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當我伏在磊傢門上用前額叩擊門板時,我考慮更多的是如何重新面對磊。他會趕我走嗎?還是留我在他身邊?我臉色慘白地癱坐在門檻上,楞楞地看著對面門板突然掉落在地上的油漆。這個時候人們都出去瞭,整棟公寓寂靜得隻有我的呼吸聲。外面仍然刮著風,雪在早上就已經停瞭。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可以看見灰色天空不時飄過的蒼白雲彩,遠處高樓上的戶外廣告畫被風吹得上下翻動。我抱著腿在走廊上坐瞭很久,在確信磊不在傢後才掏出鑰匙開門走瞭進去。

此後一周時間裡,我都是在等待磊回來的焦慮中度過的。磊就從這個世界消失瞭,多少次我失望地拉攏百葉窗頹然地坐回椅子上。對面五樓的工作室裡偶爾才進出一兩小混混,更別提磊瞭。磊的聲音不時會我在耳畔回響,那如同冬日陽光般溫暖的話蜂蜜一樣的耳語,都讓我一次次沉醉其中。

冬意一天濃似一天,公寓周圍的高樓大廈在除夕前一個星期就掛起瞭紅燈籠,每次經過掛滿燈籠的長街,看著映在坑坑窪窪路上的身影我都會倍感孤單。回到磊傢,站在窗前,我總能清楚看見北面郊外徐緩丘陵上到處焚燒落葉的細煙,升起的煙柱如魔術繩船筆直地指向天空。

除夕前一天,小城竟然下起瞭小雨。坐在回磊傢的公交車上,我看著刺針一樣細密、比冰還冷的雨水澆註在路旁鐵絲網內早已枯死的高爾夫球場草坪上,心情說不出的沮喪。公司以我不請假擅離崗位為由扣掉瞭我一半工資。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從心底湧起對公司高管人員的憤怒,黑亮黑亮的地底蟲般的憤怒。

磊在那天晚上7點多的時候回來,手裡拎著那把阿青拿去的馬刀。當時我剛往鍋裡下完最後一快面條,從廚房裡出來。磊看見我持刀的手就頹然垂下,那把馬刀‘當’地一聲沉沉地掉落在地上。磊無法置信地站在門口看著我,眼裡閃過各種復雜的神情。“你讓我離開不是真心的,我什幺都知道瞭。”我走過去,彎腰去撿那把馬刀,但磊推開瞭我的手,先一步把它拾起。“什幺知道瞭。”磊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幺,茫然地問。“我爸爸是不是逼過你?”我問正在脫外套的磊,他的手抖瞭一下,“沒有。”磊拍掉衣服上粘粘的水滴,走進瞭房間把馬刀扔到床底。“我知道你說的那些話也是假的。”我對從臥室出來,進瞭廚房的磊的背影說。磊沒有理會我,拿起碗筷撈著鍋裡的面條。沉默如在黑暗中的透明斷層滑行一般悄無聲息流過的風。磊似乎很餓,撈瞭半碗面就端出來坐在沙發大吃起來。“你這幾天都去哪裡瞭?”我問他。“與別的女人鬼混去瞭。”磊頭也不抬地回答。“與那個女人?”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相信地問。“嗯。”磊應瞭聲,把最後一口面湯咕嘟一聲吞進瞭肚裡。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