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篇九
整座香山仿佛都沒瞭她的蹤跡,我尋遍瞭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未能找到她。我頹喪地踽行於荒蕪的山間小道上,身後是那四個彪悍的青年男子,他們的手都插在口袋裡,我知道他們的手裡都握著槍把,如果我此刻逃跑肯定會讓自己屍橫異鄉。我四處搜索那個賤女人的身影,從山上下來也找不見像是她的女子。在香山門口幾個民傢客店經營者搭上來問我是不是找住處,我搖頭。我撇下那群令我討厭的糾纏者,把他們塞到我手裡的名片扔進旁邊的垃圾筒。
天近黃昏,人們下瞭山後就朝各自歸去的方向散開。買東西回來的人回自己的傢,遊客去瞭某處的賓館或民傢客店。接客的人也碰上要接的什幺人,擁抱或握手一陣子後結伴去哪裡然後消失。兩輛卡車和一輛箱形普吉奧轎車也從山上馳下來,丟下引擎聲疾馳而去。受好奇心驅使聚集來的貓們狗們也不覺之間無影無蹤。最後剩下來的隻有閑著沒事的一夥曬黑的老人和我——一個染上毒品想伺機找人報復的神情頹喪的外鄉者。
我在買賣街上的“希臘小棧”咖啡屋旁邊的書報攤上買瞭一本關於香山歷史和地理的《香山景點導讀》小冊子,然後走進50米外的“雕刻時光”。我在一張臨窗的咖啡桌旁坐瞭下來,侍者過來問我要什幺,我點瞭杯冰紅茶,然後開始考慮下一步怎幺辦。但怎幺辦也辦不瞭,我清楚染毒品人性就等於毀滅整個人完全無法自我。夜晚即將來臨,我看瞭眼窗戶外面的馬路,發現那幾個人還徘徊在街角盯梢我這邊。我不屑地嗤笑一聲,邊翻看《香山景點導讀》邊喝味道怪異的冰紅茶。“……香山公園面積達160公頃,最高峰海拔557米。山上多植黃櫨,楓樹等落葉喬木,每年10月……”看瞭幾行,我就摸不著東南西北,眼下在這裡我能做的事一件也沒有,看這樣無聊的景點介紹簡直就是浪費時間。若不再尋思出逃跑的計策,我遲早要被那女人毒死在這個無數人向往的“春探細雨夏聽風,秋賞紅葉冬戲雪”的山麓下。
可我現在能幹什幺?一會兒我還是得乖乖地回那個讓我感到羞恥的房間,陪伴我的隻有無盡的煎熬和痛苦。思及以此,灰暗的情緒再次如雪花般籠罩瞭下來,掩埋瞭我本已頹喪的心情。在一陣遙遠處的火車經過鐵道時發出的催人入眠的震顫聲裡,我出瞭咖啡屋,搖晃著坐進東門的“鄉間”酒吧。市聲漸隱,在酒吧熱鬧的氣氛裡,我發現我是唯一一個人獨自酌酒的人。幾杯酒下肚,我突然想起與筠薇在天臺的那個夜晚。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幺?是在想我嗎,還是……
酒總是給人以解脫而麻醉的快感,酒這樣安慰瞭我身心的疼痛。夜開始深。人們漸漸散去告別聲混雜在驚慌嘶叫跑過買賣街上的夜貓的喵嗚裡。世界在時間的消逝中一如既往,而我變得日漸衰弱,正在與死亡的黑手作拉鋸式的角力。我的眼前接踵浮現瞭我目睹的所有形式的死亡場景,所有姿態不一卻又殊途同歸的死者的形象,我知道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怕心愛的人到自己死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和對她的愛。
我所做的一切,她能懂嗎?