傢陽臺上漿洗他剛換下來的上衣。我撩著臉盆裡已浸濕瞭的襯衫衣角,攤放在雙手掌上搓揉,不時從塑料包裝袋裡倒出一些的洗衣粉很仔細地撫摩在上面,反復翻瞭幾下之後,我開始把衣服浸泡進水裡,挑起另外一件。這時,磊無聲無息地走過來。他上半身赤裸地倚靠在陽臺門框上,眼睛乜斜靜靜地看著我搓揉衣服。我是在撩前額掉下來的那絡頭發時才發覺他在看我的,我一時之間無法適應他看我的這種特殊方式,有些別扭地瞪瞭他眼,然後打低頭繼續洗手中的衣服。
“要不要?”磊揚瞭揚手中剛剛掰開的橘子,問我。我抬起頭,看瞭他一眼,沒有應允。
他見我不說話,眼裡閃過一絲失望,掰開一塊橘瓣塞進嘴裡。不知道為什幺,當我睨視他時發現他眼裡那絲一閃而過的失望時,我的心竟然有一種輕微刺痛的感覺。其實,我是喜歡他掰給我的橘瓣的,雖然我不怎幺喜歡吃橘子。
不知何時起,從樓群夾縫深處穿越而出的涼冷巷風,經樓頂疾馳而過,空曠而遼遠的聲音敲醒瞭我的夢囈。十月的小城早已進入清秋,整個城市的樹木開始凋零。偶爾吹過的風也多少帶著一份蕭瑟,很讓人產生迷幻的感覺,以為身處遙遠的北國蒼莽草原而不是南國溫柔江南。
就這樣,我們在磊公寓的七樓陽臺上,在那個陽光普照的沉寂下午,在我和他的一陣靜默裡,無語相對。
“為什幺對我這幺好?”磊先打破瞭僵局,問仍在低頭搓洗那件白色風衣領口的我。我聽見磊舌頭攪動的聲音,聲帶顫動發出來的音色經過介質空氣傳遞灌進瞭我的耳朵。我幾乎沒有想,就回答瞭他的話,也許我早就在等他問我這句話,我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我希望,這輩子能救一個人,一個我愛的男子。”
他僵在那裡,臉繃得緊緊的。突然,他臉上又浮上那種我捉摸不透的笑容,我討厭他以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與我說話。
“救我?”我眼裡盡是不相信的神色。
“對,我早想好瞭,我要救你!”我斬釘截鐵地說。
磊看著我,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瞭,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沉默瞭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慢慢說:“你未必能救得瞭我。”
“試過瞭才知道啊。”說著,我站起身,把臉盆裡的最後一件衣服擰幹水汁,往橫貫鐵柵欄兩邊的晾衣架那邊走去。走到那裡,我才發現忘記把衣架拿出來。我轉過頭去,叫他:“拿幾個衣架過來。”
他進瞭裡屋,出來時手上多瞭幾個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