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就在那片野地邊緣熄瞭火。這是一塊荒廢瞭的鹽田,上面歪斜瞭一些鋼鐵殘骸,遠看像一個曠廢的工地。平整的荒地上擺著一架破爛的飛機殼,那是一架直升機的空艙。機窗上流下無數道棕黃色的銹跡,機翼和降落架都不見瞭,在蒙蒙的雨霧裡遠遠看去依然十分優美。它曾經會飛,現在收緊瞭翅膀,像一隻巨大的蛋,停在草葉上。
“那是什幺?”我指著不遠處綿延橫亙在右方的土坡,驚訝地問磊。“那是打靶留下的彈坑。”磊領著我,朝那邊走過去。近瞭,我看清楚瞭遠望似蜂窩的東西。隻見長長的土坡上,子彈打出瞭無數的小坑,一個挨著一個,也有重疊一起的。隻需要用一塊尖石,或一截樹枝,把土刨松刮落,你就能撿到生銹的彈頭。“這些彈頭幾乎都是槍法不好的人打上去的。”磊指著一叢雜亂的彈坑,揀起一塊尖石,對著彈坑刨瞭一下,一顆生銹的彈頭掉在草地上。“所以撿那些彈頭,差不多是一種恥辱……”磊的話含義艱深,我不解。
我隻是看著他,磊俯下身去撥開沾滿舞水的枯草,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掐起彈頭,轉而放進左手手心。我好奇的湊過去,扳下磊高舉著的手。“哇!”我的雙眼興奮得發藍,帶著一絲崇拜。要知道,女孩子總是對男人手裡的東西好奇。那粒子彈的頂端已經生銹瞭,露出鉛頭,沒有生銹的底部,閃著黃銅的光澤。我抓過彈頭,放進自己的手心,像什幺稀世珍寶般愛不釋手地翻看著。
“處理一下,它就更亮瞭。”磊從我手中拿過彈頭,翻身上瞭土坡。我站在下面朝磊喊道:“你去哪裡?”“去那邊海灘把它洗一下啊,……”磊沒有把話說,就下瞭土坡。我跟瞭上去。迎面撲來略帶寒意的夾著一絲腥味的海風,。我站在下著微雨的土坡埂上,呼呼的海風吹拂著我的臉頰,眼前是澎湃的海潮。一陣又一陣欲傾而來的潮湧與岸似纏綿情人如膠似漆的相吻交纏,撕扯。
“喂,”磊在不遠處向我招手。我跳下土坡,朝磊走去。“送給你。”我接過他遞來的彈頭,放在沐浴著下午陽光的手上。“真的變亮瞭耶!”我的眼睛再次發藍。“你怎幺弄的。”我把彈頭交回磊手裡時,發現他正赤著腳在捧沙子玩。“很簡單,就這樣。”磊從衣袋裡掏出一隻未去銹的彈頭墜進另一隻手捧起一撮沙粒中,合掌搓揉瞭一陣。磊又搓瞭幾下,然後蹲下去,用海水沖洗凈沙子。“是不是變亮瞭。”果然,亮裎裎的彈頭就擺在他的手裡。我們說話的時候太陽在頭頂的上空猛烈地跳動瞭一下,朦朧的雨意頃刻間就消失瞭。淡暖的陽光照在湧過來的冬天異常灰藍的海浪上,金光閃閃。
我不知道磊為什幺要帶我來這裡,我也不曾料到磊會是那顆打穿我心臟的彈子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